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噩夢
天贶山上,寧蘊上蹿下跳,适應着築基後的身體。
啊,這麽靈活、這麽迅猛、這麽矯健的人是誰啊!原來是我自己!我愛死我自己了!
再看看乾明劍尊,他都到渡劫境界了,那又該多爽啊,可惡好羨慕!
“勁頭這麽足,不如趁熱打鐵結個金丹呗?”友梅才上來就看見寧蘊一臉豔羨地盯着乾明,不由失笑,“想當年仙魔大戰時期,宗門時不時派個退魔任務讓我們下山,修行斷斷續續的。你們現在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當初要有你這個環境,現在化神妥妥的。”
寧蘊狠狠地心動了,跳上樹梢倒挂着閉目思忖片刻,還是搖搖頭。
一宅就是十年,她真擔心自己與社會脫節了。
“不是訂閱了好幾份月刊嗎,還不夠你了解天下事的?下了山,身邊各種瑣碎事迷人眼,還不如在山上看得清楚。”
寧蘊慢悠悠睜開眼睛,盯着友梅看了一會兒。
梅師姐不想讓她下山,這意圖是表現得很明顯的,根本不曾掩飾。
寧蘊欣賞這份爽快,翻身跳下來直言道:“梅師姐,待會兒下山了打電競不打?”
友梅給她氣笑了,卻也幹脆地答應下來。
“劍尊,你也來?”
“不去。”
寧蘊愕然:“幹嘛不去呢,就玩玩而已。”
“不玩。”
在天贶山上這十年,除了家人朋友,就屬乾明劍尊來得最勤。不管是研習功法還是修煉境界,劍尊都能給出精準的指導意見,而且從來都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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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一開始寧蘊還心懷惴惴,那麽時間久了難免習以為常,真把乾明劍尊當成了朋友和老師。
乍然被拒絕,她心裏頗不是滋味,追問道:“劍尊不喜歡電競嗎?”
“以前确實排斥,”乾明劍尊倒也實誠,“現在就是不想打。”
什麽又叫不想打……寧蘊心裏嘀咕,不再追問。
又不是拉不到人!
……
“十年不下山,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打電競,這……”太叔顯收到消息,不禁露出苦笑,“偌大一座靈山,還以為能換來她潛心修道,結果剛築基就坐不住了。”
“慢慢來吧。能築基就說明還有向道之心,有道心,于我輩而言就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
掌門說到這裏,面色微微凝重:“只是現在的電競……”
太叔顯喜上眉梢:“不錯,電競現如今已經大不如前,或許正好叫她死了心,絕了這些雜念,然後一心向道!”
掌門撫掌一嘆:“若真是這樣就好了……”
曾幾何時,電競廣場人滿為患,劍修們圍着直播鏡熱烈讨論或歡呼喝彩,每一天都像在過年。
眼下的電競廣場卻一片冷清的景象,秘境入口處門可羅雀,觀看直播的寥寥無幾。這些人的神色也不再是鬥志昂揚,而透出濃濃的壓抑、郁悶甚至悲涼。
寧蘊心頭拔涼拔涼的:“怎麽會這樣?”
“說來話長了……”友梅帶着她登上電競臺。
從前“單排”、“雙排”、“五排”這幾個入口是最火爆的,常常要排好一會兒隊才能擠進去,現在卻只剩三五個人在門口徘徊,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友梅上前一步,跟那位在“單排”入口處發愣的劍修打招呼:“林小香過來三排?”
“林小香”聞言轉過身來,正是第一次打電競時曾經借短劍給寧蘊的萬劍鋒師姐林翠香。
寧蘊乖乖行禮:“林師姐好。”
“這小師妹看着面善……”林翠香仔細打量寧蘊一番,再看看友梅,回過味來,“是你?也對,是該有這麽大了。”
她端凝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現在連三排都很難湊齊了,你們來得正好。”
說話間,三人已經将手按在入口處,進入了秘境空間。
寧蘊以前的兩次電競體驗都是十個人分成兩隊的開房間,這還是第一次體驗秘境的匹配系統。
電競滿五個人才能開打,像現在只有三個人的情況,秘境應該會随機匹配過來兩個人,補齊空缺。
果然,進入秘境空間後,直接面對的就是密談室。五把椅子,她們仨分別坐了上去。
寧蘊還注意到這個密談空間裏的倒計時是靜止的。
友梅道:“再等兩個人,人齊了才會開始計時。”
“等着吧,”林翠香癱在椅子上,“寧師妹有所不知,現在打電競的人可少了,湊齊五個人都難。最長的一次我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活像在坐牢。”
“這麽誇張?!到底是因為什麽啊?”
林翠香挑眉:“這你倒問對人了。那場驚天巨變發生時,我可是首當其沖……”
反正一時半會等不到人,林師姐幹脆開啓了唠嗑模式。
她是一個電競狂熱愛好者,每當修為上有進步,就會獎勵自己打幾個月的電競放松一下。跟寧蘊他們組隊那次,正是她高強度自我獎勵的時間段。
巨變發生的那一天沒有任何征兆,林翠香照例拉了幾個同門五排,結果一進秘境,五個人都傻眼了:
五個锃亮的腦門——不對,是五個佛修,赫然跟他們出現在了同一空間!
“為首的是禪宗鼎鼎有名的空蟬子大師,還有幾個是仙魔大戰時聯手過的,現在想不起名號了。”林翠香揉揉腦袋,“就從那時起,電競秘境的匹配機制開始亂了套了。從前都是我們自己人打自己人,後來就什麽門派的人都能遇上,我們那次匹配到的正是一隊佛修。”
寧蘊瞳孔一縮,心髒莫名劇烈跳動起來,聚精會神地聽她接着講下去。
林翠香等人被這突發狀況吓了一跳,對面的佛修也略顯詫異,但情緒普遍更加穩定,規規矩矩地合掌行禮:“阿彌~陀佛~~”
“劍宗跟禪宗向來交好,我們雖然覺得詭異,但也并沒有多想。畢竟在反傷禁制出現之前,正道修界經常舉行論道大會,彼此之間切磋比拼是常有的事。”
林翠香等人回禮,跟平常一樣準備對決。
“然後……”
寧蘊稍微想想這些年研習過的禪宗功法,就意識到這一仗不會好打。
果然,林翠香道:“然後,我們的噩夢就開始了。”
“佛修的打法和我們截然不同。非要說的話,跟寧師妹的套路有一點像。”
五個佛修,一人守一路塔,剩下兩個各自負責一片野區。
佛修可以說是劍修的對立面:他們不愛打人,只愛打工。比如兵線來了清兵線,野怪複活了殺野怪,大龍小龍一出,第一時間集合去打龍。
就好像回到了從前除魔衛道的日子,而且是一種從容不迫、與世無争的小日子。
嗯,你說對面還有一幫劍修?那不是對手,那是我們的朋友,朋友之間為什麽要起争鬥呢?
寧蘊奇道:“他們在禪宗內部也是這麽打的?那還怎麽分勝負啊。”
林翠香點點頭:“佛修都是這種打法,他們比拼的不是招式,而是心境……”
“——看誰先繃不住?”寧蘊恍然大悟。
“對!佛修的打法在我們看來極其無聊,但在他們的理念中,恰恰是誰能耐受得住這份無聊,那誰的境界就更高一籌。”
寧蘊想:那豈不是人均膀胱局戰神……
“所以戰線會拖得很長?”
“那不是很長,是你想象不到的長,”林翠香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懼,“禪宗公認佛法最高深的兩位大師,自電競秘境出現之初就相約在‘一對一’秘境裏鬥法,至今還沒分出勝負……”
友梅接茬:“這個我知道。上個月拜訪禪宗,我特意去看了直播。那兩位大師真可謂勢均力敵,鬥法百年,三路一塔連層血皮都沒掉!”
寧蘊不禁咋舌:“也就是說,他們的心境能穩定在渡劫境界,足足持續一百多年?!”
“不錯!所以大家都說,等到這場比試見分曉了,這兩人中至少有一個可以原地飛升。”林翠香感慨不已,“總之,禪宗的打法就是這麽簡單。”
寧蘊腹诽:難道劍修的打法就很複雜?大哥別笑二哥。
“我們就按照固有打法殺了上去。”
寧蘊已經能想象到那幅中路集合、越塔強殺的畫面。
“佛修可不像你們這種小滑頭會逃跑,他們就穩穩坐在塔下面,不躲也不閃……”
就算佛修不躲閃,越塔殺人總得有人扛塔吧?前期扛塔的代價是極其慘烈的。
“我們犧牲一人扛塔,拿下了中路那個佛修的人頭,然後乘勝追擊,趕赴上路繼續戰鬥。”
寫作戰鬥,讀作一換一……
等劍修們吭哧吭哧從中路跑到上路,再從上路跑到下路,雖然順利收割掉了三位佛修,但自己這邊也扛塔扛到只剩倆人了。
“我提議說,對面還有兩人沒出現,不在塔下,那或許在野區,就跟隊友一塊侵入了對方野區。那時候我倆的血量都不健康,但誰也沒想過回家補狀态。”
兩位劍修踏入敵方野區,果然看到一個佛修盤腿坐在蒼藍獸的坑位前,歲月靜好地等待它複活。
他們興致勃勃地沖過去,卻忘了,佛修不止有菩薩低眉的禪師,還有金剛怒目的武僧。
這武僧,在劍修人均不到一個人頭的時候,已經清完了一片野區,獨享大量經驗!而且是滿血狀态!!還剛剛打完藍buff!!!
劍修從不憚于挑戰,更不畏懼強敵。
但沒有劍修能承受二打一還被雙雙反殺的痛苦……
說到這裏,林翠香羞愧地低下頭:“至今我還對那套【動禪·金剛指】心有餘悸。”
寧蘊說:“是有點倒黴。”
寧蘊想:看吧,這就是莽夫的下場。
“不過,與後面發生的事相比,這還算不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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