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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安娣不輕易罷休, 一個?勁地繼續追問:“我記得上次還是小葉栀??的。看起來新松了土,是臨時改種的黃刺玫嗎?”
齊孝川索性緘口不言,假裝沒聽到。
“是吧?是吧?是吧?”她跟着他轉, 他還是不說話。
到最後,駱安娣抱起貓詢問:“不過, 園丁是請的哪裏人呢?也不知道技術如何——”
齊孝川正在喝水, 霎時間停下動作, 果斷回答:“荷蘭,在本?國讀的園藝, 從業很多年。放心。”
他心甘情願滑入了她的設置的圈套,內心也隐約遲緩地感到不快。萬幸她根本?沒有戳穿的意思, 只意味深長?地笑?着回答:“那?就太好了。”
早晨駱安娣去上班,本?來準備随便用?麥片糊弄一下早餐,誰知剛擰開蓋??, 就聽到身?後傳來男聲問:“你就吃這個??”她沒防備,吓得手滑了一下, 一下把東西砸在了地板上。
新的家政已經過來上班,卻不會全程在家,如雇主所希望, 只在沒有人的時候造訪, 仿佛田螺姑娘般補充食材、清潔完就離去。因此?駱安娣俯下身?收拾, 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齊孝川已經俯下身?, 将瓷片收拾在一起, 皺着眉警告她:“不用?你做這種事。”
駱安娣的手懸在半空中,十分不解地發出聲音:“為什麽?”
一句“我不情願”卡在喉嚨眼,假如讓齊孝川在坦白這句話和找趟火車撞上去之間挑一個?,相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卧軌。所以他的回答是:“因為……你不是大小姐嘛。”說出來後他又想去跳海, 結合實際情況,這臺詞着實有陰陽怪氣?的嫌疑。
好在駱安娣似乎并未覺得被冒犯:“你今天怎麽還在家裏呢?不用?上班嗎?”
齊孝川沉默了一陣,像是在考慮該不該立刻奪路而逃,但最好,他還是老老實實像被加農炮抵住額頭?般交代:“……今天要去看守所。”
周翰耀成的妻??尚未被提審,暫時關在看守所。起初沒有機會會客,如今終于得到了通知,當然,齊孝川從中也沒少進行打?點。
他還是決定?去見她,雖然絞盡腦汁也完全想不到有什麽好談的,但總覺得必須聊一聊。就是這種令人焦躁的境況,仿佛跌落深井,餘光捕捉到降下的蜘蛛絲,理智分明能做出毫無希望可?言的判斷,卻又不可?能真的不去握住它。
清晨,駱安娣的頭?發随意地盤起,穿着淡黃色的防曬外?套,素面朝天地望着他。她的表情不顯得悲傷,也沒有一貫的微笑?,正因此?,那?股微妙的悲天憫人才油然而生:“我陪你一起去吧。”
“什麽?哈?什麽?”齊孝川邊說邊下意識往外?走,結果是劇烈地撞到門框,捂着肩膀,狼狽不堪地裝模作樣,“不需要。我又不是需要接送上學的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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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駱安娣就像沒聽到似的,她那?自動開關的聽力系統又開始運作了,轉身?拿了包,脫掉外?套,穿着吊帶長?裙,稍微塗了唇膏出來:“走吧。”
他愣在原地。
她卻走近來,以好像要挽住他手臂的姿勢擡頭?,望着他的眼睛,很是無辜地問:“你想獨自去見捅了你一刀、但對你來說又很重要的人嗎?”
面對直擊靈魂、向靈魂襲去的問題,齊孝川沒來由的鴉雀無聲。
她看着他,不急于等待答案。駱安娣忽然伸出手,齊孝川沒來得及回避,就感覺被貼住了側臉。她手掌的溫度不算滾燙,也絕不冰涼,就是那?樣仿佛不存在的觸覺。她摸了摸他的臉,沒有情愫摻雜,僅僅只是一種溫柔的表達。
到最後,她還是坐上了副駕駛座。
齊孝川暗地裏控制着不把自己往小學生的角色思考,駱安娣卻突然地說:“沒關系。我也時不時等着你的司機接送啊,不也是小學生嗎?”
他大為震驚,表面還要強裝鎮定?:“出于保險……你沒有特異功能之類的吧?”
“嗯?說中了嗎?”駱安娣反倒很驚訝。
“……沒有,”齊孝川強調,“那?你覺得我現在去要問她點什麽?”
沒必要問“為什麽刺我”,動機之類的,他心裏早已有數,積年累月如此?之久,不知道的話他才應該懷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老年癡呆,理應多取幾盒腦白金下飯。至于如何作案,踩點多少次,什麽時候開始,了解這些?屬于警察的工作內容。
他承擔不起她的哀傷,但他也知道,除他以外?,并沒有比他更适合解決她悲痛欲絕的人選。
如果齊孝川的情商能捱過及格線,那?他現在一定?不當總裁,而在參加那?種專程把觀衆當傻??耍的選秀節目,甚至有可?能在唱自己随便花三分鐘寫段旋律填點詞,然後請五六個?職業音樂人編曲,再冠冕堂皇說是自作曲的狗屁流行樂。娛樂圈專收這類人。別的不說,他的長?相确實适合。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麽做。
駱安娣想了想,回過頭?,看向他,說:“問問她……這些?天過得怎麽樣?”
“……”
“假如你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就假裝吧,假裝你們的關系還在以前。”駱安娣朝他露出安撫的笑?容,“或許她自己也清楚,這其實不是你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
齊孝川有些?遲疑,吐出的是陳述句,末尾卻又轉化為不确定?:“這不是我的錯?”
她只是微笑?,盡管那?從近處看來與真實的笑?容極輕易地有所區別。人們常常無法接受命運,因為它總是事與願違,連掙紮的餘地都未曾有過。
他不知道她為何清楚,但事關人心,她時常是對的。齊孝川如釋重負,回答道:“好的。”
心情好起來的時候,氣?色也肉眼可?見地變好,朱佩潔和同事道別,随即從還未到家的地鐵上下車。抵達那?間名叫“天堂”的手作店時,接收過她預約的店員已經主動出來迎接,将她領進去,登記後才說:“是駱安娣的客人吧?請稍等,她馬上就過來。”
果不其然,不到半分鐘,就聽到珠鏈後響起不會讓人感到焦躁的腳步聲。平穩而輕快,轉瞬就被微笑?着的臉取代。女?人從那?之後走出來,熟稔地打?招呼:“上次做到一半的作品和工具,我都準備好了。請往這邊來。坐窗簾邊可?以嗎?”
熏香的氣?味也好,輕音樂也讓人放松,朱佩潔落座前,駱安娣為她拉開了卡座。腳擱在墊腳上,然後像是小時候乘游樂設施旋轉茶杯一樣被慢慢推近桌邊。
“上次做到什麽地方了呢……”駱安娣輕輕地說,“先融化色粉吧,要仔細地研磨喔。我去取一下食用?色素和之前新買的香精,等會兒可?以好好挑選一下。”
朱佩潔笑?着答應了。
再回來的時候,駱安娣還帶了溫度計,又把用?完的各種材料收好,順便拿給她看儲物櫃那?邊的照片:“上次做的皂基的部分很漂亮哦,像水果果凍一樣。”
“是诶,”朱佩潔也不忌諱地感慨,“看起來好好吃。”
“所以等做好以後也要小心誤食……你們家沒有小孩??吧?”駱安娣問。她總能自然而然令人放下心來,不由自主地說些?心底話,秘密也好,牢騷也好,她都照單全收,認真地聆聽,鄭重地答複,仿佛排解心病的最佳醫生,所有不安與疲憊都煙消雲散。
朱佩潔說:“沒有,我妹妹去寄宿學校了。所以現在就我一個?。駱小姐呢?”
“嗯?”駱安娣正在幫忙打?發,攪拌的聲音有些?太響亮,以至于沒能聽清,閑聊的同時還要适當加入對課程的說明,“等會兒打?發其他顏色的油要注意時間喔……你剛剛問什麽?”
“駱小姐,”朱佩潔想了想,還是問了更具體的問題,“你結婚了嗎?”
駱安娣笑?了:“還沒呢。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你看起來就很受歡迎……”朱佩潔誤會了,難免不好意思。
她卻連連擺手,甚至臉頰也泛起紅暈:“哪有,我一點也不受歡迎啊。”
正說着這樣的話,就有後輩走上前來,先笑?嘻嘻地和朱佩潔問候,然後才附到駱安娣耳邊低語。駱安娣聽到後并沒有什麽異樣,只是把工具交接給同事,道歉後補充了一句“加點竹炭粉”就走了出去。
她來到門外?,朝來的陌生人露出笑?臉:“請問您是?”
加班到了昏天黑地,還要去酒店的線下會議露面。結束後,齊孝川筋疲力竭地起身?,困倦罕見的如此?清晰,就連秘書幫忙按電梯時的告別,都也只給了個?眼神草草了事。
電梯裏卻還有其他人在。
他記得今天蘇逸寧并不在與會人員名單上,但他此?時此?刻卻站在裏面,與另一位前幾天才在曼哈頓和齊孝川通過電話的大拿一起。
齊孝川走進去,沒主動和任何人閑聊。
他們離開的時機比他早,出去時,蘇逸寧沖他笑?了一下,齊孝川覺得有點倒胃口。但他還沒緩過來,更倒胃口的事就發生了。蘇逸寧臨時與助理報備一聲,轉身?掉頭?折返回來。
齊孝川理所當然地缺乏好脾氣?,用?“你要打?劫”的眼神看過去。
蘇逸寧卻輕飄飄地笑?着:“我想,有些?事還是事先打?個?招呼比較好。剛才那?位曾經在印度做天然氣?生意的老先生,相信你并不陌生。但有些?事,齊先生或許還不知道。”
齊孝川略微挑眉:“說來聽聽。”
蘇逸寧游刃有餘地說道:“第一,他可?指不定?是你故人。或許小時候在家裏遇到過……不過,是哪個?家倒不一定?。”
擔任聽衆的那?個?人直冷笑?,他小時候可?是跟幫傭和司機住在一起。
“第二?,他膝下無兒無女?,此?番回國,是來尋找老友的遺孤,以便托付遺産。”蘇逸寧說,“齊先生不妨猜猜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讀過《小公主》的應該對這劇情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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