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但是很甜

“爸爸……爸爸?”戚洲着急地将門推開, 小步小步地跑進來,他已經脫了鞋,但是還穿着襪子, 腳步聲并不明顯, 噗噗噗的。等到他跑到床邊才發現父親滿頭是汗, 臉色也好紅,像是剛剛睡醒。

“爸爸?”戚洲已經能很清晰地說出這兩個字了, 将手放在父親額頭上,啊,好燙。

戚斯年完全沒想到兒子會闖進來, 第一時間用被子蓋住身體, 等到收拾完畢後連眼皮上都是汗了, 再慢慢将被子拉開。戚洲一看, 二話不說地爬上床,鑽進父親的被窩。

他們相互依偎在一起,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過的。

媽媽是什麽樣子, 戚洲沒有印象,也從來沒看到過媽媽的照片。爸爸是爸爸,但爸爸也是媽媽。

“對不起, 爸爸今天沒有去軍校接你。”戚斯年的呼吸還未調整回來,溫柔地摸着兒子的頭發, 整個人褪了一層伶俐和兇狠。父與子的上半臉非常像,特別是眼睛,他親吻着戚洲的額頭, 聲音中充滿虛弱。

在一剎那, 那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巡航向導已經消失了。

現在只是一個充滿歉疚的父親。

“舉傷,舉傷着了。”戚洲也趕快親了親爸爸, “爸爸也……傷着了?爸爸燙,爸爸燙。”

“爸爸只是出了汗,沒有受傷。只是爸爸是向導,有時候……就會這樣。”戚斯年對此非常無奈,這可能就是向導的宿命,“聽說今天你在學校裏出事了?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明天就去找校長問責。”

小孩子的心情非常奇怪,大人不在身邊就不會哭,大人問幾句,委屈的淚花頓時浮現在眼眶裏,戚洲還故意睜大眼睛往回憋了幾下,可是沒忍住,又眨了幾下眼睛,一頭撲到爸爸胸口。

淚水就這樣沾濕了大向導的白色襯衫。

戚斯年心如刀割,兒子的眼淚是世間能将他擊垮的最後稻草。“不哭了,不哭了,以後再也不會有那麽可怕的東西出現在你生命裏。爸爸用生命向你發誓。”

戚洲吸着鼻子點了點頭,雖然聽不到父親的安慰,但是父子之間仿佛有一條無形的血緣鏈接,心領神會,源源不斷地提供安全感。只是自己太弱小了,還愛哭,爸爸可從來不哭……想到這裏,戚洲飛快地抹掉淚珠,憋着氣,将鼻酸的感覺忍下來。

“戚戚,你可要好好長大啊。”等到兒子不怎麽哭了,戚斯年笑着揉了揉戚洲的臉,“好好長大,長大之後要自由自在地生活。”

“自由自在……不要,要爸爸,要爸爸。”戚洲才不要呢,他不要自由,只想和爸爸、楊嶼、魏蒼哥哥在一起。要是可以的話,他還想讓秦清叔叔回來。

那個高大的哨兵,他是戚洲見過的最高最高的人,他在爸爸身後的時候,像一座靠山。

“傻孩子……快點長大吧,長到18歲就是大人了。”戚斯年知道兒子受傷了,可是這時候已然自顧不暇,他的精神力使用過度,連呼吸都成了一種負擔,“等你長大之後,要學會保護自己,知道嗎?”

“保護自……自己,保護自己,18歲。”戚洲點點頭,但是又不擔心。周圍都是保護自己的人,爸爸不會讓自己出事。

戚斯年也跟着點了點頭,額頭貼在兒子的臉上蹭了蹭,但馬上又說:“不過戚戚不用擔心,只要爸爸的部下還在,他們就會誓死保護你的周全,爸爸有很多部下。”

“部下?啵,啵要。”戚洲搖搖頭,緊張地抓着父親的手,“啵要部下,要爸爸,要爸爸。”

“爸爸也會在,爸爸會護你一輩子周全,帶你去一個……”戚斯年剛想再說什麽,門被人推開了,站在外面的人是魏蒼。

“報告長官!請問我可以進來嗎?”魏蒼一手端着盤子,一手敬了軍禮,“戚戚?戚戚你怎麽會在這裏……”

“沒事,他跑進來找我,不礙事。”戚斯年咳了一聲,“你進來吧。”

“是的長官!”魏蒼得到允許才踏入這間房間,戚洲好奇地擡起頭來,好香啊,有什麽香味。随後他發現魏蒼哥哥端着的盤子裏面全部都是小蛋糕。

正方體形狀的小蛋糕碼放整齊,有些是深色的,有些是白色。香濃的奶油配上紅色的莓果,哪怕是從小生活優渥的戚洲都不怎麽見到。

“長官,您需要補充糖分了,還有您的精神碎片需要發洩。”魏蒼已經做好了準備,将盤子放在床頭櫃上面。

“知道了。”戚斯年撐着床單起身,平時一絲不茍的襯衫這時格外淩亂,胸口還是濕的,“戚戚,你先出去,爸爸和魏蒼哥哥有事情要做。”

“哦……戚戚,戚戚出去。”戚洲看爸爸臉色不好只是很擔心,但是魏蒼哥哥一定可以照顧好他。于是他從床邊滑下去,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着盤子裏的蛋糕出神。

好多小蛋糕啊,楊嶼一定沒有見過。

“都給戚戚拿走吧,我一會兒下樓自己吃。”戚斯年知道兒子貪嘴,無奈地笑了笑。

魏蒼遵從命令将盤子遞給了戚洲,戚洲歡天喜地地接過來,一轉眼跑出了卧室。

“唉,戚戚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戚斯年又搖了搖頭,看着兒子的小小背影時嘴角帶笑。

“請您放心,戚戚很快就會長大,護衛隊所有哨兵都将成為他的後盾,誓死保護您和他的生命安全。”魏蒼走到了床邊,準備進行精神鏈接,讓一個精神碎片過載的向導進入自己的精神圖景。

戚斯年長嘆一聲,緩慢地閉上了眼,無數根透明的精神絲從他整條脊椎骨生長出來,像一只擁有着透明翅膀的蝴蝶。只是柔軟的枕頭下方露出一個金屬的尖角,是一個銀色的相框。

戚洲端着盤子回了房間,要是平常他肯定忍不住,早就把小蛋糕塞進嘴巴裏了。可是現在,他願意忍着。

要先給楊嶼嘗嘗,楊嶼沒有爸爸媽媽和背景,在學校裏備受欺侮,自己一定要學會保護他,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一樣,擁有一個厲害的爸爸。

他一定沒有吃過這些東西。

楊嶼還睡着,可是呼吸看上去比在醫務室平穩得多。戚洲将盤子放在自己的床頭櫃上,撅着屁股爬到他身邊去,額頭先貼貼。

“舉,楊舉,醒……醒醒,醒醒啊。”不單是額頭貼貼,還有胸口貼貼,戚洲先是緊緊摟住,用鼻尖去蹭他的面罩,好喜歡楊嶼啊。

是楊嶼教自己說話,還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像秦清叔叔。

而且……戚洲和他臉對臉,仔細觀察楊嶼的長相。楊嶼長得好好看啊,雖然眼睛緊閉,但是能看出他的眼型很長,睜開之後,就是比別人都有神。他鼻子很高,連面罩都不得不做特殊的處理,加高弧度和折角,免得壓破那根鼻梁骨,

劉海兒掃着眉,經常擰着眉頭,在軍校裏和誰都不說話,只和自己說……一這麽想,戚洲更高興了,原來自己在楊嶼的心裏這麽特殊,

“舉,楊舉,醒醒嘛。”戚洲開始玩兒他的手,再過兩年,他們就要參加射擊課程了,到時候這雙手就要放在槍托上,長長的手指按住扳機,那該多好看啊。一想到這個場景戚洲就好開心,只要将來自己和楊嶼都變成哨兵,帶着槍,去沙漠,就可以把怪物都殺死。

越想越開心,不行,要趕緊把楊嶼叫起來,一起吃小蛋糕。想起可口的美食,戚洲不由自主地看向床頭櫃,饞得直咽口水,再看看楊嶼,還是強忍住,抿緊嘴巴,準備一起吃。

楊嶼一直都在裝睡,心髒始終跳得很快,要不是金屬面罩擋住下半臉,戚洲一定會發現他沒睡着,還有可能發現他的臉發燙。

戚洲怎麽又爬到自己身邊來了?還玩自己的手?楊嶼特別不明白,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完全搞懂了戚洲,能将仇人的兒子看透,但是總有那麽幾個瞬間,又完全看不懂了。

好比現在,只要自己一直裝睡,他就會一直等着,像小狗一樣乖。

而且他還會親自己,和自己說“愛”,這才是最可怕的。

又等了一會兒,等到楊嶼覺得現在睜眼不算突兀之後才假裝打了個哈欠。後腰的疼和關節酸疼已經好多了,全身上下最疼的地方……居然是被那個女哨兵爆捶的頭頂。

她太可惡了,既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還對自己動手。自己究竟惹着她什麽了?

“舉你醒來!”戚洲發現楊嶼的眼睛睜開了,音量也猛地變大,由于自己聽不見,他總是控制不好聲音,“我帶了……小蛋糕,小蛋糕。”

“你說什麽?”楊嶼揉着耳朵坐起來,眼睛瞥到他胸口上,“你為什麽不好好穿衣服!襯衫最上面3顆紐扣都不系上!”

“我戳,我帶了小蛋糕,爸爸……爸爸給的。”戚洲才不管什麽紐扣不紐扣,就不愛規規矩矩穿制服,他順着床邊挪到床頭櫃,迫不及待地拿過來,“舉,你吃!”

“你爸爸給的?”楊嶼又開始擰眉頭,伸手給他系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卡住他喉嚨。他又掃了一眼盤子,小蛋糕做得很精致,就連奶油上都有花紋呢,而那顆紅紅的莓果應該就是草莓。

“我不吃。”楊嶼把盤子推開了,才不要吃戚斯年給的蛋糕。

“吃,吃這個。”戚洲見他不動,率先拿起鮮紅的小果子來吃,但是只舍得咬一半。甘甜的汁水瞬間充滿口腔,連戚洲都愣住了,原來新鮮的小莓果是這個味道?

“好……好甜,好甜啊。”戚洲含着一半,慢慢嘬裏面的甜水,又将剩下的半個捏起來,飛快塞進金屬面罩的鋼絲縫隙間。楊嶼原想偏頭躲過去,沒想到戚洲動作很快又很精準,要是不接住就要弄髒口罩內側,清理起來十分麻煩。

他只好接住了,舌尖還卷了下戚洲的指尖。

“啊,你咬我,咬着我啦。”戚洲笑眯眯地說,卻沒感覺到疼痛,“好……好不好吃?爸爸給的。”

楊嶼不能用好不好吃來形容嘴裏的滋味,主要是因為他沒嘗過這種東西。但是太甜了,甜得他嗓子裏直齁,瞬間想一口吐出來。

“好吃嗎?好不好吃啊?”戚洲看他不說話,又問了一遍,小口品嘗過白色奶油之後眼睛幸福地眯起來。

他的眼睛像是哭過……楊嶼看了戚洲一眼就飛快地低下頭,他沒有那麽享受甜點。不是讨厭甜味,而是這東西已經超過了甜度的接受範圍。但是,在聽到戚洲用喊啞了的嗓子問自己甜不甜的時候,他又覺得,這确實是甜的。

沒錯,很甜。

“咱們,多吃就……長大,變成是哨兵。”戚洲又嘗了一口深色的奶油,好像是以前吃過的巧克力味道,這東西也是非常罕見,趕緊用指尖沾一點戳到楊嶼嘴裏去,“吃,吃完了,變哨兵。”

“吃這個不會變哨兵的,咱們控制不了。”楊嶼不得不又嘗一口,比剛才的草莓好些但仍舊甜得發膩。奇怪,戚斯年那種人怎麽會吃這種東西啊?這麽甜,他一個人還要吃一盤?他那種人,不是應該吃人肉、喝人血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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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戚斯年:你才吃人肉喝人血!

戚戚和楊嶼馬上又要再大幾歲啦!進入青春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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