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她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劉易水從地板上爬起來的時候,腦子快要炸了,她眯着眼看了看周圍,王蕾不在。
敲門聲越來越急,她張口想要說話,發現嗓子啞了。
這時候衛生間傳來聲音,是王蕾,“劉易水,開門呀。”聲音洪亮,看來是酒醒了。
她用力睜了睜眼,走過去開門……
劉易水想如果有時光機讓她有一次機會回到過去改變,那一定是這一刻。
她滿身酒氣,頭發好像雞窩,眼屎口水糊滿臉衣服皺皺巴巴,似乎剛從垃圾堆裏翻找出來的,嘴裏還一股酸臭味兒。
門外的女人,戴着眼鏡,拿着紅色的小手包,穿着黑色的長裙,滿臉驚愕的看着她。
是王梅……是趙含木媽媽……
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出驚訝。
啊啊啊,劉易水臉上表情平靜,實則內心狂風暴雨自己這是什麽運氣,最糟糕的狀态被碰見。
她十年喝醉一次,就這一次還被碰見。
這運氣,真是踩到人屎上了吧!又臭又惡心。
“誰呀?”王蕾從廁所出來,搖搖晃晃走過來,一把推開她,看向門口的女人。
劉易水這才反應過來,忙說“阿姨好,您先進來吧!”
她把堵在門口的王蕾拉開,低頭從櫃子裏拿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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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蕾看她氣勢相當足,心想不是一般人,于是又悄悄問這是誰。
劉易水看她一眼,把拖鞋放好,直起腰的時候低聲回她,是趙含木媽媽。
啊。王蕾捂住嘴巴,眼睛瞪的圓圓的,接着彎腰低頭說“阿姨好。”
王梅沒有說話,她是來見趙含木的,這個孩子自從過完年之後就沒有回家,打電腦也不接,她快氣死了。
好不容易從別處打聽到他住哪兒,今天一早就回來,為了堵他。
結果兒子沒看到,倒是看見兩個酒鬼,看看這樣子,好像鬼一樣,趙含木怎麽會喜歡她。
她皺着眉走進去,還沒來得及拖鞋,一股酒味兒混着嘔吐物的味道就飄過來。
她嫌棄的捂住鼻子,看着她們倆。
真是什麽家庭教出什麽樣的孩子,一點教養都沒有,她搖着頭又走出去。和劉易水說在樓下的早餐店等她,讓她下去。
說完,她就走下去。
劉易水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才把門關上。
“哇。”王蕾捂着胸口,“這個女人真厲害,氣場這麽足,你看見沒,她都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啧啧啧,有錢人家都這樣嗎?還好我分手的早。你加油。”
“還說風涼話。再說了,咱們倆這個樣子,誰看見能有好臉色,別說有錢人家看見不高興,就是普通人家看見都不爽。讓開讓開。我趕快洗漱下去。”她推開王蕾跑進洗手間,洗漱完,換了一身衣服。
她低頭聞了聞自己,沒有什麽味道,但是……她想起來剛才王梅的表情,還是跑進卧室,噴了一個香水。
這才匆匆忙忙跑下去。
王梅坐在靠進玻璃那面,進去之前,她又整理一下衣服。
“阿姨。不好意思,我有點慢。”她站着說。
王梅上下打量她一遍,現在倒像個人了。
然後用下巴點了點對面的位子,“坐吧。”
劉易水支起來臉笑出來,說,好,坐下。
王梅沒有說話,一邊喝水一邊打量她。
劉易水覺得自己臉都快笑僵了,對面的人還是沒有說話,一直看她。
盯着這個灼灼的眼光,她先開口說道,“阿姨,趙含木今天上夜班,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您稍微等等。”
王梅慢悠悠的放下水杯,“我找你也行。”
劉易水直覺,接下來的話會讓她難受,但是她不能走,還得聽下去。
“你覺得趙含木這樣好嗎?”她說。
劉易水有些不懂,她指的是什麽,工作還是……她。
她沒有說話,看着對面一臉不屑的女人。
“他現在因為你和我們都不來往,家也不回,還和你住在一起。你覺得合适嗎?他是什麽家庭,你是什麽家庭,你也很清楚。別說現在你什麽情況就算你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我們也不可能同意,更何況,你是那樣家庭出來的。”說到這,她停下,喝水。
兩次了,昨天和今天已經是兩次提到家庭,劉易水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住,她慢慢抿住嘴,低頭看着桌面。
王梅看她這個樣子,更加生氣,家庭不好也就算了,嘴還笨,連話都不會說。
她嫌棄的撇開眼,接着說,“你也別怪我說話難聽,這就是現實,尤其是父母更會跟着你一輩子以後到哪裏,人了解你的時候,也是從父母開始。你說是不是。這個社會雖然寬容開放,但是還沒有寬容到這個地步,大家還是接受不了毒販的女兒的。”
劉易水手指緊緊扣在肉裏,留下一道痕跡,她點點頭,低聲說“您說的對。”
聽到回複,王梅點點頭,“你自己也很清楚,你一個人面對流言蜚語指指點點就很難受了,現在還要趙含木陪着你一起嗎?更何況他還是警察,要是因為你而對工作産生什麽影響怎麽辦,你總不能讓他一輩子當個基層警察吧。”
她招呼服務員,又要來一杯水。
“你能聽懂我的話嗎?”她說。
劉易水還是低着頭,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在刻意回避,她想只要自己不去想不去觸碰就好了,但是今天王梅的話讓她意識到,那些問題只是暫時被影藏起來了,但是它還是在的,永遠不可能繞過去。
王梅也不着急,喝着水等着她。
劉易水想起來,昨天早上趙含木走的時候,自己沒有叮囑他注意安全,這可不好。
她不想說話,她想現在站起來跑回家,她想讓趙含木替她解決,擋在她前面。她知道,他真的可以擋住這些。
但是她不能,她現在就站在那道大門的面前,前後都是懸崖,她無處可逃,只有直面。
都是死,選哪個都是死,那……
她擡起頭,眼神堅定,看着王梅。
王梅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都沒有用了……
“阿姨,我知道,但是我不害怕,我想趙含木也不會害怕的,我們一起面對的,不管好的還是壞的,我都記得,我都會補償他,但是我不想放棄。就算以後走不下去,那也是以後的問題,我不想現在就這麽放棄。”
說完,她猛的閉上眼睛,等着電視劇裏那樣,潑上來的水或者一巴掌。
她閉了一會兒,什麽都沒有。
緩緩睜開眼睛,王梅坐在對面看着她一臉複雜,沒有說話。
“阿姨?”她輕聲開口,害怕打擾她。
王梅沒有說話,站起來走出去。
有勇氣真好,可惜在社會生存,勇氣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以後他們自己就會懂了。
看着她走遠。劉易水長呼一口氣,癱在椅子上面。
她掏出手機,給趙含木打過去。
那邊很快接起來,他說自己馬上就要回家,讓她等一等。
劉易水笑出來,說好的。
挂了電話,她往回走,剛進小區就碰見王蕾,她拿着包走出來。
她跑過去問她去哪,王蕾敲了她的頭一下 ,說回家呀,還能去哪,又問她剛才怎麽樣,有沒有挨罵或者挨打。
她說還好,他媽媽回去了。
“那是同意了?”王蕾驚喜的說。
劉易水想那絕對不是同意的表情,那是無奈無語無法交流的表情。她搖搖頭。
“哦。”王蕾失望的拉下臉 走出去。
她走回家,把窗戶打開通通風,家裏全是酒味兒,趙含木回來聞到要生氣了。
又把客廳收拾幹淨。
收拾好,她剛進廚房就聽見開門的聲音。
跑過去,趙含木站在玄關處皺起來鼻子,使勁聞。
劉易水汗毛都倒起來,狗鼻子吧,這都能問到。
她強裝鎮定,走過去,給他拿拖鞋,又問他,“聞什麽呢?”
剛說完,他就湊過來在她臉上脖子聞來聞去,然後突然站直,用手指戳着她的額頭說“你喝酒了。”
“你胡說!”她跳起來。
“本來不确定,看你這樣子,一下子就确定了。”他換好鞋,抓着她衣領,把她提進來。
“我說幾次了,不是限制你喝酒,是讓你喝酒的時候起碼有一個男人在身邊,現在外面多危險,你們女人喝酒很危險的。”
他把衣服拖下去,扔到沙發上。
劉易水乖乖站好,悶聲不說話。
看她這麽委屈趙含木也不舍得繼續說她,就問她為什麽去喝酒。
她說人事沒選上。
“為什麽?你發揮的不好嗎?”他疑惑,那段時間她每天都在忙這個,沒選上确實挺失望的,怪不得去喝酒。
他說下次繼續加油,還有別的機會。
劉易水走過去緩緩摟住他的腰,“我就沒有參加面試,主管說因為我家庭因素不好。”
她聲音太低沉了。
趙含木頓了一下,回抱她。
“什麽公司,還要看家庭,這又不是選拔公務員。不理他們,沒有眼光。錯失一員大将。”他安慰她說。
劉易水沒有說話,更加用力摟緊他,還是不要說他媽媽來的事情,要不然他又要生氣了。
每次因為她,他都要和家人争吵,太不好了。
她問昨天出警怎麽樣,趙含木笑出來說很不錯 抓了一個小團夥。
她問幾個人。
趙含木摸上她的臉,沒有繼續說話。
劉易水反應過來,這是要保密的,自己怎麽能問呢。
兩個抱在一起,在客廳站着,誰也沒有說話,不一會兒,太陽光就打進來,披在他們身上,好溫暖啊。她想。
………………
三月五日
每次都不能和你多說一些,對不起。
…………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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