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12

姜亞寧感覺自己走了很久。

濃重的霧像實質，充斥在空氣中。他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明知應該緊張，應該趕緊走出這裏，但還是保持着這個速度。走到似乎是該有點累了，還是在走。很久很久之後，才恍惚在眼前看到一點點光。然後就像是突然一腳踩空，失重感就像在意大利蹦極一樣鮮明。他能感覺到他恢複了意識，還能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曬在眼皮上的陽光泛着血色，窗外還有小鳥在叽叽喳喳。然後有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停留了一陣才收回去。随後房間裏響起翻紙張的聲音，偶爾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聽起來居然有點舒服。

姜亞寧睜開眼睛，看到項楚年坐在床邊，正蹙着眉看文件。許是五官過于立體，陽光就這麽斜斜地在他臉上映下細碎而又随意的剪影。姜亞寧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項楚年去混娛樂圈的話大概也會是個人生贏家吧。

想想項楚年一臉面癱沉着的面對萬千少女的尖叫，還有閃個不停的閃光燈，也許他超級強勢的氣場下走上紅毯時記者們也不敢亂問問題……然後萬衆矚目下，項楚年面癱着站在金雞百花的領獎臺上，拿到獎杯的那一刻也許會露出一個淺笑，帶着點輕佻，緊接着臺下的粉絲們又開始尖叫……就要因為自己的腦補笑出來的時候，姜亞寧看到項楚年轉過頭來盯着他的眼睛，開口說道：“睡醒了？”

“……醒了。”

“你知道你昨天差點燒成肺炎麽？”

姜亞寧心說我還真不知道，就夢見自己一直在走了。但是項楚年看起來心情不是特別好的樣子，還是老老實實閉嘴賣萌才對。于是他閉緊嘴巴，看着項楚年不露分毫情緒的臉，眨巴眨巴眼睛。見項楚年轉過頭去微不可聞得冷哼一聲不再看他，活動了一下胳膊，軟手軟腳掙紮着坐起來。手背上紮針的地方有些青腫，稍稍用力握拳居然會有點點疼。

但最讓姜亞寧覺得神奇的是，也許是因為這次的旅行，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态有了很大的變化。一直以來毫無波瀾仿若死海的心湖，現在透得進陽光了。這種自我感覺到的變化讓他整個人都輕松起來，換了以前，他是決計不敢對着項楚年眨眼賣萌的。

“換身衣服，該走了。”項楚年把昨晚程厲留下的旅行袋随手扔在姜亞寧腿上，然後轉身開始收拾他的文件和筆記本。

姜亞寧反而有點反應不過來：“啊？”

“舍不得走？睡傻了？”

“……”姜亞寧換衣服的空檔，越發能在動作間感覺到自己全身的零件都像是鏽掉了，舉個手都能聽到骨頭“嘎嘣”的聲音。好不容易慢吞吞穿完衣服，穿好鞋站直時還眼黑了一下，被項楚年一把抓住了胳膊。然而項楚年什麽都沒說，只是把一頂棒球帽扣在姜亞寧頭上，還把帽檐往下壓了壓。

車上。

項楚年聚精會神的開車，姜亞寧坐在副駕駛座上百無聊賴看了一會街景，發現和他大半個月前離開時也沒什麽不一樣，便又收回了目光。他想找點話說，畢竟坐項楚年的車，尤其司機還是車主本人的時候，這還是第一次，頗有點受寵若驚的壓力。但是……姜亞寧玩了一會兒（？）手背上的醫用白膠布，才開口道：“我什麽時候拔的針？這個能摘掉了吧。”

項楚年扭頭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你別亂動，老實貼着。”頓了一下，又道：“中午想吃什麽？”

姜亞寧瞪大了眼睛：“你要做飯麽？”正逢紅燈停車，接收到項楚年看過來的目光後姜亞寧立刻明白過來自己想太多，只好說道：“就打鹵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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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湯面。”

“……”那你還問個屁啊。

“醫生說要吃清淡的。吃完飯記得吃藥。”

“……哦。”

姜亞寧還以為項楚年就是送他回家，沒想到車開進小區只後還不停，直接開進了地下停車場。下了車被項楚年接過手裏的包，自己就像小媳婦似的跟在男人屁股後面進了電梯。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啊。姜亞寧這麽發着呆，項楚年已經掏鑰匙打開了家門。一道白色的影子飛奔過來，在腳邊蹭過一圈之後，就像大半個月之前一樣，順着姜亞寧的腿攀了上去。姜亞寧連忙托住Elvis的屁股，被帶着倒刺的小舌頭舔過下巴，還被兩只小爪子摟住了脖子。

姜亞寧頓時覺得有點心塞。被一個小生命完全交付信任，這種感覺是難以言喻的。但是當自己很多事情都做不到的時候，內疚的感覺也會帶來很大的打擊。他能感覺到項楚年在看他，只好掩飾道：“Elvis好像長大了不少，變重了。”

項楚年“嗯”了一聲，捏了一下Elvis的耳朵，被小爪子不耐煩地推開了：“藍雙色已經長開了，比之前好看多了。”

“……”姜亞寧默默地打算等一下查查項楚年說的藍雙色是什麽意思。

被項楚年趕上樓的時候隐約聽到他在打電話要什麽東西，不過想來是公司上的事，為了避嫌還是什麽都不要聽的好。霍達已經把他的行李拎進了卧室，沒有打開。扔給Elvis一個乒乓球打發它去玩，把衣服和別的東西分門別類收拾好，剛下樓坐在沙發上翻開劇本，程厲來了，手裏還拎着一大袋菜。

姜亞寧按住撓他手繩的Elvis：“你拎着菜要幹嘛？”

程厲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項楚年說：“這不是中午了嘛，正好一起吃頓飯。我先擱廚房了，這個等會兒再說，我來是有事找你。”安置好瑣事之後程厲神神秘秘的把姜亞寧拉到二樓書房，打量了好一陣，以一個語重心長的語氣作為開頭：“我還擔心大半個月沒什麽話題曝光減少會有所影響，但是不得不說你運氣不錯。”

姜亞寧滿頭的問號。

程厲示意姜亞寧抱起Elvis，找了個角度拍了張照片，然後遞給姜亞寧讓他發微博：“昨天晚上你都燒暈了，黎予背着你去醫院的，給記者拍到了。今天頭條就是你病重住院的消息，還好他們按我的意思沒寫黎予……杜城絡吸毒進去了，前兩天提審來着，不然記者們還記得你是誰啊。發好了？給我看看。”

說起杜城絡姜亞寧還覺得心有餘悸。那場罵戰他雖然沒參與，但是波及了不少人，粉絲之間互相掐的昏天黑地，他還記得那段時間自己跌到谷底的心緒，恨不得與世隔絕和所有人都不要來往。此時再聽到杜城絡的名字，連忙擺手叫程厲往下說。

Elvis突然動動耳朵，跳下姜亞寧的膝蓋，跑出了房間。

“打針雖然不是很疼，但是以後不能再生病了……？也還行吧，你手上的白膠帶可以撕掉了。”

姜亞寧無語，難怪項楚年不讓他撕掉呢。

“劇本準備如何了？高導的《歐石蘭》那個？”

“還行吧，臺詞記差不多了，你來的時候我正準備翻着再看一遍呢。”

程厲搓了一下手，“其實吧，這個本子還沒簽約……诶你別激動，我能搞到劇本就是因為導演對你很認可啊！但是呢，高格這本子準備兩年了，就是沖着拿獎去的，所以挑演員也非常慎重，過兩天你得去試一下鏡。萬一沒得演也沒關系，你走的時候我收了一堆好本子，我都挑好了！而且還有幾個代言在商洽，放輕松哈，咱不擔心，我看好你喲。”

“之前說的很篤定的樣子，我還以為真的已經定下我了……你怎麽不早說啊！”

“我覺得沒必要啊。我程厲手下的演員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麽？”

“……”真是強大的自信，難怪能在8年裏帶出兩王一後呢。“高導你認識麽？有沒有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

“他挺龜毛的。當初霍安和差點翻臉呢。”

姜亞寧瞪大眼睛，睫毛還有點微微顫動：“那我……”

程厲好笑道：“你怕什麽，高格喜歡聽話的演員，霍安和是因為脾氣太急了。他那種閑不住的人，一般都是一條過，所以才有外號‘霍一條’。那天拍戲剛好高格一直說再來一遍，所以霍安和就爆發啦。”

Elvis不知從哪又跑了回來，跳上姜亞寧的膝蓋，胡子上還沾着一點像是面的東西。姜亞寧給它擦了擦胡子，撓它的下巴：“小饞貓去哪偷吃了？”Elvis舒服的眯起眼，還左右轉着頭示意姜亞寧換地方撓撓。

“亞寧啊，想做一個演員而不是明星的話就要拿作品說話，但是現在沒有在制作的片子，這就意味着保持你的曝光度非常重要。這兩天你先養養身體，接下來可能會有很繁重的任務，拍戲中間有可能穿插一些雜志專訪，Kiesinger的夏季服裝要推出了所以會有新的拍攝任務，還有一些活動要參加。工作我會通知你所以你不需要專門記，但是有一點，我需要你保持微博的更新，不和粉絲互動也行但是必須你自己寫，明白了吧。”

姜亞寧嘆了口氣：“好吧。”看了一眼躺着晾肚皮的Elvis，他心裏突然有了主意。

被項楚年叫下樓吃完飯，倆人一起去了公司，剩下姜亞寧左右看看，開始收拾碗筷。洗完碗準備扔掉放在桌案上的外賣盒子的時候，發現垃圾箱裏有一攤被扔掉的面糊狀食物，聯想到Elvis胡子上的可疑物體，和吃飯時看到的項楚年手背上紅紅的一道貓爪印，還有明明沒有用卻髒了的鍋，姜亞寧突然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項楚年：手背還青腫着撕什麽膠布！流血怎麽辦！這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