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阮長生沒說兩個小屁孩手拉手的事, 只問:“老頭怎麽樣啊?”
年紀大的人單單摔跤就不是一件小事,摔到了骨頭更不能說沒有大礙,所以阮溪看着他說:“也沒什麽辦法可使, 反正就躺着呗。”
阮長生和老裁縫不熟, 也不是特別關心,問一句就算了。
他打着手電筒帶着阮溪和淩爻往回走,先把淩爻送到吊腳樓, 再和阮溪一起回家。
叔侄倆走在路上, 阮長生問阮溪:“你很喜歡那個小呆子啊?”
阮溪回答得十分幹脆,“喜歡啊,長得好看, 性格也好。”
到哪去找這麽惹人疼的呆萌小弟弟, 村裏多的是高海洋那種的皮猴。
高海洋那種就是小時候是調皮搗蛋的熊孩子, 現在是熊少年。
這種十幾歲的男孩子,她恨不得一天打上個十頓。
阮長生忽接話說:“我看他一點都不呆。”
阮溪看他一眼,“本來就不呆啊,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
阮長生忍不住笑,只覺得阮溪這還單純着呢,根本就沒有那方面的心思,所以也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于是他也就沒再往下說。
他說淩爻不呆, 是那小子知道,阮溪是鳳鳴山上長得最漂亮的女娃子。
兩人說着話走到家, 家裏人也都洗漱完準備睡覺了。阮志高和劉杏花都對老裁縫的身體狀況表示了關心,聽阮溪說了大致狀況, 也就睡覺去了。
阮溪洗漱完上床, 阮潔和阮翠芝還沒有睡着。
姑侄倆本來在聊別的事, 等到阮溪上床躺下,阮翠芝便也換了老裁縫的話題,跟阮溪說:“這樣的話,老裁縫身邊可離不開人了。”
阮溪嗯一聲,“我明早得早點過去。”
怕他要上廁所,自己起身費勁,肋骨肯定吃力的。
說完她想到點什麽,又對阮翠芝說:“三姑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不管是力氣還是各方面,都不是很行。照顧老裁縫那麽重個人,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把他從床上扶起來。
要是有個人幫她一起的話,那可以輕松一點。
正好阮翠芝去的話,她可以教阮翠芝學縫紉機,學做衣裳。
阮翠芝想了想道:“老裁縫不會有意見吧?他性格太古怪了點。”
阮溪道:“他是性格古怪不是腦子有問題啊,你過去會幫我一起照顧他,他怎麽有意見?他要好好感激你才對,我又不讓他教你手藝,我自己教就行。”
阮翠芝又想了想,笑起來道:“那我跟你去。”
自從年前老裁縫帶阮溪來村裏做衣裳,她看到阮溪做衣裳時候的樣子,以及後來阮溪教她鎖扣眼,她心裏其實就已經很癢癢了,确實很想學。
既然阮溪現在就帶她去,那她自然高興的。
她高興地入眠,第二天和阮溪一起很早便起來了。
兩人洗漱完沒在家裏吃飯,在東方微微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往老裁縫家去。
到了老裁縫家恰好碰上他醒過來,于是阮溪和阮翠芝一起小心扶他起床,一邊往起扶阮溪一邊囑咐:“上半身別使勁,也別大動,慢一點輕一點……”
等他上完廁所,幫着他簡單洗漱一把,扶他回來繼續躺下,阮溪才跟他說:“我把我三姑帶來一起服侍您,您不介意吧?”
老裁縫閉着眼不看她,忽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鑰匙,往她面前一送說:“這是家裏櫃子的鑰匙,裏面所有吃的喝的,你們随便吃,随便拿。”
阮溪不客氣地伸手接下來,“你想吃什麽跟我說。”
她知道老裁縫是在感謝她和阮翠芝,但他嘴上說不出來。
他這輩子孤零零的一個人,大概是沒有想過,晚年躺床上的時候,還會有人來伺候他。如果不是有阮溪,他可能就在這個新年裏躺在廚房的水缸邊結束此生了。
畢竟,除了阮溪也沒人會來給他拜年。
收好鑰匙,阮溪又問他:“師父,我想教我三姑學縫紉機,可以嗎?”
老裁縫很幹脆道:“家裏所有東西全都随你用,不用再問我了。”
阮溪說話聲音故意一亮,“都由我做主了?”
老裁縫沖他擺擺手,“都給你了。”
阮溪笑起來,“你休息一會吧,我去廚房做飯去。”
但阮翠芝其實已經在廚房燒起火來了,按照适合病人的飲食,仍是煮了大米粥。
阮溪和阮翠芝伺候老裁縫吃完早飯,兩個人在外面的桌子上吃。
阮翠芝吃粥的時候跟阮溪說:“要是每天都在這裏吃的話,我們還是得帶點糧食過來。這樣吃下去,他家糧食可不夠我們吃的。”
以前阮溪一個人中午在這裏吃一頓,吃的米飯也不多,影響不大。但如果她帶着阮翠芝一起在這吃飯,那老裁縫家的糧食确實是不夠的。
她沖阮翠芝點點頭:“好。”
兩人吃完飯,阮溪便教阮翠芝用縫紉機。
她不像老裁縫那樣直接叫人上機器踩,而是把縫紉機上的各種零部件,每個東西叫什麽,有什麽用處,用起來又是怎麽樣的,全部給阮翠芝細說了一遍。
阮翠芝學得也耐心,認真聽的時候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阮溪教她到中午,伺候老裁縫吃完飯,兩人又一起回了趟家。
好歹這也是新年裏,尤其今天是大年初二,阮翠蘭是要帶着一家子回門的。
慢慢走在回去的山路上,阮溪問阮翠芝:“怎麽樣?縫紉機好玩嗎?”
提到縫紉機,阮翠芝嘴角堆滿笑,“挺好玩的。”
其實她一直就很喜歡這些東西,結婚的時候她就提過想要一臺縫紉機做彩禮。但是劉雄知道她不會,覺得買了也沒用,最後兩家商量下來,買了一輛自行車。
婚後那輛自行車都是劉雄騎去上班用的,阮翠芝基本都沒碰過。
确實沒想到,有生之年她還能如願摸到縫紉機。
她和阮溪說着這個兩個人都感興趣的話題,笑意融融往家回。
到家有阮翠蘭那個風風火火的在,新年的氣氛更是熱鬧到一個新的高度。
不過阮溪和阮翠芝沒在家多呆,吃完飯便又去了老裁縫家。
看她倆結伴要走,阮翠蘭笑着說:“瞧人這姑侄處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姐妹呢。”
阮翠芝伸手就拍她:“一天盡是胡說八道。”
她這三十多歲的人,阮溪才十幾,瞎子能不能給看成是姐妹。
阮溪和阮翠芝吃完午飯走後,阮翠蘭一家呆到太陽落在西半空的時候回了家。
然後前腳阮翠蘭一家剛走,後腳那說媒的婆子就上門來了。
劉杏花早就托了媒人給阮長生看對象,見方媒婆過來,自是好生招待。
方媒婆吃了些零嘴喝了碗茶跟劉杏花說:“我給你瞧好了,赤羽村有一家丫頭,很适合你家小五子。那丫頭長得秀氣,家裏成分也好,還上過幾年學。”
劉杏花聽着覺得不錯,忙問:“什麽時候先叫兩個孩子粗粗見上一面?”
方媒婆道:“要我說就後天,讓他們自己先見面看一看,好不好接下來再說。”
年上這些天各家都沒什麽事,最好能趁着這閑的時候把阮長生的婚事定個七八,也就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所以劉杏花自然應道:“成的,那就後天。”
到了初四那天,她便讓阮長生穿戴一番,打扮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去約定的地方和那姑娘簡單見了一面。這粗見就是彼此看個樣子,連話說得都不多。
劉杏花等在家裏,等阮長生見完了回來,她忙問:“感覺怎麽樣?”
阮長生倒也很爽快,“長得不錯,看着順眼。”
劉杏花看阮長生這态度也是滿意,又去問方媒婆女方的态度,方媒婆也說女方看阮長生覺得不錯,小夥子長得俊氣,高高大大一看就是能幹活能吃苦的人。
劉杏花聽了這話覺得有希望,心裏便是高興得不行。
接下來就等兩個年輕人再接觸接觸,若是覺得沒什麽問題,自是就能定下來了。
等到阮長生結了婚,她和阮志高老兩口身上的壓力又能小很多。
阮志高說:“等小五子結了婚,我們先帶着過幾年,等他自己能過日子,攢一攢想辦法再弄處房子,把他們也分家分出去過,我們就帶着三個丫頭過。”
劉杏花覺得可行,便等着阮長生這邊能把婚事定下來。
然而等了一個多月,阮長生忽回來說:“定不成了,這事吹了。”
劉杏花早當這事是板上釘釘了,聽到阮長生回來說這話,她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拉着他問:“這是為什麽?你倆不是都滿意,已經在商量定親了麽?”
阮長生道:“也沒什麽,就是性格不合适。”
還有這種話?劉杏花覺得這裏面肯定有事,便拉了阮長生進屋裏,壓着聲音好好盤問他:“到底怎麽回事,你必須跟我說清楚了。”
要說一開始沒看上那也就算了,這都接觸一個多月了,眼見着兩邊都滿意,已經在商量定親和彩禮等各方面的事情了,怎麽可能這時候說不做了?
阮長生原不想說,但實在經不過劉杏花的盤問,最後就跟她說出了實情。
他說:“方媒婆瞞了我們家的情況,只跟她家說我有個大哥在部隊裏當幹部,還有我二哥一家分家分出去了,但沒說我三姐鬧離婚住在娘家的事情。她嬸嬸前幾天偷摸着過來打聽,知道了這件事,她家就有些不樂意了。”
聽到這話,劉杏花輕輕吸口氣,在床沿上坐下來。
阮長生又道:“她來找我,讓我們家把三姐送回她婆家,這門親事她就做。要是把三姐繼續留在娘家,那這門親事她就不答應。我直接跟她說不做了。”
劉杏花看着阮長生,片刻很是幹脆道:“要是這樣,不做也罷。”
她向來就不是能受人威脅的人,她閨女離婚的事是她支持的。如果阮長生找的對象接受不了這個事,那她也不勉強,她是不可能為了娶兒媳而不管自己女兒的。
兒子要娶媳婦是事,女兒要離婚同樣是事。
這不是二選一的事情,她也不會選。
赤羽村,阮長生的相親對象謝桃回到家,同樣和她媽以及嬸嬸說了這事。
謝桃她媽聽完眼睛瞪起,“什麽?他直接不做這門親事了?”
因為這事,謝桃眼眶還有些紅,點着頭道:“我說完他三姐的事情,他就跟我來脾氣了,氣頭上直接就說這事不商量,說完甩頭就走了。”
謝桃她媽聽得一肚子氣,“本來嫁出去的閨女就不該住在娘家,讓他們給送回婆家去他們還有脾氣了?既然他非要留着他三姐在家裏,那就拉倒,我們不嫁這種人家。他們自己不嫌丢人,我們還嫌丢人呢。”
謝桃低着眉不說話,兩只手的手指摳在一起。
看着謝桃的臉色,她嬸嬸又開口說:“桃子,既然他不願意送他三姐走,非要留在家裏,那這親事我們肯定不能做,我們絕對不能讓步。也不全是丢人的事,你看阮長生對他三姐這樣的态度,他以後不得養他三姐一輩子?你要是嫁過去跟了他,以後不止要和他一起養他父母,還得養他這個三姐,咱可不能吃這個虧啊。他要是把他三姐送回她婆家,這親事就能考慮,不送一定不能考慮。”
謝桃吸吸鼻子擡起頭,“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讓步的。讓他回去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吧,氣頭上可能說的都是氣話。他要是考慮好了願意送他三姐回去,我就跟他把婚給定了。他要是仍舊不願意,那就算了吧。他不把他三姐送走,我不信他能找到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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