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拍戲啦
雖然早就聽林子薇說過,但容夏并沒有主動了解過霍山——也可能是下意識在逃避,總之,在這次見面之前,容夏對這人半點了解都沒有。
不過霍山……怎麽說,跟容夏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本以為肯定是嚣張又跋扈的性子,沒想到本人非常溫和有禮貌,甚至算得上拘謹。
容夏挂上職業性的微笑,沖對方點點頭,溫聲道:“你好,第一次見面,我是容夏。”
霍山愣了一下。他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表情,聽到這話明顯遲疑了。不過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表情,用笑容掩飾了自己的尴尬。
話沒說上幾句,霍山就被導演楊沐叫走了。
見人走了,林子薇走上前來,撇撇嘴說:“肯定是裝的,這個圈子裏多的是那種表面人畜無害、背地捅你刀子的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小心他的。”容夏看她這副老母雞護崽的樣子就好笑,“反正他戲份也不多,除了拍戲,其他時間我不跟他接觸就是了。”
話是這麽說,可劇組就這麽大,怎麽可能完全避開一個人?
而且容夏老覺得霍山好像有意無意往他身邊擠。
比如現在。
“容老師,請問,臺詞應該怎麽練呢?”化妝間隙,霍山蹭到他身旁,小聲問道。
容夏不是科班出身,剛開始演戲時臺詞功底很一般,當時也是硬逼着自己練過一段時間才有所提高。
沒等容夏回答,霍山又說:“網上說你練臺詞的事,是真的嗎?”
“那個啊,是真的。”容夏摸摸鼻子,提起這件事舌頭就隐隐作痛。
容夏以前說話喜歡拖長聲音,咬字也沒那麽清楚,聽起來軟綿綿的,不管說什麽都像是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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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素人時無所謂,演電影時可不行。
為了矯正這點,他專門找過配音老師學習怎麽口齒清晰地說臺詞。
配音老師教給他一個辦法:讓他含着小石子說話。
容夏走紅之後,經紀公司用這件事小小地做過宣傳,把他說得凄慘無比,說什麽每天練到滿嘴潰瘍、口吐鮮血。
聽說過這些後,霍山的神色很複雜,崇拜之餘還夾雜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只是容夏還沉浸在對那段往事的回憶裏,并沒有注意到霍山的異樣。
“你好厲害呀……”霍山眼睛裏簡直要冒星星了,“難怪你能成功。”
容夏從化妝臺的鏡子裏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閉一下眼睛哦夏夏,我要塗顏料了。”特效化妝師推着裝滿紅色顏料的小車走了過來。
馬上要拍的這場戲,是小林上輩子車禍意外身亡的戲份。
化妝師往容夏臉上刷着紅色的顏料,又把他的頭發沾上道具做的灰塵。
好好的一張臉,弄得烏七八糟。
霍山拖了把小馬紮過來旁邊坐着。
馬紮太矮,人坐到上面矮了一截,他只能仰着頭看容夏。
沒安靜幾分鐘,霍山又開始叽叽喳喳:“容老師,你長得這麽好看,在戲裏卻要扮醜,你不覺得難受嗎?”
“這怎麽叫扮醜?”容夏微微皺了下眉。
“別亂動。”化妝師輕聲制止,她扭頭看了一眼霍山,不知是不是不認識這人,說話語氣也不怎麽客氣,“角色需要,又不是故意扮醜,哪有什麽難受不難受的。難道一輩子都只接年輕貌美的角色嗎?”
霍山羞愧地低下了頭,“我特別在意我在鏡頭裏的形象,怎麽辦呀……”
容夏悠悠地說:“最簡單的就是,導演說這一條可以了之後,不要去監視器裏看你自己的表現。這樣你就不知道自己在畫面裏是美是醜了。”
霍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容夏的妝還要畫很久,他可不想再繼續和霍山尬聊,于是開口趕人:“應該快拍到你的戲份了吧?”
霍山這人有點沒眼力見,根本聽不出容夏的言外之意。他掏出手機對容夏揮了揮,說:“到我時助理會叫我。”
他還跟獻寶一樣捧着手機給容夏看,“我助理說導演今天上午發脾氣了,說是群演一直很不配合。”
容夏還閉着眼睛,聞言只睜開一條縫,權當是聽到了他的話。
又過了快二十分鐘,霍山才起身離開。
臨走前他背對着容夏,說話語氣難得正經了些。
“容老師,我剛剛一直在想你說的話,就是,‘不要在意自己在鏡頭裏是美是醜’。但我覺得,我可能暫時做不到,怎麽辦呀?”
容夏閉着眼睛,自然也看不到霍山臉上沮喪到快要落淚的表情。
“我想在鏡頭裏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我有特別想接近的人,我想讓他看到狀态最好的我。”
什麽亂七八糟的,容夏腹诽,這是把我當知心大哥哥了嗎?
他胡亂應付幾句:“演員出現在熒幕上時,就不再是他自己了,他代表的是他飾演的角色。我認為,一個演員狀态最好的時候絕對不是他最美或最帥的時候,而是他最接近這個角色的時候。”
霍山站在化妝間門口,手上還是一副要拉開房門走出去的動作。他像被定在原地,呆呆思考剛剛聽到的話語。
幾分鐘後,他用力點點頭,超大聲“嗯”了一句。
“我知道啦容老師,謝謝您!”
容夏擺擺手,“快快快快走吧!”
化妝間終于恢複了安靜,容夏長舒一口氣。
而化妝師稍微暫停了手上的工作,歪着頭看看鏡中滿臉血污的人,又回頭看看半掩着的房門。
他回想着這兩人剛剛的交談,若有所思,最後低頭笑了笑。
化好妝正式開始拍攝,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了。
化這種特效妝太耗時間了,不管是導演還是容夏自己,都希望今天一次性把所有受傷的鏡頭都拍完。
好在受傷的戲份也不多,除了上輩子遭遇車禍的鏡頭,大多都是出現在重生後小林的噩夢中。
說起來雖然重生後的小林過上了開挂一樣的生活,但上輩子的小林,悲慘得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小小年紀就沒了媽,考上大學之後爸又得了絕症。為了籌錢給爸爸治病,他把自己賣給了寧文——也就是霍山飾演的角色。
然而幾年之後,唯一的親人還是去世了。
小林恍恍惚惚,在抱着父親的骨灰盒回家時,車禍身亡。
楊沐導演跟容夏合作過很多次了,對他很是照顧,特意把這種情緒起伏比較大的戲份安排在剛剛開拍的時候。
合作過幾次的人都知道,對容夏來說,難的從來都不是入戲,而是出戲。被許多人诟病的“容夏只演沒營養的商業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趁着拍攝早期,把這些情緒最飽滿的戲份拍完,省得殺青之後容夏回了家一個人胡思亂想。
“停一下!”容夏從地上爬起,舉手示意楊沐,“小沐哥,你過來看一下這個距離,我覺得還可以再近一點。”
他說的是車子撞過來時與自己的距離。
拍攝這種危險戲份時選用的駕駛員都是非常有經驗的專業人士,拍攝之前會進行多次的模拟,确認無誤後才會進行拍攝。正式拍攝時駕駛員會在事先商量好的位置停下,而演員則需要同時在這個指定位置表演出被撞飛的動作。
這種拍攝方式不用綠幕,也不需要後期扣圖,效果更逼真,但也更危險。
楊沐走過來看了一下容夏和車子之間的距離,确實可以再近一點,穿幫的可能性更小,相應地,危險程度也更高。
“算了,沒必要,就這樣。”楊沐拍拍容夏的肩膀,說,“現在這樣就可以了,不要在這些地方吹毛求疵。”
容夏撇撇嘴,挺不服氣地吐了吐舌頭。
又模拟過幾次之後,準備正式拍攝了。
這場戲還是場雨戲,為了營造絕望的氣氛,道具組的工作人員甚至把小噴壺換成了拳頭粗的大水管,看得容夏心裏拔涼。
他趕緊回頭找林子薇,想确認下這個不靠譜的女人有沒有給自己準備暖寶寶。
這一回頭,居然看到了段寒。
容夏疑惑了一會兒,稍一琢磨就猜到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前陣子的定妝照效果不太好,攝影師和後期配合不夠協調,發出來的照片被好幾位演員的粉絲沖了。
後來楊沐就念叨着換合作的攝影師。
估計是找上了段寒。
楊沐最後和道具組确認了一遍水量的大小後,拍了板子。
攝影機器嗡嗡啓動,容夏立刻甩開腦袋裏的其他念頭,進入了狀态。
他抱緊手裏的道具,一個方方正正的骨灰盒,垂着頭走在路上。
他的身影那麽單薄,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太久沒打理過的頭發遮住了眼睛,誰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早已體會到了他的痛徹心扉。
小林走到路口的時候習慣性地停下了腳步,他想起小時候父親曾教導他,過馬路時不要心急,先停下來看看信號燈,再左看看右看看,确認沒有車子後才可以過馬路。
冰冷的眼淚和瓢潑大雨一起落在手上,小林吸了吸鼻子,擡起腿向街對面走去——
大貨車從左邊轟然駛來!
“cut!”
随着楊沐的指示,容夏頭頂的水柱也停了。他沒去管臉上的水漬,維持原樣半躺在地上。
楊沐看着監視器裏的畫面,和身旁的幾個副導演邊看邊讨論。幾分鐘之後,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一條過。
工作人員小跑着過去扶起容夏,用大毛巾幫他擦拭濕透的頭發。
很快,厚衣服、暖寶寶還有熱水也依次遞到容夏手裏。
大明星習慣了被人照顧,一時之間也沒注意遞來東西的是誰。就着那人的手灌下了一大杯熱水之後,才聽到那人激動又帶着心疼的聲音。
“容老師,你好辛苦。冷不冷啊?”
容夏扭頭一看,那人竟然是霍山。
作者有話要說:
暫時更改了一下文名,我還沒想好到底用哪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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