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紅樓‘真愛’(十一)
賈代善以前忙, 并沒有時間管束兒子,是以賈赦游手好閑,每回都被賈代善呵斥, 不過賈赦并未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是以呵斥也就不疼不癢, 何況還有老夫人護着大孫子。
而賈政, 他在史氏的督促下, 一心讀書,奈何史氏也是武将家族出身,在讀書方面不說一竅不通,但也只是認識字,通讀過一些書籍,而且還是女戒女德這類的, 對賈政在讀書上的幫助有限, 是以賈政十四歲了,還未回金陵科考, 而賈代善每回回來, 見賈政認真讀書,他不知道賈政的水平, 只覺得兒子這般認真,已經很了不起了。
這段時間賈赦無心外出找朋友, 賈政無心讀書,兄弟倆整日呆在府裏,看着府裏的張燈結彩, 臉上均是茫然。
老夫人寬慰孫子,也只是告訴孫子們,不用擔心以後,她這個老婆子在一天,就會護着孫子一天,何況他們父親雖然腦抽風了,但是他們是賈家唯二的男丁,他們父親無論如何都會對他們好的。
然而這等寬慰依舊沒有讓賈赦兄弟倆安心,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擊中了心髒,注入了全新的東西,混亂一片,他們無法理清楚。
以往兄弟倆的關系是王不見王,一個不忿弟弟獲得了父母更多的疼愛,一個不忿兄長什麽都不做,家業全都是兄長的,而他還要苦哈哈地從科舉出路,這段時間兄弟倆因為同等遭遇,兩人關系破冰,成為患難之交。
今日天色不好,陰冷的風刮過,讓人渾身戰栗。
賈赦兩人坐在花園一角的臺階上,看着院子裏下人們來來往往、腳步匆忙,兩人的目光随着來來回回的下人移動,但是仔細看去,又沒有聚焦,不知道神游到何處了。
門房接到一封信,便派了小厮來送給大少爺賈赦,小厮滿園子找了許久才找到賈赦。
“大少爺,外面有人遞了一封信給你。”小厮氣喘籲籲地說,然後便雙手呈遞。
兄弟二人這才被小厮的聲音震醒,聞言,賈赦立即奪過信,三兩下就拆開信封一瞧,立時眼神飄忽起來。
賈政好奇地掃視了一眼信,卻沒有看到內容,“大哥,這時候誰會來信?”他覺得大哥的反應有點奇怪,比之前更沮喪了,渾身精氣神都散掉了一半。
賈赦從臺階上跳下來,“二弟,我有事找祖母,你自個呆着吧。”
賈政就看着大哥非一般地奔向榮慶堂,而他自己原地不動,繼續呆坐在臺階上,他手上拿着的書籍是倒着的,他好多天沒有翻頁了,根本無法集中精神看書。
老夫人在聽管家和嬷嬷禀報事務,她旁邊的榻上是兩個年級最小的孫女,賈蔓正逗着賈敏說話。
心裏憋着一口郁悶之氣,老夫人不爽極了,卻無從發洩,她兒子把這場婚禮辦得很隆重,不過十來天的時間,所花出去的銀兩堪比過去一年榮府的花銷,當然送禮不算在內。
賈赦拿着信件進來,整個人又是惴惴不安極了,見祖母還在處理事情,便順勢坐在一旁逗妹妹去了。直到半刻鐘之後,老夫人聽完了彙報,打發走管家和嬷嬷,他才湊上前。
“祖母,張家大哥約我下午未時在春風樓見面。”賈赦雙眼游移,他很不安,剛剛經歷了父母之變,他很怕婚事也起了變故。
老夫人神色也黯然了幾分,不過她早已對孫子的婚事有了預想,是以心裏有了準備,不像賈赦這麽無助。
“只是約你在春風樓見面嗎?”老夫人轉眼就想了許多,然後把孫子叫到身邊,祖孫二人就賈赦與張家姑娘的婚事做個讨論。
賈赦還是神思不定,從與祖母的讨論當中得出兩條,要麽他這樁婚事照舊,要麽他這樁婚事作廢,而他需要思考的是,對方退婚之後,他該怎麽辦?以前沒有想太多,只覺得靠着榮國府,靠着父親,他就可以逍遙一世,現在才發現父親作死,他的逍遙人生可能一去不複返。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自我催眠,賈赦在出門前,終于端起了一張笑臉,他想着他在外面不能慫,不能讓別人看他的笑話!
張家老大張誠已年過三十,老二張謙也二十七八,老三張談二十二歲,三兄弟都比張媛大許多,尤其是老大張誠幾乎是把妹妹當女兒一般養大的,賈老夫人托人來說親,又由皇帝說項,考慮到榮國府簡在帝心,賈老夫人還保證賈赦三十歲無嫡子才納妾,是以張家就允婚了,這才一年過去,榮國公就鬧出這般事情,頓時讓張家滿心苦澀,這不納妾,但是人家直接和離娶作正妻啦,以後賈赦像他父親這樣學怎麽辦?
這次約見賈赦是張媛自己的主意,瞞着父母,拜托兄長們幫忙,她就想在榮國公婚禮之前見一見賈赦再做決定。
賈赦依約前來,張談在酒樓二樓看到賈赦的身影,便出來把賈赦引到了雅間,房門一關,賈赦擡頭看到張媛,頓時整個人腿都軟了。
“張大哥,張二哥,張三哥。”賈赦走得很慢,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變慢了,直到走到桌前,他才敢再一次看一眼張媛。
張媛長得漂亮,不是絕色美人,但是秀美耐看,再說一身書卷氣,讓她看起來更加溫婉,這段時間她也想了許多以前從未注意過的問題。
“賈公子,抱歉,今日是我請你來的。”
她的聲音很柔和,很動聽,賈赦只聽過一次,每每想到她,都想再聽一次她的聲音,但是偏偏是這種時候。
“媛……”賈赦剛出聲就遭至張誠兄弟三人的瞪視,他立馬反應過來,轉而說:“張姑娘有何事嗎?”
張媛沒錯過賈赦前後稱呼的不同,她不禁心下一軟,自從訂婚之後,他們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他時常托三哥給她東西,最初是玩具,後來知道她最喜歡的還是書籍、花草這類,他再托三哥帶來的東西便是這兩種,她窗戶下的一盆花,聽說是他跑到郊區一花農那裏千辛萬苦買來的。
張誠兄弟三人走到窗戶邊,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雖然不是絕對的私密,但算是有限的秘密空間。當然換着以前,張誠三人會為賈赦創造機會,畢竟給妹妹與未來妹夫創造培養感情的機會,也是為妹妹着想,現在則不同,這婚事有了變故!
“賈公子,請坐。”張媛指了指她隔着一個位置的空位,賈赦心下撲通撲通地跳,猶如木偶一般走到那位置坐下。
他沒敢多看張媛,只偷偷看了一眼,又立馬低下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找你說什麽好。”張媛嘆了口氣,她爹娘為了她的婚事煩惱不已,退親對女子終歸不好,再說親勢必要放低條件。
賈赦倏地擡起頭,有點迷茫地看着張媛,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麽意思?不知道找他說什麽,那找他來做什麽?
退親?
“你是在煩惱我們的婚事麽?”賈赦心髒突突地跳躍了兩下,深呼吸一口氣,說道:“無妨,你有話直說,是我給你帶來了原本不必要的煩惱。”
張媛低頭,雙手絞在一起,低聲說道:“長輩的事情,晚輩無從置喙,接下來我的話若是有冒犯之處,還請賈公子勿怪。”
“若是我們成親多年之後,你遇上了一個很喜歡的女子,你會怎麽辦?”張媛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賈赦。
賈赦連連搖頭:“不會,我就喜歡你。”他臉色通紅不敢看張媛一眼,聲音漸漸放低,但是屋子裏的人都聽得到。
張誠兄弟三人,心裏暗道,算你有眼光,他們的妹妹自然是千般好,誰都會喜歡!
張媛臉色也一下紅了起來,有點羞澀,女愛俏郎,以前兄長們貶損賈赦文武不通,但是見過他的女子,都不會對他生有惡感,因為賈赦長得俊朗。
“其實,我就想說一句話,若是多年之後,你喜歡上別的女子,別藏着掖着,請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寧願清醒地活着,也不願糊裏糊塗地被你欺騙。”張媛低聲說道:“伯父的行為我不能代替伯母做表态,但是就我個人而言,我希望我的夫君對我坦誠,這是對我最大的尊重。”
張誠兄弟三人目瞪口呆,妹妹這話是什麽意思?賈赦也頗為震驚地看着張媛,她的話是他理解的意思嗎?她并不覺得他父親最近做的事情太過激?反而要自己向父親效仿麽?
賈赦稀裏糊塗被張家三兄弟趕走了,看着他們火燒火燎地帶着張媛回張家了,而他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還在回想方才的事情,走到半途,他突然撒丫子跑了起來。跑回榮府,風一般地跑進榮慶堂,把他與張媛見面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講述給祖母。
老夫人聽完之後,不無驚訝,想了一會,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撫着孫子的頭,說道:“赦兒,張家姑娘是難得的率性人物,她較真,對人也會真誠,以後你要好好對她,切不可做出你父親這般喜新厭舊的事情。”
賈赦倏地瞪大眼:“她,她不會退親了嗎?”這是賈赦這段時間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他也不禁笑了起來,拍着胸膛保證:“祖母,我會她好的,只對她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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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清遠寺。
這家寺廟不如皇家寺廟那麽香火鼎盛,但是在附近人家當中頗有盛名,史氏是從賈代善那裏知道清遠寺的容遠大師佛法精湛,渡了不少人,而且容遠大師做了不少善事,幫了不少苦難人,所以這等隐秘之事,她只能來找與賈代善有私交的容遠大師。
不過清遠寺有點遠,史氏一行人行程不快,是以到晌午左右才到了清遠寺,吃過寺廟裏的齋菜,休憩了一會,才得到容遠大師的接見。
寺廟後方一處幽靜的廂房,容遠大師就暫居于此,他是雲游到京城這片地方,暫時在清遠寺挂單的。
容遠大師在誦經,他盤坐在蒲團之上,小沙彌奉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公爺,令夫人來了。”容遠大師似乎在與人說話,但是這屋子裏只他一人啊。
空氣一下變得更冷了,普通人看不到,但是容遠大師卻朝左邊一瞥,笑道:“別這麽大火氣,老衲頂頂看不上把責任全歸于婦人的男人。”
容遠大師緊了緊袈/裟,看着那團飄着的虛影,幽怨地說道:“公爺,老衲這是佛門,你一個鬼怎麽敢長居佛門?不怕被金光刺得魂飛魄散?”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o^)/~
交代一下賈代善,不過他會重新投胎為賈家子的。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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