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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站在一旁的文臣不同的是,武将聽到大梁帝的問句,都只沉默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身邊文臣舉薦将軍的話音不斷,大梁帝的神色卻越來越難看。

“諸位愛卿,難道我大梁如此多的能臣良将,就無一人願意主動請命,帶兵平叛嶺南嗎?”

一陣冗長的沉默後,不知是誰先跪下開口請命道:“請陛下先行下旨,下令重審平西侯世子的案子!”

簡短的一句話,卻像是巨石砸入水中,剎那掀起了一陣陣波瀾。

一直埋頭沉默着的将領們陸續跪下,朗聲道:“臣附議!”

“請陛下重審平西侯世子一案!”

大梁帝的臉色一點點青白下來,像是獅王的威嚴受到了挑釁,眼底都是燃燒的怒火。

“朕是在問你們誰願意領兵平叛!衆卿如此,到底是何意?”

“陛下,并非是臣等不願意領兵,只是平西侯爺為大梁征戰一生,世子亦帶兵在西北大勝了魏國。如今世子通敵一案疑點重重,臣等懇請陛下,下旨重審此案!”

邵關低垂着頭,聽着耳畔響起的附議聲,心裏一半是為着這次轉機的欣喜,另一半卻是道不明的複雜滋味。

說不清是為着父皇現下的歇斯底裏,對四皇子的冷漠無情,還是為着受嶺南軍叛亂波及的沿城百姓。

“肅靜!”大梁帝一拍桌案,終于勉強止住底下跪着的大半臣子的請命聲。

他看向了跪在中央,雙眸低垂的邵關,像是還帶着一點希冀,沉聲問道:“關兒,平西侯世子之前是你的侍讀,你以為這個案子,該當如何啊?”

邵關聽到問句,緩緩揚起了臉,漆黑的桃花眸絲毫不懼地同大梁帝對視,然而他在年邁的皇帝眼中看到的,卻只是對帝王尊嚴的渴求。

之前斥罵他為慕容星辯護也好,今日将大半罪責推給四皇子也好,自己這位父皇,到底都是為着所謂的帝王臉面,天家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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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慕容星到底是不是通敵叛國,平西侯府到底有沒有獨攬兵權,這些反倒是成了次要的東西。

邵關輕呼出一口氣,在衆臣的注視下,朗聲答道:“回禀父皇,兒臣附議!請父皇下旨,重審此案!”

“好!好一個重審此案!”大梁帝怒極反笑,看向邵關的眼神也已沒了溫情,“朕若是不下旨重審,爾等是不是要眼看着嶺南軍打到長安來了,嗯?!”

底下的臣子依舊維持着跪地叩首的姿态,沒有一人回應大梁帝的話。

分不清過了多久,高臺龍椅之上才傳來一個極為疲憊的聲音,像是負傷的雄獅。

“傳朕旨意,四皇子邵庭在主理平西侯世子一案時玩忽職守,現已貶為郡王。此案由大皇子負責,組織三司重新會審……”

剛一下朝,邵關顧不得同幾位大臣交談,便帶着大梁帝剛下的旨意直奔天牢而去。

守衛的獄卒看到一身杏黃袍服的少年步履匆匆的模樣,趕緊打開了天牢的大門。

“見過太子殿下--殿下此來,是?”

“父皇有旨,重審平西侯世子一案。慕容世子如今已不是死囚,自然不該繼續留在天牢之中。”邵關握着聖旨的手緊緊攥着,沉聲問道,“世子關押在何處,還不快帶孤前去?”

“殿下請。”

邵關一路疾走,完全沒有在意自小培養的皇族禮節,在看到盡頭的牢房後,邁了幾步便到了欄杆前。

慕容星就坐在簡易的木床之上,身上鞭子抽過的血痕幾乎染透素白的囚服,刺目的猩紅色剎那晃了邵關的眼睛。

“慕容星!”

邵關從獄卒手中奪過了鑰匙,立即開了牢門,話音剛落,就見慕容星睜開了眸子,狹長的鳳眸在看到他時竟然劃過了一絲茫然的詫異。

“殿下?”慕容星輕咳幾聲,望着邵關滿是擔憂心疼的面容,鳳眸微沉,“牢裏髒污,殿下不要過來了。”

他身上的鞭傷看着可怖,但牢內負責看守他的獄卒都是元穹安排的人,下手都極有分寸。只是傷到了皮肉,休養個半月頂多留下幾道疤痕,絕不會傷到筋骨。

慕容星看着不遠處的少年克制着想要走過來扶他的沖動,緊咬着牙站在原地等他的模樣,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忽然就麻木地失去了所有知覺。

“父皇下了旨意,重審世子此案,現下由孤帶世子離開天牢。”

邵關一邊說着,目光一邊牢牢地鎖着慕容星。

“我……孤已經找了太醫,也吩咐人去平西侯府報信了。世子傷得太重,先同孤去東宮叫太醫看過傷口,可好?”

慕容星勾了勾唇,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了元穹手下的獄卒給他打的手勢。他緩緩挪着步子朝着邵關走去,刻意讓動作牽動到傷口,凝固的血又被新鮮的血液帶着直往下淌。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邵關滿目都是殷紅的血,本來松了一些的心在看到這樣的慕容星後,又沉回了深淵。

他有些慌亂地扶過慕容星的手臂,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輕喚道:“你還撐得住嗎?若是撐不住,就靠着我走……”

“撐得住。”慕容星借着袖袍掩飾,反手握住少年微顫的手心,在踏出天牢的一剎那,眯了眯鳳眸适應着街道上明亮的天光。

只是他沉黑的眼底卻沒有被這陽光照亮,反而愈發得幽深冷冽。

耳畔響起的是嶺南軍一路攻城殺掠的金戈之音;是無數個夜裏白晝,身側的少年的嬉笑怒罵;是元穹許下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最後,卻只有一片蒼白的空寂。

“陛下為何會突然下旨,重審此案?是殿下……”

邵關扶着慕容星坐上了馬車,在拉上車簾之後,立即取出帕子擦拭着少年髒污的俊美面容,嗓音微啞。

“是嶺南軍殺了主帥,起兵反叛了。父皇想讓朝中的将領帶兵平叛,但将軍們都念着平西侯爺的舊恩,要求重審案子。父皇查辦了四皇子之後,便下了這個旨意。”

慕容星點了點頭,忽然探手扯過邵關手中的帕子:“臣讓殿下擔心了,是臣對不起殿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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