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再去天堂手作?店時已經是星期四, 雨季遲遲不來,綠植也都幹癟枯槁。齊孝川開了會,隔天要出?差, 在?快餐店解決午飯,草草收拾完東西下班。新辦理的會員卡還沒啓用過, 之前有陸陸續續收到信息, 進門後被店員精準無誤地?叫出?名字, 單獨迎到樓上的教室去。
比起一般的客人,會員可以自主選擇飲品的種類, 甚至連桌布花紋和香氛的喜好都照顧到。桌上擺放着裝滿材料的竹籃,他正想伸手撥弄,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駱安娣出?現了,滿面笑?容地?問候:“小孝!”
齊孝川想起她十幾歲時的那張公主床。
光是接觸就仿佛會陷下去, 令人緊繃的壓力悉數纾解了,柔軟而潔淨, 舒服得像是身體要消失了。
聽到她的聲音,耳朵就像融化了一般,看到她的臉, 眼睛就如同在?無刺激的前提下洗滌過。但凡她哭泣, 即便是石頭也會動容, 別說是替她撈起遺失的金球, 就是要他去死, 他也沒準會失去靈魂地?回?複:“好的,當?然。我馬上就去。”
駱安娣将手臂背到身後,微微前傾上半身,零碎的卷發垂落胸前, 眼睫翕動着。她抽出?松軟的羊毛,慢慢地?卷起來,一邊做動作?示範給他看,一邊用低低的聲音說明經過。
自從上次他送她回?去以後,兩?個人已經有段時候沒見過面。回?去之後他做了夢,是他和駱吹瞬一起,并肩席地?而坐。他們仰着頭,星空璀璨奪目,駱吹瞬說:“我不是說了,你要對我姐姐好一點嗎?”
反駁的話有那麽多可說,齊孝川卻一反常态地?示弱:“對不起。”
他們不說別的話,明明過去曾經花過數不清的時間談天說地?。不僅如此,不知道?為什麽,齊孝川怎麽也看不清他的面孔。
醒來以後,齊孝川很?想告訴駱安娣這個夢。
然而,計劃總是無法與現實齊平。
按照固定流程卷好羊毛,然後用粗針一下又一下地?戳刺,如此機械性且枯燥無味的活動,齊孝川卻絲毫不覺得無聊。況且,他也不是獨自一人在?完成。
蘇逸寧比他來得更頻繁,會員開通時間也更長,上次完成了一部分的他,這一回?已經調換成中針,直接進入塑形的後階段。他甚至有閑暇主動和齊孝川搭話:“你有沒有聽說前段時間的虛拟貨幣?我大?學時的教授可是很?看好。”
齊孝川目不斜視,聚精會神?忙于手頭的手工,冷淡地?回?答:“我勸你看着點手。”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蘇逸寧就戳到手指,痛得倒吸涼氣。
駱安娣端着茶杯上來,既表示關切,又不帶慌張地?靠近,替他檢查傷口,同時娴熟地?從口袋中掏出?創口貼:“要小心?呀。”
蘇逸寧接過去,天生含情脈脈的眼睛看向她。但剛要說點什麽就被打斷。
齊孝川道?:“我弄好了。”
他身體後仰,貼住椅背,以便于駱安娣走?過來檢查。“做得好好啊,現在?可以繼續氈化了。”她的誇獎并不是客套,能如此輕松上手的人的确不常見。
齊孝川很?快拿起了雙根細針,接二連三、勤修不辍地?對着羊毛刺下去。
蘇逸寧索性看都不看自己?的了,全身心?投入到觀察齊孝川這件事裏來:“你這個地?方該用粗一點的針,都是學徒,怎麽能總想一口氣吃成胖子。得一步步來啊。”
齊孝川不是被人看就會怯場的那類制作?者,仍然我行我素,自顧自地?繼續做羊毛氈:“不關你的事。”
“齊先生,我記得我已經開誠布公地?向你坦白過心?意,駱小姐今天剛好有空,這裏只有我們上課。那麽的話,你還是改日再來比較識趣吧?”蘇逸寧說。
最煩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術,齊孝川頭也不擡,直接邊紮羊毛氈邊掏出?手機。大?約幾秒鐘後,就聽到樓下傳來動靜,本來因為一些烏龍被排班排除在?外的仲式微從天而降,用鑷子往餐盤裏添了仙豆糕,同時将充滿敵意的目光朝另一端的蘇逸寧投去。
蘇逸寧并沒有洩露不滿,只是眼神?降低了溫度,拿若無其?事的口吻打招呼:“式微也在?啊。聽說你來這家店兼職,老板私底下和我誇你好多次呢。”
“呵,”仲式微輕笑?一聲,幹脆利落的服務,果敢無畏的回?複,“不如給我加工資。”
蘇逸寧頓了頓,說:“需要錢的話,你不妨考慮換個工作?。你看,齊先生的公司那麽大?規模,不也肯定會缺人嗎?”
齊孝川及時插話:“不缺。”
“……那我這邊……”
仲式微霍地?打斷:“不去。”
于是,本來兩?個人的組合就這麽變成了三個人。
事實上,像是羊毛氈這樣的活動,需要指導的部分和自己?作?業的工程比起來九牛一毛,大?部分的時候,大?家都只是埋頭在?戳自己?的。
花錢尋求治愈是蒙昧無知的行徑。為了賺取更好的生活而榨幹自己?,感到疲憊是情理之中。然而,好不容易得到了錢,卻白白要拿這些以承擔壓力為代價換來的事物去舒緩壓力,實在?本末倒置,簡直不可理喻。
手工就更讓人迷惑了。假如是為了省錢那還好,但如今工廠流水線出?品的東西堪稱物美?價廉,為什麽還非要自己?動手制作?,真是吃飽了撐的,自己?給自己?找事做,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去多看兩?頁書,多跑兩?圈步。幹點什麽不好,非要自尋煩惱。嫌時間多請去當?志願者,錢不需要的話可以捐給希望工程,沒必要在?這裏閑得發慌地?制造次品,試圖用這種吃力不讨好、毫無意義的活動來虛有其?表地?改變生活方式。
但齊孝川是做什麽都要盡全力的個性。
蘇逸寧時不時找駱安娣,借提問羊毛氈的制作?方法來引導對話。仲式微則被店長警告過不許再打擾駱安娣工作?,因此只能端着茶壺轉來轉去,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他們這邊。
只有齊孝川,屏氣凝神?,專心?致志,整個過程中只埋頭苦幹,反複不斷用戳針刺進羊毛。形狀漸漸凸顯出?來,覆蓋羊毛重新固定,間歇性地?擠壓塑形,按照書本和視頻中的方法加以改造。他面前的茶杯裏始終是滿的,點心?也一口也沒動,整整幾個小時都在?戳羊毛氈。
到最後,蘇逸寧将完成進度沒有提升多少的羊毛氈留下離開,仲式微也打掃了一圈衛生。
女同事捏着白色的門簾駐足觀望,随口叫住經過的駱安娣道?:“他都弄了一下午了,真的沒事吧?”
“嗯?”駱安娣抱着材料籃,笑?眯眯地?探出?頭看了一眼,“很?認真啊。怎麽了嗎?”
穿着一模一樣制服的女店員撇撇嘴:“不是,你肯定也知道?的吧?這幾個人究竟專程跑來這裏是為什麽。”
“為了什麽?”駱安娣擺出?真不清楚的天真神?情來。
“……”假如不是打過這麽多年交道?,真的很?難不覺得眼前的女人是高段位綠茶海後,“你回?複那學弟的告白了嗎?”
她笑?一笑?,點頭舒了一口氣:“嗯。其?實當?時就想回?複的,但是當?着大?家的面不太好開口。我拒絕他了。”
“啊?”同事垂下眉毛,一副惋惜卻不意外的表情說,“雖然猜到了,但還是挺好奇的,那麽一個混血風格的小帥哥,你對他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駱安娣明顯不想說得太過分,只能壓低額頭,細細密密地?笑?道?:“未來他一定會遇到更好的女生的。”
她們輕聲地?讨論着,殊不知仲式微就站在?走?廊盡頭的視覺死角。他握着打掃工具,尚未脫去少年氣的面龐上也隐隐約約透出?失落。呼叫鈴響起,駱安娣臨時折返,不偏不倚和他撞了個滿懷。
她的頭發都弄亂了,退開來後連忙整理,又軟綿綿地?笑?起來說:“我好笨啊。”駱安娣好像從來不知道?自己?笑?容的殺傷力有多大?。
齊孝川選的圖案是一只小動物。對于新手來說,一開始就挑戰高難度并不明智。但他還是堅持不懈地?戳着羊毛氈,不斷修改,不斷加工,最終戳出?了一個胖乎乎的小貓頭部。
“眼睛的零件我直接用了盒子裏的。用了挺多羊毛,還沒做完。”齊孝川站起身來,活動着肩膀道?,“總是很?奇怪,臉的形狀太難弄了。”
這是他這幾個鐘頭裏第一次主動和駱安娣說話,內容全部圍繞羊毛氈展開,不知道?該說是心?無旁骛,還是跑題跑到外婆橋後心?安理得在?那安了營紮了寨。
駱安娣拿在?手裏轉了轉,擡頭微笑?說:“第一次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恰好剛來上課的主婦們遇到,又再現了一次看到他刺繡時的場景,圍着連勝贊嘆,甚至逃出?相機拍照:“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比我上次戳的兔子鑰匙扣好多了。”
“怎麽才能做成這個樣子啊?”
面對太太們的熱心?求助,齊孝川像個大?爺似的站着,想了半分鐘才說:“別偷懶,多戳針?”
他只是随口一說。
也不知道?這些年齡能當?他姐姐甚至媽媽的主婦們到底是想挖苦他還是害他哭,竟然稀稀拉拉鼓起掌來,害齊孝川難堪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駱安娣卻完全沒在?意,直接坐下,拿起羊毛拉扯撕薄,包圍到小貓的臉部周圍,然後用細針修飾起來。她輕巧地?做着這些,氛圍與他那時候截然不同。童話裏常有這樣的設定,說一句話就吐出?一顆寶石,流一滴淚就形成珍珠,駱安娣沒有那樣的魔咒,卻和那種角色相似,擁有善良得無可挑剔的美?德,最後遲早會遇到王子。
他站在?一旁打量她。不論過去還是現在?,在?駱安娣跟前,齊孝川總是自慚形穢,他自知鄙陋,也從不奢望去企及她這樣的存在?。他曾義正詞嚴拒絕過她,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追問他會不會有例外。除非怎樣,他才會接受她?他心?想,除非她需要我。
但她永遠不會需要他。
那一刻,他并沒有把話說下去。
駱安娣戳刺着羊毛氈,即便教授顧客時會強調直着下針,但她無需遵守這些也照樣能完成得很?好。不過一陣細致的功夫,貓臉周圍已經植上一片毛絨絨的羊毛,轉瞬彌補了之前的走?樣。她雙手拿起來給他看,笑?着問他:“怎麽樣?”
其?他客人已經各自散去了,樓層裏只剩下他們這裏的一縷光。他望着她。齊孝川沒有回?答她,只是說:“跟我一起生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手藝人齊孝川
今天努力再更一章
話說投深水太客氣了TTTTTTT我配不上啊嗚真的很謝謝!
·感謝在2021-06-14 23:46:03~2021-06-15 19:53: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不能再看骨科文學了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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