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草莓

賀骁先開車帶着季星搖去了醫院,她腿還沒好,身上又淋了冷雨,賀骁很怕她今晚上會生病。

正值換季,免疫力低下的人容易生病,這個點了醫院的停車場還是堵得厲害。

天已經黑了下來,雨還在下,車窗玻璃上濺開一朵朵豆大的雨花,雨刷規律地工作着,透過雨幕,前方車輛紅色的剎車燈暈出點點刺目的紅光。

賀骁壓着脾氣,跟着前方的車輛一挪一停。

車上低聲放着舒緩的音樂,車載香薰是非常好聞的柑橘香,賀骁怕季星搖生病開了暖風,季星搖窩在舒适的副駕駛座上,蓋着賀骁給她找出來的小毯子,在車輛一挪一停如同搖椅一樣的節奏裏昏昏欲睡。

堵車的時候,人難免煩躁,前方的一出一進的兩個司機起了争執,兩個車技不佳的人對着對方指手畫腳,看的後方排隊的人煩躁值爆表。

賀骁從來不是脾氣好的人,往常這個時候,賀骁早就拿出電話對着閻群撒氣了,發小閻群家開得這破醫院,基礎設施太差,負責疏散停車場的安保組效率又太低。

可是現在旁邊坐着剛剛遭逢大變,敏感又沒有安全感的季星搖,他只怕自己一點負面情緒都會讓她不安害怕。

賀骁一邊心裏默念着清心咒,把自己想象成一個沒有脾氣莫得感情的面人兒,一邊跟着車子一點一點往後挪動,給那倒黴的司機讓出一條出來的路。

過了大概五分鐘,負責疏散停車場的保安才姍姍來遲,不知道在前方跟司機說什麽,卡在停車場的一長溜車直接停下了,連挪都不挪了。

賀骁拉了手剎,下意識地去摸煙盒,轉頭看到副駕駛座上已經睡着的人,手又縮了回去,悄悄地放在方向盤上,來無聲地回地摩挲着方向盤上的皮套。他視線落在窗外,後方司機開着窗,袅袅的煙逆着雨鑽了出來。

遠處又走來幾個穿着雨衣的保安,加入前方的協調隊伍中去。

車玻璃上清晰地映出的身側人熟睡的的臉,她裹着小毯子,微微垂着頭靠在座椅上睡着,不到他巴掌大的小臉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偶爾撲動一下,飽滿的唇瓣也紅紅的,小小的,像一顆誘人的櫻珠。

賀骁像是看不清記不住似的一直挪不開眼,仿佛再看看,就能把她的模樣精确到臉上每一根可愛的絨毛的位置。

突然,賀骁想起一件事情,拿出手機給助理發了個短信。

“——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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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傳來司機不耐煩的鳴笛聲,賀骁發完短信才放下手機,前方的車子動了大概兩米的距離,他挂了檔往前挪了挪,車隊又不動了。

賀骁踩着剎車,餘光瞥了身邊熟睡的季星搖一眼,皺了下眉,她的臉怎麽這麽紅?

賀骁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季星搖的額頭。

季星搖睡得淺,賀骁動作雖輕,她還是醒了。

睜眼就見近前處那線條鋒利的英俊眉眼,季星搖心髒跳得有些快,她也不知道心髒為什麽會跳得那麽快,只一動不動地睜着圓圓的杏眼,甚至緊張得忘了呼吸,像是被叼住脖子的小貓咪。

片刻,額頭上的觸感離去,似乎說了句,“沒發燒。”

季星搖的耳朵臉頰迅速變紅,她裝作整理劉海的動作遮擋臉上紅暈,小聲道:“我沒有不舒服,其實可以不用來醫院的...”

季星搖整理劉海的動作一頓,因為她突然想起,剛一場大雨把她淋成了落湯雞,現在劉海雖然幹了,但一定是打架般的歪七扭八狀态。

季星搖越發沮喪,這樣的見面,真是糟糕。

又想到自己剛才竟然在車上睡着了...

太多糟糕的事情堆在一起,季星搖反倒是有點破罐子破摔地意味了,她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債多不愁。

前方的車又動了,賀骁沒說話,發動了車子。

季星搖這才發現,竟然還沒有停下車。

車子還是一停一挪,一停一挪的狀态,走得很慢,前後方的司機都在不耐煩地按喇叭,唯有賀骁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地樣子,反倒還對身邊的季星搖,“估計還要半小時,你可以再睡一會。”

季星搖不好意思,“不睡了,我不困了。”

賀骁點點頭,“也好,不然一會下車容易感冒。”

車子一挪一停地往前走着,季星搖通過窗外的紅色黃色的車燈映出來的光線偷偷打量着賀骁輪廓深邃的側臉,心想,賀先生好像也沒有那麽兇,他脾氣其實很好的,這麽堵的路他都沒有一點不耐煩。

殊不知賀先生心裏已經把閻群大卸八塊了。

基礎設施搞成這樣,還開什麽醫院,廢物點心。

半個小時之後,賀骁終于停下了車,一旁的季星搖也小小地嘆了口氣,可真不容易。

剛剛雨停了一陣,這會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賀骁先下車,撐開傘,繞到副駕駛位置,替季星搖打開車門,有力的大手攙着季星搖的小臂,幫着腿腳不好的季星搖下車。

季星搖下車站穩,賀骁才松開手,把手上的傘遞給季星搖,“我抱你進去。”

季星搖接住傘,聞言紅了臉,連忙搖頭,手指扯着賀骁的袖子,她看了看四周,小聲道:“人太多了。”

女孩子面皮薄,賀骁猶豫兩秒,還是尊重她的意見。

賀骁接過傘,一手撐傘一手護着季星搖走到車廂處,拿出折疊拐杖組裝好拿給季星搖。

季星搖握住拐杖,站穩。

賀骁道:“拿一套幹淨衣服,去裏面換。”

季星搖:“不用那麽麻煩,我衣服快幹了。”

說完這話,季星搖的鼻腔就不配合得癢了下,她沒忍住捂住嘴巴打了個噴嚏。

賀骁蹙着眉,聲音低沉,“聽話。”

季星搖動了動發紅的耳朵,悄悄瞄了賀骁一眼。

今天晚上溫度真的很低,風吹得臉都開始泛紅,季星搖身上裹着的是賀骁的長風衣,厚實暖和。可外套在她身上,賀骁只能一身單衣站在風裏,季星搖看着都覺得冷。

季星搖不再堅持拒絕,點了點頭。

她得從行李箱裏找出厚衣服,把外套還給賀先生才行。

于是季星搖點點頭,打開了行李箱。

季星搖知道這行禮箱是房東給她收拾的,可她沒有想到,房東收拾別人東西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潦草。

被子卷成一團塞在最下面,衣服疊也沒疊地塞鋪在上面,亂糟糟的一團,最可怕的是,內衣內褲也沒有放進夾層袋,于是剛打開行禮箱的季星搖就迎來了自失憶醒來後最為社死的一幕。

季星搖當着賀骁的面,打開了行李箱,入眼就是一套醒目的白底小草莓的蕾絲內衣。

那套白色草莓圖案的胸衣就那麽大喇喇地攤在行李箱的最上面,下面是一件那件純黑色的外套,黑色背景對白色進行了強調,于是小草莓的存在感是那麽的強烈,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季星搖一懵,眼睛瞪圓了,受驚似地“碰”的一聲合上了箱子,窘迫得臉爆紅,眼底水光盈盈,手指顫着攪在一起,“我...”

怎麽會這樣!

如此隐秘的,私人的東西,就這麽暴露在一個剛見面陌生男人面前,偏偏還是這個幼稚又花哨的小草莓...太羞恥了...

季星搖羞窘得像是要哭出來,她低着頭不敢去看賀骁的反應,只想像只鴕鳥一樣找個地方把自己的小腦袋紮進去,裝作自己不存在的樣子。

可身邊人遲遲沒有反應,季星搖心底又像是被羽毛掃刮一樣的癢,她不禁悄悄擡頭偷偷看了賀骁一眼。

賀骁一幅再尋常不過的熟稔态度,見季星搖過激反應,他甚至意外地挑了下眉,“又不是沒見過。”

季星搖愣了下,忘記了羞窘,直直地看着賀骁。

賀骁沒說什麽,只是換了一只手撐傘,十分紳士地背過了身,給季星搖留足空間。

賀骁這幅‘見過世面’的模樣,讓季星搖小小地松了口氣,臉上的熱度稍稍退下去了些,偷偷瞥一眼賀骁高大的背影,又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他們可是同居過很久的男女朋友...

想到這,季星搖的臉就紅了,之前沒工夫想的,他們是同居了的情侶,那,那他們到底親密到了什麽程度,難道...

季星搖心頭一熱,整個人像是熟透了的蝦子,她連忙搖搖頭,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連忙去行李箱裏找合适的衣服。

季星搖背着身,低着頭,自然也看不到某個看上去從容又淡定的人,在轉身的剎那變得赤紅的耳朵。

白色...

蕾絲...

小草莓...

是真沒見過...

紅色子耳後蔓延上臉頰,冷白的皮膚上多了點血色,只是掩在夜色裏并不明顯。

季星搖臉上的紅暈半天沒有消退,她飛快地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套衣服,塞進一個袋子裏然後把內衣內褲塞進袋子最底下,從外面什麽都看不到這才松了口氣,“好了。

賀骁轉過身,自然地接過季星搖的衣服,“走吧。”

賀骁一手撐傘,一手拎着裝衣服的袋子,護着拄拐的季星搖走向門診樓,夜裏溫度低,寒風吹着涼雨,淅淅瀝瀝地下個沒完,賀骁高大的身影将季星搖籠罩在懷裏,季星搖一個雨點子都沒沾上。

好在停車的地方離着門診不過幾步路,門診樓前的玻璃擋住了雨,賀骁撐着傘護着季星搖在沒有雨的角落站定,走遠兩步,收了傘,傘上的雨珠随着收傘的動作崩了幾粒在他身上,手指輕描淡寫地撣了下,将傘捆好,收入封傘袋,他手指修長如白玉雕琢,一切動作都來得賞心悅目。

賀骁收好傘,迎着光走來,步履都是優雅的,季星搖視線黏在他身上,她甚至無法克制自己目光從他身上撕下來。

怎麽會呢,她想,這麽好看的男人怎麽會是自己的男朋友呢?

“看什麽,”那漂亮的手指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而後幫她把微散開的風衣領口緊了緊,道:“冷不冷?”

那只在她咽喉處緊風衣的手仿佛帶着灼熱的溫度,透過一層層的衣料穿過毛孔,燙的季星搖不敢呼吸,她讷讷搖搖頭,“不冷。”

賀骁護着季星搖進了門診樓,門診樓裏敞亮溫暖,寒風被阻隔在外,被凍僵的毛細血管又回溫舒展,季星搖卻沒感到舒适,因為鼻尖又萦繞上那種消毒水味,這難免讓她想到了之前一個月的不快記憶。

她不喜歡醫院。

季星搖下意識地抓住賀骁來扶她的手臂,想說離開,可是出手卻抓到一片濕冷的布料,季星搖這才發現,賀骁那身本來就單薄的衣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濕了大半。

季星搖心中不是滋味,她竟然都沒發現。

賀骁裝作不經意地把濕了的袖子從季星搖手中抽出,“我先帶你去換衣服。”

這是閻群家裏的私立醫院,他有單獨的貴賓室。

“可是你的衣服怎麽辦?”季星搖不肯走,她垂頭看着賀骁濕透的衣服,沮喪又難過,他穿得那麽少,還淋濕了,這都是因為她,季星搖擔憂又愧疚,“你淋了雨,生病怎麽辦?”

賀骁原本想說沒事,這傻姑娘,都自顧不暇了還管別人,可轉念又怕她心裏還是過意不去,道:“我也去換衣服,車裏有備用的。”

季星搖心裏松了口氣,點點頭。

換了衣服,見了醫生,賀骁拿了藥,就準備帶着季星搖離開了。

賀骁看了看季星搖的腿,“我抱你。”

季星搖連連擺手,“不用,我可以。”

賀骁睨她一眼,“醫生怎麽說得,又忘了?”

季星搖沒出息地紅了耳朵,乖乖聽話,“那,麻煩了。”

賀骁聽不慣她客氣卻陌生的話,但想想她現在剛失憶,只能慢慢來。

把拐杖遞給季星搖,讓季星搖一手拿着拐杖,道:“扶着我的肩。”

雖然之前已經背過她一次了,但是季星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的把另一只沒拿拐杖的手規矩地放在了賀骁寬闊的肩膀上。

賀骁微微彎腰,雙手打橫抱起季星搖。

突然騰空的失重感讓季星搖下意識地摟住賀骁的脖子,有那麽一瞬間,賀骁的喉結就在她眼前,仿佛只要她再稍稍往前探一下,就能吻上他的喉結。

他的喉結真好看,在這之前,季星搖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的喉結也能這麽性感。

這個男人仿佛渾身無一處不完美。

季星搖再一次懷疑,這樣的男朋友,她到底是怎麽找到的?

胸膛微微震動,賀骁的聲音響在耳邊,“你手上拿着拐杖,他們看得見,不用不好意思。”

季星搖回神,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害怕自己不好意思,還在安慰她?

季星搖攀着他肩膀的手臂緊了緊,輕輕點點頭。

她突然有些難過,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他們是戀人,戀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的記憶,是他們共有的財富,極為珍貴。

他保存得很好,她卻全盤丢棄,她什麽都忘了,在她這裏他是陌生人,可她于他卻是最熟悉的戀人。

他看得出她的陌生和小心翼翼,也在努力地去保持距離讓她慢慢适應。

他是位體貼又溫柔的戀人,她卻是個不負責任的糊塗蛋。

這對他有些不公平...

賀骁把季星搖放在副駕駛座上,低頭卻發現季星搖周身氣場有些低落。

賀骁微微皺眉,伸手去探季星搖額頭,“發燒了?”

季星搖躲了下,搖搖頭,“不是。”

賀骁手撐在車上,耐心地看着她,“真的沒有不舒服?”

季星搖擡着頭,突然很認真地對他說:“我會很快想起你的。”

遠處燈光映進季星搖琉璃一樣澄澈的眸子裏,反射出星河一樣的點點光芒,璀璨絢爛,賀骁能感到胸膛下心跳突然就亂了節拍。

半晌,賀骁撇開眼,若無其事地手揉了揉她腦袋,“着什麽急。”

季星搖耳朵有些泛紅,懵懂地看他,“嗯?”

賀骁收回手,“重新開始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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