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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孝川感覺自己就像電影《偷自行?車的人》裏的主?角, 窮得叮當響,家裏還有幾張嘴要喂,唯一能謀生的自行?車卻被偷了。求助無路, 除了去偷一輛新的來別無他法,但他偏偏還沒這個技術。就是這樣難堪的時刻, 無法坐上自行?車坐墊, 所以只能站在?地?面上幹瞪眼。
假如殺人合法的話, 他恐怕已經像切水果一樣橫七豎八給仲式微來了一套連擊。然而,事實是, 現?實的他就像字面意義上的“麥田裏的守望者”,一動不動地?站着?, 宛如眼睜睜看着?《回家的誘惑》裏林品如點了顆痣就能大變身這種戲劇性情節發生,雖然拼命咆哮“這他嗎也太扯了”,卻除了繼續看下?去以外什麽都做不到的一名普通觀衆。
這場舞臺劇的男女主?人公分?別是仲式微和?駱安娣, 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非要拉點關系,那也就他倆是五阿哥和?小燕子, 齊孝川是福爾泰,劇情沒開?始多久,他就到西藏當贅婿去了, 和?主?線基本不搭邊。
駱安娣用手壓着?臉, 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說:“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
“當然, ”仲式微回答, 充滿誠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說,“我會一直等你的。”
然後他轉身出去,毫不拖泥帶水, 手臂底下?還夾着?黑色頭盔,走到室外,長?腿一邁,跨坐上昂貴而氣派的機車,轟鳴的馬達聲中揚長?而去,潇灑異常。留下?天堂手作店裏的人們久久難以緩過神來,紛紛朝駱安娣投去關注的目光。
駱安娣臉上也微微泛着?紅暈。同事朝她擠眉弄眼:“不得了,《下?一站是幸福》啊。”她用力搖頭,尴尬地?擺手道:“還在?工作時間呢。”
冷不防身邊有人提問?,齊孝川說:“這都不開?除?”
駱安娣回過頭,好像這才想起他還在?來似的:“剛剛小孝問?我考慮什麽來着??”
比起考慮是不是要答應告白,考慮去不去吃頓飯實在?太簡單了。齊孝川的果斷來得太晚了:“去不去我家吃飯。我爸媽很想你,你還記得他們吧?”
“齊叔和?齊阿姨嗎?好啊,我一定去。”果不其然,駱安娣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她今天這班要一直上到晚上,齊孝川吃了點東西就走了。踏出店門時,他難得覺得風那麽凜冽那麽冷。
回到家洗漱,之後很想倒頭就睡,打開?電視機卻不看。他正拆卸腰帶準備進浴室,忽然間,躍動的聲音和?光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齊孝川倒退幾步,先是憑借聽力,随後回過頭,目不轉睛盯着?電視屏幕。
良久,他臨時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之後通話中,他和?對面讨論的問?題基本圍繞這個展開?。齊孝川堅持他上次關掉電視時收看的是付費的臺球比賽轉播,可現?在?卻變成了著名小妞電影《公主?日記》,而且還是第一、二季連播。而家政公司顯然覺得他是一名有被害妄想傾向?的精神障礙人士,此時此刻所做的是胡攪蠻纏妨礙正當工作。
“我不覺得委托別人清理我家代表授權別人動我的財産,”齊孝川走來走去,“你應該徹查你們的員工。”
對方回答:“或許您有沒有想過是您上次忘記自己調換了頻道呢?”
“你在?搞笑嗎?還是說你平時就是個連自己早餐吃了什麽都不記得的人?那我可能記性比你好一點,至少我知道去年今天的現?在?我正在?西班牙看展覽,手裏拿了一杯BEZOYA的純淨水,還問?旁邊的翻譯味道為什麽這麽怪。”
“……很抱歉,您可能有什麽誤會。但您的問?題我會記錄下?來,如果有什麽後續,我們再聯系您。”客服不能承認這種錯誤,因此只好給出既定說辭。
“後續?什麽時候?春節聯歡晚會取消合唱《難忘今宵》的時候嗎?”
齊孝川無端想起之前?在?某個峰會遇到蘇逸寧,他借過後去接聽一個私人電話。可能是馬術俱樂部或者保險公司之類的,反正蘇逸寧疲于争辯,最後以一句“你知道我是誰麽”收的尾。
那一刻,齊孝川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最恐怖的是,他的确知道那句話有效。而眼下?,假如他臉皮夠厚的話,着?實也很想直接撂下?這句臺詞,然後在?對方“你以為你是李嘉誠”的辱罵中懷着?阿Q精神三分?譏笑三分?薄涼四分?漫不經心地?挂斷。
他沒睡好,又沒睡好,這次夢到自己在?參加集體跳繩。裏面有其他人在?輕松地?跳躍着?,只有他,怎麽也跟不上節奏,只能站在?一旁望而卻步。
不知道為什麽,他清晰地?記得自己看到了駱安娣的臉。她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梳着?兩條麻花辮,跳起時笑着?仰頭,日光親吻她的面頰。
少女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橘色。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齊孝川提前?了兩個小時到。大家說說笑笑到公司,他已經挽着?襯衫袖口?專程下?來催文件,順便面無表情将擱在?公共區域的臂力器擰彎到極限,然後松開?,扔回原位。
辦公室的聊天群裏立即被“狂暴哥莫拉再降臨”、“大白鯊重生”、“老板又退化?回小學雞了”刷屏。
還在?試用期的新員工一時沒能搞清楚狀況,竟然失手在?當事人也在?的項目群裏提問?“小學雞是誰”,萬籁俱寂,比核武器降落後還安靜。齊孝川看到了,因為沒找到三節棍,所以想報複也只能作罷。
和?父母說過駱安娣要來,兩位老人高興得像是要接待什麽外國來賓,專程打掃衛生買了菜,就差挂個绶帶,在?家門裝個充氣拱門了。
剛得知駱安娣沒有男朋友時的心情,齊孝川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更?深的,終究是她對仲式微說的那句“讓我考慮一下?”。親眼目睹那一幕的他內心只有三個字,分?別是“那”、“我”和?“走”,外加一個疑問?號。但回過神來仔細想想,他于她而言,也的确什麽都不是。
因為事先約定過,所以她已經提前?準備好,換下?了店裏的制服,穿着?無袖的純色上衣和?包臀裙,卷卷的長?發盤在?腦後,像花壇似的精致。
那樣的駱安娣說:“小孝。”
齊孝川為她打開?車門,安頓好後才回到駕駛座。因為反正要回老家,之後安排也不一定,所以自己開?車。
駱安娣一點也不介意地?坦白:“好久沒見到齊叔和?齊阿姨了,感覺有點緊張啊。”
“有什麽好緊張。”他強壓下?告訴她“你今天很漂亮”的念頭,繼續板着?臉說道,“他們準備了你以前?喜歡的菜。”
可能只有駱安娣會這樣,毫不客氣,卻不會給人任何傲慢的感覺,像柔順的網紗一般笑着?說:“好期待,好想吃啊。”
行?駛路途中遇到了幾個紅燈,等待的時間并不短,齊孝川問?她:“那個人之後還過來了嗎?”他想問?的是仲式微。
駱安娣怎麽會知道他含含糊糊指的是誰,左思右想,斟酌了幾秒鐘,随即做出了判斷,也沒想那麽多,落落大方地?回複道:“你是說蘇先生?他過來了。前?幾天帶了栀子花過來,好像是他家花園裏,自己用剪刀剪的。很漂亮。”
“蘇逸寧也來了?”齊孝川一時間沒控制住語氣,頓了頓才解釋,“我跟他工作上不太對付,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駱安娣沒想到他竟然不知道,畢竟他們初次見面時就顯得很熟,頗感意外地?解答:“你不知道嗎?他和?老板是朋友,好像也是經過朋友介紹認識的,天堂手作開?業初期幫了很多忙。可能資金有他一份也不一定。我也不太清楚啦,畢竟只是偶爾見一見。”
一聽她這若無其事的口?吻他就來氣:“你太沒防備心了。”
“啊?”
“你沒覺得他對你很特殊嗎?平時也老在?你旁邊轉。”
她還在?無憂無慮地?微笑:“沒有吧,店裏誰都可以來。他送我的東西,其他人也都有份呀。”
“但他不是請你吃飯了嗎?對別人也這樣?那他也太有空了吧?你們店裏每個人都請一次?”
“那……那個我也不太知道,但他人挺好的。”
“你怎麽知道?”齊孝川語氣淡淡的,“別老這麽傻乎乎的,別人叫你吃飯你就去。”
駱安娣望着?他,良久沒出聲,好一會兒過去,她才沒頭沒尾地?輕笑,百無聊賴地?說:“那小孝叫我,我就可以去了嗎?”
他霎時間被噎住了,斷斷續續,百般躊躇,然後回答:“……那是因為我對你沒有別的心思。”
她不急着?說話,手機響起來,駱安娣接通了,似乎是工作相關的事。有客人私下?向?她預約課程,她立刻記錄下?來,等挂斷後傳送到同事那裏。剛剛的話題也就這麽不了了之。
兩個人進了門,齊孝川面色鐵青,駱安娣笑容滿面。
他爸爸媽媽主?動到門口?來迎接,見到駱安娣時,齊爸爸都紅了眼眶 ,齊媽媽更?是當場泣不成聲。一時間場面全亂了,慌忙遞紙巾的,一臉不高興旁觀的,發現?鍋裏還炖着?魚的,幾個人忙成一團。
小時候,其實駱家的傭人們也會稱呼駱安娣“小姐”,誇張而富有小資情調:“小姐,你過得好不好?終于見面了。”
“安娣,知道你要來,叔叔連覺都沒睡好。本來還想開?車來接你的。好久沒坐叔叔的車了吧?”
齊孝川冷眼旁觀着?一切,默默感覺又到了自己該離場的時候。他不太擅長?熱鬧、溫馨或煽情的氣氛,無法融入,也适應不了。剛要走,卻聽到自己被卷進風波。
“安娣啊,你不知道,”齊爸爸向?來是齊孝川的克星,不論是拿着?能胖揍孩子的物件時,還是随便動嘴皮子的時候,“孝川也特別想你。”
齊孝川咬牙切齒:“我什麽時候——”
下?一秒,他就被推開?,齊爸爸語重心長?地?說下?去:“他那時候整天死要面子活受罪,淨知道瞎折騰。跟你待在?一塊才好一點。安娣,他那麽沒出息地?喜歡着?你,你可是他的救星。”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孝:我不是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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