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如今大隊部其實已經改成村委會了，可是大家還是習慣稱呼為大隊部。

沈淺菲看了一眼座鐘，現在是四點半。

外婆已經開始張羅晚飯了。

吳大娘跟着進了廚房，與谷翠還有羅玉芬說起了錢家的事兒。

而沈淺菲則是将羅豐拉在一旁，說起了悄悄話。

“外公，張主任那邊怎麽樣了？”

“哪裏會這麽快，怎麽也要一段時間才能處理吧。”

“外公，你知道我記性好對不對？”

羅豐咧咧嘴，這丫頭記性太好了。

剛才在錢家大門前，村裏人悄聲議論，對他這個外孫女佩服的同時，竟然帶着一點恐懼。

這真是讓人無法言說的一種感覺。

他反正是不在意的，菲菲是女孩子，他并不希望她是個軟弱可欺的人。

“不止我知道，全村人都知道。”停頓了一下，羅豐硬着頭皮道，“說吧，又想起啥事了，我可提前聲明，就算是外公不小心罵過你，那也是為你好……”

沈淺菲呵呵一笑，親熱的拉着羅豐的胳膊搖晃着，“外公，和你無關，我想起的是張主任的事兒。”

羅豐由着沈淺菲搖晃，可聽到這話卻眼睛一亮，忙問道，“是啥事？”

“我十歲那年的十月份，我班來了一個插班生，名字叫朱泉，是姓張的親自送來的，他們兩個長得很像，私下裏有人問他是不是張副社長的兒子，我清楚的記得他當時的神情，就是惱羞成怒那種，然後還和問他的同學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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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豐的臉色逐漸的嚴肅起來。

“小學畢業後，據說他去了省城念初中，我剛上高一那年，去四中參加數學競賽，看到已經調到發改委的張主任和朱泉還有朱泉的媽媽在說話……”

一口氣說到這裏的沈淺菲停頓了一下，羅豐急着問道，“他們說什麽？”

“那個女人說，你不管他，那以後可別指望着他給你養老送終……”

“對了，外公，那個女人是以前向陽公社糧庫的保管員，人長得不錯，據說是走後門進來的，但是現在不知道幹什麽了……”

羅豐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沈淺菲沒說話。

片刻之後，羅豐終于回過神來，看着沈淺菲，無奈的道，“你這孩子，還真是啥都記得這麽清楚，好了，外公知道了，還有，你也別跟別人說這件事聽到沒？”

沈淺菲乖巧的點頭，“聽到了。”

“去玩吧。”

羅豐說完轉身就去找羅浩文了。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麽可以操作一下。

走到半路，羅豐腳步一頓，神情有些遲疑起來。

假如朱泉真的是張主任的兒子，那麽一向潑辣的張主任媳婦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張主任有三個女兒，他确實沒兒子，但他一直說自己不重男輕女，為此還被領導表揚過。

所以，他是心裏有底啊。

張主任的大女兒可是都結婚了。

所以，這孩子是他在有家庭的情況下私生的。

但是，不管對方是否結婚，這事兒一旦宣揚出來，勢必要揚起軒然大波。

到最後，吃虧的也就是朱泉了。

那孩子和菲菲同歲，也不過是十六歲，還沒有成年呢。

怎麽辦？

羅豐有些為難，決定明天了解一下在說了。

再恨張主任，羅豐也不想毀了一個孩子。

沈淺菲自然不知道羅豐的想法，她的心平靜無波瀾，小學的事兒是真的，但是四中那段真真假假，她當時的确看到他們三人在一起，但是沒說這話，而她還是上輩子幾年後偶爾得知內情的。

朱泉将張主任的三女兒給打死了。

據說是失手，是無意。

那時候，張主任的妻子已經去世了，在張主任的運作下，結果就判三緩三。

朱泉就是個敗類，張主任也是個人渣。

這樣的人，下手很不必留情。

……

沈建明本來和黃春商量明天去，可是臨時改變主意，他們當即就動身去了學校，一中好幾個校長，老師都放暑假了，不過校長們卻要值班。

老校長有事去京都了。

今天值班的是賈副校長。

都是教育口的，就算是沒啥交情，但大都是認識的。

黃春本來也是想找他的。

當時說明了來意。

然後黃春也沒忽略賈副校長一閃而逝的喜意。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這人的侄女也是這所學校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年級的，如今看來，沒準是和沈淺菲同年級呢。

想到了一中唯一的這個保送名額，黃春心裏有了底。

沒費什麽口舌，沈建明就痛快的在情況說明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沈淺菲的爸爸。

這年頭還沒有什麽監護人的說法，在所有人的眼裏，沈建明不管多陳世美，但是他就是沈淺菲的親爹，哪怕沈建明不管她，但是等沈建明老了之後，沈淺菲還是要照顧他給他養老送終。

這就是割不掉的血脈。

不管啥時候，天下人大都信奉那句——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所以，作為沈淺菲的爸爸，沈建明給女兒轉學，轉到她祖母工作的學校，還離沈家很近不用住校，這合情合理無可厚非。

沈建明也不在意，他又不是假冒的，他就是沈淺菲的爸爸，他有什麽好怕的。

所以，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拿着牛皮紙袋，沈建明當即就找個地方給元寶村打去了一個電話。

這時候，他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有些話，不好在門衛講。

一九八七年，電話依然要轉接，不過元寶村距離省城近，只是轉了一次就接通了。

沈淺菲聽到那頭傳來熟悉又陌生的沈建明的聲音，兩只手頓時緊緊的攥住了話筒。

她整個人和剛才不一樣。

渾身仿佛被冰川給包裹住，從裏到外透着徹骨的寒意。

她的确沒有想到這是沈建明的電話，她以為是柳青青給她打來的。

“菲菲……”那頭的沈建明皺着眉頭又叫了一聲。

沈淺菲很快的斂去了情緒，慢悠悠的開口，“嗯，有事嗎？”

沈建明：……

“菲菲，你那天怎麽沒來呢？”

“有點事耽擱了。”

“那你什麽時候來，爸爸接你去。”

“大後天，不用接我，我去你的單位找你。”

沈建明遲疑了一瞬，卻沒有馬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