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大個修羅場 (1)

容夏背過身,  仔細打量着這部手機。

雖說屏幕剛才被某個神經病捏壞了,但功能完全沒有問題。

他們以前不太避諱,彼此都給對方設置了面容ID解鎖,  容夏很輕易地進入主界面,  找到了微博APP。

他稍微側過頭去,  确認寇雅郡沒有湊上來,才猶豫着點開微博的圖标。

短暫的幾秒鐘後,首頁出現了刷新後的內容。

都是一些時政要事、經濟新聞,  沒有半點關于娛樂明星的消息。

容夏又點開右下角的小圖标,  打開“賬號”菜單——

幹幹淨淨,只有一個寇雅郡的私人賬號。

容夏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

他在心裏暗暗嘲笑自己的多疑。

一生順遂,多平常的祝福語啊,  怎麽會因為寇雅郡寫了這四個字,就懷疑他是微博上那個大粉呢?

他摸摸鼻子,挺不好意思地把手機還給寇雅郡。

沒想到,這人居然又沖他攤開手掌。

容夏:“?”

“錢,”寇雅郡理所當然地說,  “你剛才說的,  如果我手機壞了,你給我買新的。”

“……”容夏真是無語了,  他委婉表示,  “我給你倆巴掌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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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半點好都沒讨到,還白白損失了一部手機的寇雅郡,默默離開了容夏父母家。

坐電梯下樓的時候,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低着頭笑了。

春節假期一晃而過。

大明星和普通人也并沒有太多不同。在外面拍戲時,  顏翹天天念叨着“小夏我的寶貝,你什麽時候才回家看爸爸媽媽”,真的在家住了幾天之後,顏翹怎麽看兒子怎麽不爽。

“一天天的不是吃就是睡,你有點偶像自覺行不行?”

“回了家也不主動做飯洗碗做家務,你有什麽用啊?”

“打游戲,就知道打游戲,別人打游戲賺錢,你呢?好幾萬好幾萬往裏扔。氪金也就算了,你玩出點成果也行,這麽多年了還這麽菜。人菜瘾大,真沒說錯。”

到了初四那天,顏翹已經忍無可忍。

“你今天晚上遛完狗就別過來了,回你自己那兒待着吧,啊。”顏翹叉着腰,“我看見你就煩!”

容夏:“……”

于是,大年初四的下午,大明星容夏灰溜溜地拿着行李,滾回了自己家。

路上他給梁淮打了個電話。

“我在家不幹活,被我媽趕回來了。”他無奈地說,“明天你有空嗎?有空就過來吧。”

電話那旁,梁淮還沒來得及回答,先被幾個聽上去十分年輕的聲音打斷了。

“是誰是誰?是不是師娘!”

“是女朋友還是老婆!看梁淮這臉笑得啧啧啧啧啧!”

“讓我看看,讓我也看看!”

梁淮“哎哎哎哎哎”一通驅趕,聲音冷酷地說:“大人打電話小孩子不要搗亂。”

幾秒鐘後,他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這才顧得上回答容夏。

“下午跟學生們出來看電影了,才結束,正要去吃飯。”梁淮說。

“哦——”容夏拉長聲音,調侃道,“真大方呀!不知道梁老師有沒有請學生們看過我的電影呢?我記得去年國慶黃金周我可是有部電影上映哦。”

“……你這個人,”梁淮無語,“我要是請別人看電影,那肯定首選你的電影啊,可是你現在沒有電影正在上映啊。”

“那我不管,”容夏逗他,“你這是給我的競争對手貢獻票房。我不理你了!”

明知道容夏是在說笑,梁淮還是會上當,“行行行,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每年365天天天排一部電影,您看怎麽樣?這樣我就能每天都請大家看你的電影了。”

“神經病。”容夏笑着罵他。

學生們又在起哄了,梁淮捂住話筒又說了幾句,這才回過頭來繼續跟容夏說:“一群小屁孩煩得很,我吃完飯回家找你,剛好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

梁淮想說的,是幾天後他會帶學生們在鄰市的一個人工湖野餐燒烤。他想邀請容夏一起來,又顧慮着這人的身份,不知道容夏願不願意。

大明星聽上去光鮮亮麗,然而離開聚光燈後,私下裏的生活反而有諸多限制。

梁淮總想帶他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卻又不得不顧及着他的身份,畢竟,年前那場鬧劇還歷歷在目。

“我的學生們都挺乖的,不會出去說些奇怪的話,這個你放心。”梁淮解釋說,“我是覺得吧,人多還能熱鬧一點。不過确實可能對你來說不太方便,如果你不願意,那就我們兩個,我也不叫他們。”

容夏撓撓頭,“我想想啊。”

他也覺得人多熱鬧一些,而且……

去外面燒烤這件事,以前他和梁淮也試過一次。

怎麽說呢,東西是很好吃的,但,容夏什麽都不會,就搬個小板凳在旁邊坐着,看梁淮一個人手忙腳亂。

那次他看着其他人的帳篷都熱熱鬧鬧的,自己這邊只有兩個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冷冷清清。

容夏想了想,遲疑着說:“要不就……叫上他們一起?”

梁淮今年帶的這屆學生,是高三年級成績最好的重點班。

說起來他的年紀和履歷并不足以勝任高三班主任的職位,但,現在學生們心思活絡得很,他這款不走尋常路的老師居然相當受歡迎,一不小心就變成了苦逼的畢業班班主任。

第二天上午,容夏拎着小包包牽着薩摩耶,坐上了梁淮租來的大客車。

他在學生們好奇又緊張的眼光裏,徑直走到最後面的座位,一屁股坐到梁淮身旁。

“一群書呆子,每天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會。”梁淮湊到他耳邊小聲解釋道,“再開學就是最後一個學期了,我想着,趁這個假期有時間,讓他們好好放松一下。”

容夏也湊過去跟他咬耳朵,“嗯,所以你就把兩個行程合并在一起,既能照顧學生,又能打發我,是不是?”

“……又來了,”梁淮無語地抱怨道,“哪有這回事,都說了你不願意我就不帶他們了。”

容夏哈哈大笑,也不再調侃他,專心給啾啾指着窗外的風景。

目的地并不遠,四十分鐘後,客車停下。

這群學生當真老實得很,等到梁淮出聲,才一個接着一個下了車。

梁淮帶着幾個男生手腳利索地搭帳篷、搭燒烤架、給木炭點火,容夏則和一群小姑娘一起,圍成一個圈看啾啾躺在地上撒嬌。

笨笨狗狗還很會看人下菜,先前見到陌生男人就只會往容夏身後躲,現在看到年輕的女學生,居然主動躺到地上任她們摸肚皮。

過了快二十分鐘,才終于有膽子大的學生跑過來和容夏說話。

“你是容夏嗎?”

容夏點點頭。

女生沒有太多驚喜或者羞澀的表情,只是淡淡點了下頭,說“哦”,之後就跑走了。

她小跑兩步回到自己的同伴身邊,小聲跟她們說了幾句話,那幾個女生立刻回頭來看容夏。

容夏:“。”

他實在是被這種毫不掩飾的打量逗笑了。

不過也算新奇,平時別人看到他總是很激動地“哇”,今天面對一群高中生,他居然久違地找到了不會被圍觀的體驗。

過了一會兒,梁淮那邊的燒烤終于考好了第一攤。

先前羞澀的男孩女孩們再顧不得身邊還有陌生人,一溜煙湊過去,一個個嗷嗷待哺,等待梁淮的投喂。

梁淮不緊不慢,先拿出一大一小兩個紙盤擺好肉塊,之後才把剩下的分給學生們,同時還要提防着不懂事的壞小子搶走吃光、不給女孩子留。

“夏夏,這個你拿去和啾啾吃——哎哎,別搶,給女生留點!”

班上的男生狼吞虎咽吃完了盤子裏的東西,終于自告奮勇來接替梁淮。

梁淮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再三叮囑他們小心用火安全、東西一定要烤熟才能吃,之後就離開去找容夏。

學生們在那邊叽叽喳喳說着要吃這個要吃那個,兩個大人則遠遠坐在帳篷中吃着東西。

容夏吃得心滿意足,連連誇獎:“這個雞翅好吃啊!”

“我自己腌的,昨晚鼓搗到一點多。”梁淮說着,從容夏手裏搶下一根火腿腸喂給啾啾,“好吃嗎寶貝?”

容夏無語地看着這一幕,四處尋找有沒有什麽東西能拿來教訓梁淮。

他瞥見不遠處,啾啾的粉紅色小包包挂在一旁,于是跑過去取下,抓着書包帶子往梁淮肩膀砸去。

“你倒是挺會讨好啾啾!從我嘴裏搶吃的給它吃?”

梁淮也不躲,又從容夏的盤子裏夾了幾片五花肉喂給啾啾,振振有詞地跟容夏鬥嘴:“大明星,你要注意身材啊!”

他被容夏砸得連連後退,一邊“哎呀”着一邊笑,“被我說中了你心虛是不是?”

後來被錘得受不了了,他反手抓住容夏的手腕,滿臉真誠地道歉:“我錯了,我錯了,怎麽能讓大明星和狗狗搶吃的呢。”

于是,又被容夏按住打了一頓。

帳篷裏的兩個人終于鬧夠了,外面的學生們也已經把梁淮帶來的食材全部解決幹淨。

中午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梁淮想了想,決定抛棄學生們,和容夏兩個人單獨去玩。

他走到那群學生中間,叫來班裏最靠譜的班長,叮囑他們注意安全,有事及時聯系自己,之後便拉着容夏離開了。

起初,容夏還有些不放心。

“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你也放心讓他們自己玩?”

梁淮說:“你把他們想得太脆弱了,十幾歲不假,可早都是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年紀了。來之前我做過功課,這地方的湖邊都圍起來了,連釣魚都不行,不用擔心落水;周圍空曠平坦,只有一處山坡——就是我們即将要去的那個地方,他們不去,也不會發生墜落的危險;公園裏不允許機動車行駛,也不會出現交通意外。這個地方再安全不過了。”

他拍拍容夏的肩膀,安慰道:“你總要讓孩子長大,該放手的時候還是要放手。”

容夏将信将疑,被他拉着往外走去。

啾啾也很少來這麽遠的地方玩耍。它興奮極了,自己颠颠跑到容夏面前,嘴裏還叼着粉紅色的狗繩。

容夏被面前這一人一狗說服了,暫時放下了心裏那點小小的擔憂,跟梁淮出去了。

附近行人不多,容夏索性解開了繩子,讓啾啾走在自己前面。

這座城市距離他們居住的城市并不遙遠,氣候卻差異很大。

家裏還是冬天,這裏卻像是搶先一步進入了春天,溫度适宜,湖邊的陣陣微風吹在臉上,讓容夏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容夏問道,“離家這麽近,可我從來沒聽說這裏還有個人工湖。”

梁淮沒說話,只看了他一眼。他又左右看看,确定四下無人後,用手指勾了勾容夏的手心。

怎麽告訴他呢?

我每天都在留心這些好玩的地方,就等着帶你一起來玩。

這地方真的很大,不知不覺,兩人一狗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

啾啾一開始跑得非常歡樂,後面也走不動了。它扭頭看看身後的主人,耍賴一樣地往地上一趴——

容夏也早就走不動了。

他往梁淮身上一靠,柔弱地說:“我說,這地方怎麽這麽大,還要多久還要走出去?我好累哦。”

梁淮掏出手機看了看導航,無措地說:“……我們剛走了一半,再走一個小時就可以出去了。”

容夏丢給他一個“你再想想,再說一遍”的眼神。

梁淮:“。”

他本意只是想和容夏随便走走,真沒想到這一走就出不去了。

這個人工湖是個橢圓形,中間并不連通,只能沿着一個方向走出去。

“怎麽辦?要不,你和啾啾在這等我?我去看看有沒有哪裏能租自行車。”

容夏轉轉眼睛,想到一個絕妙的好方法,“不用,你背我回去吧。”

梁淮:“……?”

于是,梁淮身後背着一個一百多斤的容夏,懷裏抱着一個接近一百斤的啾啾,一步一步走得搖搖晃晃。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生活壓迫得精神失常,居然笑了起來。

“我說,你們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啊。

容夏在他背上笑到發抖,“那誰讓你挑了這麽一個地方?走得我累死了,你說你該不該負責把我背回去?”

“好吧好吧,背你也就算了,它呢?”梁淮舉起手裏的薩摩耶,“為什麽它還要我抱着回去?”

薩摩耶清脆地汪了一聲,可可愛愛的,兩只前爪越過梁淮肩膀,握住了容夏。

很有一種合夥坑蒙拐騙成功後的慶祝之感。

梁淮搖着頭笑了。

這地方是個小山坡,不太好走。

梁淮的視線被啾啾擋住,必須伸長脖子才能看清腳下的路,他還在分心和容夏說話,一個沒留神,踩空了。

山坡不高也不陡,只是這一腳踩空時啾啾受了驚吓,嗷嗚一聲從梁淮懷裏跳出來,反倒把人撲倒了。

梁淮顧着容夏怕他摔倒,手伸到後面扶了一把,又被容夏情急之下握住一推——

原本只是普通的腳滑,在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下,變成了兩人抱在一起雙雙滾下小山坡。

攏共也就不到兩米的高度,但凡是個正常的四肢協調的成年男人,都決計不會摔倒。沒想到,居然成為了容夏痛失偶像包袱的罪惡之地。

他摔得頭暈眼花,褲子還因為在土裏滾了一圈,沾上了一層黃褐色的泥巴。

事情到這裏并沒有結束,啾啾歪頭看着他們狼狽的模樣,以為這是主人開發的新游戲,決定下去跟他們一起玩耍。

于是也去土裏滾了一圈,把自己搞得全身髒兮兮。

容夏:!!!

他看着啾啾髒兮兮的小肉爪,血壓都高了。

但又不能拿狗撒氣,于是他扭頭看向坐在地上揉屁股的梁淮,表情之和善友好實在讓人瑟瑟發抖。

“……”梁淮坦然道,“這是個意外啊。”

“意外!意外!我讓你意外!”容夏從地上坐起,偶像包袱也不要了,半跪在地上,炒着啾啾的包包摔在梁淮肩膀,“你走路有沒有問題啊!這點高度怎麽會摔跤!”

“哎呀!”梁淮笑着躲閃,“錯了,錯了,我錯啦!”

他越躲閃,容夏越起勁,最後,他幹脆張開雙手,一把抱住容夏。

容夏一時沒注意,被他拽得失去平衡,踉跄着跌倒在他身上。

梁淮單手把人緊緊扣在懷裏,另一只手繞到容夏身後,仔仔細細拍了拍他身上沾染的泥土。

“摔疼沒有?”梁淮問他。

這個小山坡沒有鋪磚塊,只長了一片野草,地面并不堅硬,況且冬天穿得也厚實,摔下來的時候又有梁淮這個人肉坐墊壓在下面,真要說摔傷或者劃破,倒也沒有。

主要就是丢臉。

容夏哼了一聲,說“沒有”。

別別扭扭的樣子看得梁淮心裏一陣陣發癢。

他在褲子上擦幹淨手裏的泥土,上前一步捧住容夏的臉。

他含住了容夏微微翹起的嘴唇,吞下了他喋喋不休的撒嬌和抱怨。

容夏沒有躲開,只是在梁淮靠近時微微遲疑了一下——再怎麽說,現在還是在外面。

這點小小的掙紮立刻被梁淮捕捉到。

他放開容夏,自己微微起身,一揚手,脫了自己的藏青色夾克。

容夏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情況,就被兜頭罩住了臉。

輕柔的吻自眼睑落下,柔軟的嘴唇依次印在眼窩、鼻梁、臉頰,最後停留在嘴角。

等到容夏終于适應了眼前黑暗密閉的空間後,梁淮終于擠進他的唇縫,親吻長驅直入。

罩在頭頂的衣服不知不覺被梁淮頂落,攤開掉在草坪上。他順勢壓着容夏,兩人一起倒了下去。

他的夾克鋪在身下,這一次沒有再弄髒容夏的衣服。

悶住呼吸的衣服被拿開了,容夏卻依然覺得呼吸不順暢,每每想張口呼吸,都只會被梁淮叼住舌尖吻得更深。

來不及搞懂這個吻是怎麽發生的,梁淮的氣息帶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就這麽壓了過來。

梁淮一直不算溫柔,被接連咬了好幾下嘴唇後,容夏終于忍不住了。

他別開臉,小聲嘀咕了一句“疼”。

梁淮也不聽,捏住他的下巴轉回來,又一次咬了上去。

容夏的呼痛和抱怨又一次淹沒在唇瓣的輾轉中。

抱怨還是有效果的,梁淮動作放輕了很多,左手塞到容夏背後,安撫地撫着他的背。

糖衣炮彈最會降低人的防備心,容夏意思意思掙紮兩下,很快在梁淮的親吻下放軟了身體。

兩只手被梁淮牽着繞到那人背後,容夏借着他的力氣從草地上被抱起來,樹袋熊一樣纏在梁淮身上。

親吻的力道變得輕柔,氣氛卻更加暧昧。梁淮蹭着他的嘴唇,在親吻的間隙叫他“夏夏”。

手掌下面是容夏柔軟的屁股,眼前是他挺翹的鼻尖。容夏鼻梁高挺,是很英氣的輪廓,只是鼻尖有顆褐色的小痣,增添了一點俏皮和可愛。

梁淮放過他紅腫的雙唇,蜻蜓點水般地在那顆痣上親了一口。

容夏閉着眼睛靠在梁淮肩膀,後知後覺跟他算賬。

“不要搞這種突然偷襲,”他戳戳梁淮的腰,聲音還帶着情。欲後的沙啞,“無不無聊。”

梁淮含糊應了一句,偏過頭去用側臉壓住容夏的後腦,假裝兩人是一個深情擁抱着的姿勢。

他伸長手臂撿起自己的夾克,拍拍上面的泥土重新穿回身上。

之前還不覺得,穿好衣服後梁淮才發現自己的背都被汗水浸濕了。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親吻罷了,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卻依然能讓梁淮心如擂鼓,全身是汗。

在邊上玩泥巴的薩摩耶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主人,甩着尾巴走到容夏身邊,用鼻子蹭蹭他的臉。

容夏笑着“哎呀”一聲,騰出手來揉揉啾啾的耳朵。

他拍拍梁淮的肩膀,從他身上站了起來,伸個懶腰,說:“回去吧。”

……提到這個又馬上皺起了臉,“這麽遠的距離你背我回去!”

最後,梁淮找人工湖的巡邏人員借了一輛電瓶車,載着容夏和啾啾離開了這片區域。

容夏抱着啾啾,生無可戀地喊道:“怎麽辦!明天我會上微博熱搜嗎!”

梁淮在前面哈哈大笑:“‘大明星為何滿身泥土坐在電瓶車上’這種标題嗎?”

容夏用腦門撞撞這人的後背,嘀咕道:“遇上你就沒好事,我算是看明白了。”

兩人這一走就是幾個小時,學生們已經散成幾個小團體,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們回到帳篷時,剛好看到幾個男生向樹上抛着水瓶。

梁淮以為班上的男生又在淘氣,停好電瓶車後走到男生身邊,對着他的後背就是一巴掌。

“幹什麽呢?怎麽砸樹啊?”

男生撓撓頭,指指樹上挂着的風筝,“她們的風筝挂樹上了。”

說着又指指身後幾個女同學。

梁淮搖搖頭,脫了自己髒兮兮的夾克讓學生們拿着,兩下爬上樹幹,撈下了那只風筝。

他把風筝丢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下來。

“用水瓶砸這得砸到什麽時候去……”他無奈地說,“連爬樹都不會啊,男子漢怎麽能不會爬樹?”

容夏哼哼唧唧着走過來,說:“誰規定的男子漢就得會爬樹啊?你不要強詞奪理了。”

幾個男生被梁淮說得不好意思了,撓撓頭,拎着風筝還給班上的女同學。

有膽子大的男生反擊道:“老師會爬樹就很了不起嗎?出去一趟不也是把衣服弄髒了……”

梁淮沒說什麽,只掃了一眼過去,倒是另一位當事人抓抓臉,有點心虛地低下了頭。

到底還是一群半大學生,在別的城市待到太晚總歸是會引起學生家長的擔心。五點時,大客車按照約定來接他們回家。

學生們玩累了,返程時睡得七葷八素,就連啾啾的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趴在地上昏昏欲睡,一整車人裏,只剩下坐在最後排的梁淮還清醒着。

他并不是不累,只是常年平靜如死水的內心突然起了波瀾,胸腔裏跳動着的心髒震得他無法平靜。

他看着玻璃上映出的側臉,容夏倚着他,小腦瓜一點一點。

他伸出手指點點玻璃,指尖正正落在那人鼻尖的倒影上。

客車抵達長途汽車站後,梁淮一一送學生們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車。

為了今天的一日游,梁淮準備了不少東西,大包小包堆在腳邊。

“我說,大明星,”他指指腳邊的包裹,對容夏說,“打個商量,讓我借住一晚?”

容夏裝模作樣思考一番,沖他伸出手,示意他給報酬。

梁淮配合地垂下頭,苦惱說道:“我沒有錢,以身相許行不行?”

“不行。”容夏搖搖手指,“你這是在占我便宜。”

梁淮笑了笑,又說:“那你說怎麽辦?我這個窮苦的底層人士,工資都用來養車和請學生吃飯了,我一分錢都沒有了。”

容夏對着傻乎乎蹲在地上吐舌頭的啾啾揚揚下巴,說:“晚上幫我給它洗澡,都是你害它變得這麽髒!”

“好好好,”梁淮搖着頭笑笑,“行行行,我是罪魁禍首,行了吧。”

給薩摩耶洗澡并不是件簡單的事。

說起來,以前給啾啾洗澡的工作,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寇雅郡在做,容夏只偶爾打打下手幫個忙,真的動手操作起來,容夏發現洗澡這事還真沒那麽簡單。

不過短短幾分鐘,他的睡衣就濕透了。

梁淮也幫不上太大忙。他沒養過狗,不知道什麽樣的力道合适,重了怕薩摩耶不舒服,輕了根本按不住,沒過多久,也被甩得滿身是水。

兩人磕磕絆絆快兩個小時,總算給他洗好了澡。

容夏把烘幹機搬出來的時候,梁淮簡直瞳孔地震。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他不敢置信,“需要這麽大的機器來烘幹嗎?”

容夏甩甩頭發上的水珠,解釋道:“沒辦法,它毛太厚了。一歲多一點的時候有一次用吹風機給它吹毛,吹到後面吹風機的線燒了。”

說起這件事容夏就心有餘悸。

當時他聞到了糊味,還以為是吹風機太熱,把啾啾的毛吹糊了。後來寇雅郡擰着眉毛從卧室走出來,一把搶下他手裏的吹風機,這才發現吹風機底部的連接線已經冒了煙。

第二天,寇雅郡就拖着這個巨大的烘幹機回了家。

容夏慢悠悠講述了烘幹機的來歷,随口感慨了一句:“薩摩耶這個品種真的不适合新手飼養,太容易走彎路了,沒有別人指導真的很難。”

他只是随便那麽一說,身邊的人卻沒法不往心裏去。

烘幹之後還要梳毛。

現在還沒到薩摩耶的換毛季,不過掉毛量也已經相當驚人。

容夏支了個蚊帳,自己鑽進去用大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薩摩耶的毛發。

蚊帳空間小,無法再容納一個成年男人,梁淮只能坐在外面看着。

他待着無聊,随意打量了一下容夏的豪宅。

然後視線定在了這人的酒櫃上。

他笑着取下一瓶威士忌,沖蚊帳裏的人搖搖手,說:“我開這瓶酒可以嗎?”

容夏擡頭看了一眼,給他指了另一瓶,“開那瓶吧,還剩一半沒喝完。”

他艱難地從蚊帳裏爬出來,拍拍身上的狗毛,又打了個噴嚏。

“每次給它洗澡,我都覺得我快要得鼻炎了……”話還沒說完,又是一個噴嚏。

梁淮拎着吸塵器,打掃幹淨蚊帳裏的狗毛,收起蚊帳時卻犯了難。

那邊,容夏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起了威士忌,他看了一眼,說:“放着吧,一會兒我來收——那個蚊帳有點問題。”

……說起來又是寇雅郡。

在蚊帳裏面梳毛的方法也是這人教的。有一年啾啾在換毛季,每天都一把一把掉毛,蚊帳總開總關,終于壞了。

寇雅郡簡單修了一下,倒是能湊合用,只是收起來時不太方便,只有家裏這兩人才知道怎麽省力地将蚊帳關起來。

梁淮聳聳肩,說“好吧”。

他坐到容夏身邊,拿起了另一只廣口杯。

他的酒量可不比容夏,實實在在是個千杯不醉。

他不想在容夏喝醉的情況下跟他說話,一直想辦法搶着這人手裏的杯子,無奈容夏左躲右躲,就是不給他搶到。

梁淮無奈。

灌下一杯威士忌後,容夏兩眼發直。他從沙發上坐起,徑直走到蚊帳前面,對梁淮說:“給你演示一下,這個蚊帳應該怎麽收。”

說着,他按下蚊帳自動關閉的開關。

“……”梁淮扶額,“不是說壞了,不能自動關閉了嗎?”

容夏眨眨眼睛,“哦我這是給你演示錯誤的方法。”

梁淮默默捂住了眼睛。

他起身把容夏拽回沙發上,“我真是服了你了!這麽多年酒量一點長進都沒有,你也是個人才。”

容夏不服氣地哼哼,“沒有長進又怎麽樣?我又沒有喝醉。”

梁淮才不管他這套,自己坐回他身旁,端起杯子往嘴裏灌了一大口酒。

容夏不喜歡口味太烈的酒,這款威士忌并不辛辣,餘韻甚至帶着點果香。

他酒量雖然差,但也真的不到一杯就會喝醉的程度。他伸長手去夠茶幾上的冰桶,想再在自己的杯子裏加一塊冰,摸到了冰桶又想起做胃鏡時醫生說的話,難得有了些猶豫。

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重新坐回沙發上。

他不知道梁淮在他起身時把手搭在了沙發背上,他這一靠回去,整個人直直落進了梁淮的懷抱。

容夏慢半拍地歪頭看看他,說:“手拿開,硌到我了。”

梁淮沒動。

他只是看着容夏淺棕色的眼睛,試圖從裏面找到一些開心或幸福的情緒。

他低聲問容夏:“夏夏,你和那個人……斷幹淨了嗎?”

容夏:“……?”

他歪着頭,似乎在思考這話的含義。

“你們不會再和好了吧?”梁淮突然有些緊張,他又問了一遍,“離婚和情侶間的分手可不一樣。”

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他該等待容夏的回答,畢竟這一次,他想要的已經不再是像上次一樣的crush,他想要容夏的感情,想做他堂堂正正的戀人。

但是,他看着容夏的臉龐被威士忌的酒意緩緩熏紅,看着他被酒液潤濕的雙唇,看着他褐色瞳仁中自己的倒影。最後,梁淮的視線落在了他鼻尖的那顆痣。

他湊近容夏,又一次吻住了他。

他可以在容夏面前保持理智嗎?梁淮想,他大概永遠都做不到。

麥芽發酵的香味彌漫在兩人唇齒間,容夏向後躲了一下,又被按住後腦繼續深入。

帶着酒意的吻令人頭暈目眩,誰都沒有注意到原本安靜趴在地上的啾啾突然興奮起來。

它啪嗒啪嗒走到大門前乖巧蹲好,幾秒鐘後,容夏家的門鎖咔噠一聲打開——

容夏疑惑地出了個聲,聲音帶着情。欲過後特有的甜膩。他看向門口——

寇雅郡拎着一個粉色的袋子,一臉陰沉地看着沙發上擁在一起的兩人。

春節前寇雅郡出了趟差,回來之後往容夏父母家晃了兩圈,後面又馬上有了新的工作。

好不容易閑下來,他又準備起了啾啾的貼紙——貼在抽屜把手上的東西,不能摸幾下就掉了顏色,也不能在外力作用下太快變形,總之,肯定要選可以多用幾年的材質,不然某個小祖宗不知道又要說些什麽話來奚落他。

寇雅郡親自跑了好幾家數碼打印店,終于選好了照片的材質。他又把防磕膠布一張張剪好,貼上啾啾的小照片,鼓搗了兩天,做好了一袋子膠布。

出發去容夏家前有個緊急工作,寇雅郡不得不折回辦公室準備。這一忙活,一直忙到了下午五點。他看看時間,順便叫了兩份外賣,一起帶過去跟容夏吃。

等待外賣的時候,他打開電腦,又一次點開了那個裝滿容夏照片的文件夾。

文件夾裏塞了太多東西,每次打開都能有不同的發現。

這次,寇雅郡注意到了角落一張非常不起眼的照片。

這是一張微信視頻通話時的截圖,時間是兩年前的某天晚上。

也不知道是容夏外出拍戲,還是自己出差在外,總之那天兩人沒見到面,只在睡前通了次視頻電話。

截圖中,容夏湊到屏幕前面,給自己指指自己的眉毛。右上角的小窗口裏,自己則眉頭緊皺。

容夏眉毛下方不知被什麽刮破了一個口子,傷口不深,但位置尴尬,再往下幾分,恐怕就要傷到眼睛了。

“……就這麽小一個傷口,”容夏用發卡夾起前額的碎發,給寇雅郡看自己的眉毛,“修眉形時不小心蹭到了,沒事的。”

寇雅郡皺着眉毛,語氣嚴厲地說:“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到底是哪個化妝師?不是月月,那是誰?”

容夏:“……都跟你說了沒事的,你不要總是這麽兇巴巴,我告訴你是誰之後你想怎麽樣?想找人家麻煩嗎?”

寇雅郡不說話了。

最終寇雅郡也沒從容夏嘴裏問出是哪個化妝師這麽毛手毛腳,還在容夏的威逼利誘下心不甘情不願地立下保證,絕不再追究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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