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亡國皇太後（二十六）

夜色深濃, 一輪圓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海水深處倒映着月亮的影子，水波粼粼, 這是一副非常平靜溫柔的畫面。

然後就在月亮倒影不遠處，正在發生一場厮殺。

此處是立海深處, 快要出立海的海域邊緣, 以往這片海域就多得是海盜, 他們搶劫過往的商船，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商人痛恨非常！

大齊皇朝時，海城有海軍，海軍會巡視立海海域, 海盜們就較為收斂, 然後當大齊陷入戰火紛飛時，海城的海軍要麽被調回京城, 要麽與海盜同流合污了。

在海盜最猖獗那兩年, 海上基本上看不到商船的影子，還是這兩年海城的海軍重新建立起來, 為利益所傾的商人們才敢铤而走險，雖然危險, 但是富貴險中求，不遇上海盜，走一趟遠洋回來, 基本上就富裕一生了。

然而今夜，這支商船運氣不夠好，他們遇上了最兇殘的戈馬力海盜，裏面洋人漢人都有，他們的巢穴駐紮在海島上，立海海域上海島無數，誰知道他們隐藏在何處？

就在商船老板絕望之時，海城的海軍以迅猛之勢插入到紛戰當中。被包圍在中間的一條商船便是這支商船隊的老板所在，他是一個年過不惑的中年男人，此時他跪在甲板上感謝上天。

嗯，他不應該感謝上天，應該感謝海城的海軍。

隐約間還能聽到厮殺的隊伍當中有女子的聲音，夾在刀劍入肉的聲音裏，是那麽的突兀。

這陣厮殺是在半個時辰之後結束的，海軍生擒了小部分戈馬力海盜團的人，大部分是漢人，小部分是洋人，還有一部分海盜見勢不妙，把準時機逃之夭夭了。

商船老板等了一會，才有海軍的一位軍官來與他接洽，軍官并未說什麽，只讓他們趕緊起航回海城，商船走到前面，海軍的船只會航行在後面。

月光狡黠，水波滔滔，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幾聲海鳥的鳴叫聲傳播開來。

“夫人，我們成功了！”一位穿着海軍軍裝的女子向雲瑤敬了一禮，她的神色非常激動，她的身後是十來個同樣穿着軍裝的女子，個個臉上難掩驚喜之色，方才那場厮殺，她們也參與其中，最初讓她們殺人，她們下不了手，畢竟殺人還是需要一定的心裏承受能力，但是這樣的場面是你死我活，由不得她們矯情，要想走上這條與衆不同的路，她們就得突破這道心裏難關。

雲瑤拍了拍為首的女子的肩膀：“對，踏出了第一步，我們就成功了！”

來到海城之後，巴熊在訓練海軍，雲瑤也不想一直呆在屋子，她就開始自己組建女子海軍，由于世人觀念所知，她只招收到十一個人，不過她并不氣餒，帶着十一個人與巴熊的海軍軍人們一起訓練，今夜是這十一個女子第一次出戰。

“不過不能志得意滿，你們離真正的軍人還非常遙遠，要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就需要我們不斷地努力，不斷地前進，只有當我們站在了高處，才有更多的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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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我們必定不忘您的教導！”

為首的女子與燕豐一個姓，叫燕萍，她家就是海城南區小巷子裏的人家，不過他們家上至爺爺奶奶下至父母都嚴重的重男輕女，燕萍已滿十五歲，正是花信之年，燕家打算把她嫁給同區財主家的傻兒子，燕萍不願意，從家裏跑出來，恰好看到海軍招兵的告示，旁邊的也貼着一個小告示，說招收女兵，為了擺脫困境，她想也不想就報名了。

當然十一個女孩子不是所有人都是燕萍這樣，有的女孩子是家裏實在貧困，父親早逝，母親一人撫養她們姐妹還有一個弟弟着實辛苦，知道女兵每月也有俸祿，這才報名參軍的。

船艙後面的通道裏，巴熊和他的副将等人站在陰影處，副将心底嘀嘀咕咕，巴熊直接打發他下去休息，待看到燕萍等人回了船艙，巴熊才從陰影處走出來。

月光下，一男一女站立在船頭，水面泛着波光，海風輕拂面。

“瑤瑤真棒！”巴熊這會周身的氣勢溫和，一點也不像方才與海盜厮殺時的兇殘模樣。

雲瑤白了他一眼：“你這是睜着眼說瞎話，我今晚根本沒出手好不好？”

巴熊覺得這不是白眼是媚眼，心裏正美滋滋的，暗搓搓地伸出手，然後一把摟住了雲瑤，雲瑤只是看了左肩突然多出來的大手一眼，也沒說什麽，反正晚上都睡一張床，抱一抱也沒什麽。

“瑤瑤，我實在想不出我到底忘了忘了什麽。”巴熊苦惱極了，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一有空閑就在努力地想，但是想得腦子一片空白，依舊什麽也想不起來。

雲瑤側頭看了他一眼，他那張國字臉，除了眉頭上揚，實在看不出他有任何苦惱。

“總會想起來的，別着急！”雲瑤眨眨眼，這假話說得非常順溜，她可不知道這家夥什麽時候會想起來。

巴熊砸吧嘴，怎麽能不急？奈何急确實也無用！

遠遠地看到了海城的碼頭，海軍的船只過碼頭而不入，繼續往前航行，又航行了将近兩刻鐘時間，海船來到了海軍基地。

而已成功靠岸的商船老板原本想再一次感謝軍官的救命之恩，卻發現後面已經沒有了船只，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海軍早已與他們分道揚镳。

下了船，雲瑤帶着燕萍十一人回宿舍安頓，明确說了給大家兩天的假期，她們可以留在宿舍休息，也可以回家探親，叮囑完這些事情之後，雲瑤也才騎馬回府。

巴熊和雲瑤住的地方并不在海城城中心，這裏離着海軍基地較近，在海城東郊了，雲瑤騎馬只需半個時辰就到了。

等她回到府裏時，已到辰時，燕豐已經早起鍛煉，跑步、舞劍、紮馬步、晨讀。

雲瑤走進門，就聽到孩子誦讀的聲音，清脆悅耳。

一轉眼就是三年過去，六歲的燕豐比三歲的燕豐長大了許多，不單是個子高了，許多事情都已明白，想騙他可不容易。

雲瑤靜立一旁，待燕豐和小四小五小六誦讀完畢，幾個小孩子才發現廊下多出的人。

小四小五小六趕緊給雲瑤請安，雲瑤擺擺手，抱住了飛撲過來的兒子，“不錯，沒有偷懶哦。”

“媽，你回來啦！”燕豐一臉笑眯眯的樣子，往雲瑤身後看了看，沒看到巴熊，就問道：“爹呢？你們怎麽沒有一起回來？還有燕萍姐姐她們第一次實戰，結果如何？”

“你那麽多問題，我要先回答哪一個？”

燕豐立即回答：“爹呢？”

“你爹他要下午才能回來，他的公務比我忙多了。”

在雲瑤陪兒子吃早飯後，從京城寄來的信件到了，一個大包裹，她把裏面幾封信件取出來放在桌子上，把給巴熊的信件另外放一邊，她順手拆開自己的信件浏覽起來。

姚掌櫃和郝掌櫃等人是慣例地彙報事情，她看過也就算了，她現在海城，京城的事情管不着，只需要兩位掌櫃好生經營繡樓和酒樓就行了。

“咦，素素要成親了。”馮若素的信件是報喜的，讓雲瑤喜出望外，她說她将在九月份再一次出嫁，這次所嫁的人是軍中一位四品将軍，他自己有兩兒一女，馮若素有兩兒一女，這一下兩人結合，膝下就四兒兩女了，不過那将軍的孩子比馮逸三兄妹年紀都大，馮若素是個聰明的女人，雲瑤不擔心她會過得不好。

九月份成親，這會才七月份，送賀禮進京還來得及，雲瑤想着，折疊好信件，重新放置手邊，拿起最後一封信件來看。

這封信是皇帝大人寄過來的，雲瑤和巴熊的信件是伍玉書和孟買平統一寄過來的，所以每逢兩人要給海城這邊寄信，他們都得跑皇宮一趟，問問皇帝陛下可有信件要寄？每一回皇帝都親自寫了信，當然雲瑤二人也回了信。

這讓皇帝身邊的一幹人等羨慕嫉妒，偏偏他們不敢像巴熊和雲瑤這樣行事，他們心裏畏懼皇帝畏懼得不行。

皇帝的措辭很文雅，整篇文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訴苦，說他兒子女兒多了的煩惱，這一年多過去，皇帝又增加了一個公主一個皇子，這篇幅末尾有點苦惱的是皇後終于懷孕了，預想到未來嫡子和庶子之間的紛争，皇帝覺得他腦袋都大了。

最後一段落是委婉地提醒，她一個女人，怎麽可以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呢？

雲瑤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怎麽不可以做呢？這個皇帝真的是她見過最大男子主義主意的人，不過皇帝有個優點，他看不慣歸看不慣，但是不會阻止她做事。

傍晚時分巴熊從軍隊回來，看到京城來的信件，仔細浏覽過兩位弟弟的來信之後，才最後打開皇帝的信件，對于皇帝會在信裏責怪他，他早已預料到，并不會驚訝。

“瑤瑤，豐兒，等會陪你們。”說罷巴熊拿着信就進了書房，邊走邊說：“我得說說他，他這樣的思想太古板了，沒有女人哪來的男人？他不是女人生的嗎？字裏行間貶低女人，他是要否定孝慈太後麽？”

雲瑤對此見怪不怪，自從因為她，巴熊在皇帝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兩人就時常就一個觀點各持己見，當然基本上每回皇帝大人都是敗将，皇帝也很郁悶，他就不明白，武術上他打不過也就算了，為何在嘴皮子上他依舊贏不了巴熊呢？

不到半個時辰，巴熊就回來了。

藍天白雲，夕陽挂在天邊，陣陣海風吹過。

氣候的原因，燕豐這幾個月俨然從細皮嫩肉的白包子變成古銅色的小少年，見過軍隊士兵們訓練，他自己挺滿意現在的變化，早已打定主意，一有空他也要去軍隊訓練。

“再過一段時間，等我把立海所有島嶼清理出來，你們就可以去島上度假了。”巴熊摸着下巴琢磨着海島的利用方式，他打算把立海所有的島嶼都看護起來，選擇幾個面積大，又沒有危險性的猛獸的島嶼開發出來做旅游。

度假當然好咯，只是這不是現代社會，沒有現代化設備，島嶼要形成旅游線，這是一個長久的發展計劃。

翌日，雲瑤再回軍隊之前，去了旁邊高家探望懷孕的邱雲，高達跟着在軍中任職，邱雲懷着身孕留在家裏安胎。

“大嫂。”看到雲瑤，邱雲立即站了起來，她正在廊下做秀活。

雲瑤趕緊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她順勢也坐在邱雲身邊，“秀活可別多做，小心累着了眼睛。”

邱雲笑道：“是，我記着呢。有孩子了，也不敢累着。”

高達長期不在家，邱雲有孕在身，雲瑤每回回來都來與她聊一聊，關心她的心理需求，還循序漸進地引導她，任何她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做，比如與衛幻靈一起在海城做生意。

雲瑤在海城的生意全都有衛幻靈和王升、高奇三人負責，當然雲瑤是當甩手掌櫃，王升和高奇不求回報，衛幻靈不行，所以只要衛幻靈掌管的生意，都有她三成幹股，七成在燕豐頭上。

回到軍中，雲瑤繼續帶領女兵訓練，其後三個月內，女兵的數量增至二十人，雖然遠遠趕不上男兵的數量，但是雲瑤并不氣餒，她有得是時間。

傍晚時分，今天訓練結束，雲瑤與女兵揮手告別，爾後回到軍營中她的住所，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騎馬回府了。

正好趕上陪兒子吃晚飯，燕豐很高興，吃過晚飯後，雲瑤檢查了一下他的功課，現在燕豐的課業都是她在教導，她會布置兩至三天的功課，讓他在接下來的時間內完成，等她回來檢查過之後，教導他不明白的地方，然後繼續布置功課，這樣周而複始。

正經的課業檢查之後，燕豐眼巴巴地奉上幾幅畫，畫上都是府裏的人，有王升、高奇、方肇等人，小四小五小六，還有小黃貓等等，最後是雲瑤和巴熊的人物畫，小家夥反而沒畫自己本人。

雲瑤笑道：“畫得不錯。”說着把畫攤開，仔細為他講解，怎樣着墨會達到更好的效果，還有一些顏料上怎樣應用會讓一幅畫顯得更生動。

作畫的技巧講解過後，雲瑤順勢提筆在最後一幅畫上，她和巴熊前面的位置上畫上燕豐，他和巴熊正一人提着燕豐的手，燕豐的腳是離地的，就像在蕩秋千一樣，整個畫面燕豐是卡通形象，看似與燕豐所畫的人物一樣扭曲。

燕豐才六歲多點，畫畫的水平再好，也不可能趕得上雲瑤，所以他畫的人物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扭曲，正好雲瑤畫卡通的人物看似與之相合，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卡通形象出現。

燕豐臉色一下子紅了，他有點羞澀，他已經是大孩子了，才沒有這麽傻兮兮的時候呢！

門口探進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雲瑤見狀，有種迷之無語之感，她實在想不通，巴熊臉上的胡子為何長得這麽快？往往兩天過來，那胡子就有一指那麽長了，難道是營養過剩？

“豐兒。”巴熊走到燕豐身後，一把把燕豐抱了起來，這時燕豐才發現巴熊回來了，又是高興不已。

“爹，你回來啦！”燕豐揪着巴熊的胡子，然後指着桌子上的畫，笑嘻嘻地道：“猜猜這幅畫，全部是我的畫的麽？”

巴熊眼睛頻頻看向雲瑤，只是現在兒子為大，他一眼看過去，就分辨出來了，捏了捏燕豐的鼻子，“考我？”

雲瑤抱胸閑閑地看他們父子在她面前‘秀恩愛’，最後巴熊高興地說道：“瑤瑤，後日我們帶人田安島做最後的勘察。”

現在是十月份，天氣變冷了，海邊這邊還不覺得，正好讓燕豐跟着去玩一玩。

“爹，我想去，我要去！”燕豐抱緊巴熊的脖子開始撒嬌，巴熊耐不住，故着無奈地同意了。

兩日後，雲瑤帶着燕豐登上了海船，在海軍的海船後面，還有一支五人船隊，這是海城的各大商家，其中就有衛幻靈。

海城商界多了一個女流，商人們哪有不查清她的底細的，不過大家也只知道她認識新來海城軍區任職的武成侯和燕夫人，是以在生意場上，不會出陰招對付衛幻靈，但是能不能在生意場上站穩腳跟，那就看衛幻靈的本事，他們可不會舍命陪君子！

到了田安島，巴熊和副将們帶着一幹商人前往島上勘察，而雲瑤就帶着燕豐在沙灘上玩耍。

十月份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又是在正午，燕豐脫掉鞋子就在沙灘上跑來跑去，小四小五小六三人跟在他身邊。

兩個時辰之後，上島的大部隊回來了，商人那一圈人直接坐在沙灘上，個個像跑了八百圈一樣。

衛幻靈反而是個另類，她一點也不累，與燕豐在沙灘上玩了一會，才來到雲瑤身邊，席地而坐。

“姐姐，姐夫的意思我明白，你看好這種游玩模式麽？”衛幻靈覺得若是自家在島上修建一座度假別莊，那也未嘗不可，但是要用來做生意，可就有點勉強了，她覺着根本不會有人來。

雲瑤點頭又搖頭：“我喜歡，但是短時間內可能不見效，幾十年或者幾百年後，社會進步了，百姓家中都有閑錢了，這種游玩模式才能盛行起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總要做吧，就當為自己修建一座豪華度假島嶼。”

總之，現在旅游是有錢人家才有的消遣，不像現代社會，旅游業發達，只有有點閑錢的人家都能去旅游。

衛幻靈點了點頭，軍隊主張的開發島嶼，哪怕是賺不了錢，也要參與啊！巴熊為了不讓這些島嶼成為海島的巢穴，務必是要把所有海島都掌握在手中，自然就要發動商人的力量，憑他們自己，要這麽多海島做什麽？做實驗，一天炸一個？

京城，皇宮，皇帝裴琸看着手上這封信件，氣得把信紙捏成一團，片刻後他又一點一點地把信紙攤平，他在思考，他要不要繼續放任巴熊？現在他能越過他獨斷專行，未來難保不會對他對大明有巨大的威脅？想到雲瑤，他那股氣焰又消了。

成為大明海上的屏障，巴熊還是一如既往的狂妄！不過仔細思量，他說得有理！

“……我對你的江山沒興趣，我只有燕豐這個不是血脈的兒子，江山要來也無繼承之人，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對你的皇權有任何威脅，有事咱們好好商量，親賢臣，遠佞臣，希望陛下你可得好好分辨自己身邊的忠臣、奸臣、佞臣，微臣腆為直臣……”

裴琸癟癟嘴，他要不是相信他，怎麽可能放他去海城？其實不相信他的人分明是那只熊！

海盜确實猖獗，讓百姓深惡痛絕，既然巴熊這樣自信，那他便給他這個權利。仔細思量了許久，裴琸斟酌着寫下了這封回函，不過不是從伍玉書他們傳信的渠道，是朝廷秘密的渠道，巴熊這封信件也是從秘密渠道呈上來的，不過巴熊不耐煩用奏折，所以才一直使用信紙。

五日後這封回函傳遞到巴熊手上，巴熊拆開一目十行地看過之後，便了然地點了點頭，心道這個皇帝還是有大氣，像是做大事的人！不過聽說朝廷最近不是很太平，他以前的有些泥腿子兄弟們一朝富裕之後，現在各自洋相盡出，巴熊估摸着到底多久裴琸會忍不住卸磨殺驢！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