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金手指

蘇涵并不是莽撞沖動。在醫院時她就驗證過,喪屍聽得見,只要動靜小喪屍不會發現,他們三人就是這麽離開醫院的。她不需要跟那些喪屍正面對抗,只要用聲音把它們引走,然後把大門一關就行了。

邊跑着,她邊思考好對策,她沖到大門外,瞄準了一輛敞開車門的車,車內血腥味很濃,還有一塊看不出形狀的肉。忍着惡心,蘇涵确定喇叭能夠按動,于是返回超市樓梯口處,站在這裏往上看,她能夠看到數十個喪屍堵在樓梯上,它們不停朝着樓梯處的透明玻璃門擠,不停翻落下來,又繼續往上爬。

咽了咽口水,她用力拍手,喊:“喂!看我我在這裏!”

嚯!

十幾雙沒有感情的眼睛轉過來,在這一刻蘇涵覺得自己好像被野獸包圍了。她将手裏的礦泉水丢過去,然後拔腿就跑。

咕嚕嚕。

身後傳來人體滾落樓梯的聲音,喪屍毫不畏懼疼痛,滾下樓梯後很快爬起來,激動嘶吼,朝着蘇涵這塊新鮮的血肉追來。蘇涵按照計劃跑到車前按動喇叭,然後鑽進了一間沒有人的蛋糕店,從後門出去又拐回超市。她來不及喘氣,搬來椅子踩上去,重重按下超市卷門的開關。

咔噠嗡嗡——

卷門開始下降。

有喪屍回頭,滿臉是血的臉直勾勾對着蘇涵,蘇涵抖着手将牆角的滅火器提起來,死死盯着對方。

卷門繼續下降,喪屍嚎一聲跑過來,幸運的是它有一條腿缺了腳掌,走路一颠一瘸,蘇涵舉着的滅火器沒有發揮作用,在卷門下降到只剩下一掌空檔時,那喪屍才撲到門上,發出老大一聲脆響。在蘇涵緊張的視線中,卷門終于到底。她長舒一口氣,将卷門鎖好,再關上玻璃大門,提着滅火器往樓梯走去。

二樓處的玻璃門搖搖欲墜,還有了三四道裂痕。她上前去喊門,玻璃門是透明的,裏面避難的人用床單衣服将門擋住,有一個中年女人掀開一角看她,臉色蒼白神情驚慌。

“喪屍都走了,你們可以開門了,不信你們看!”蘇涵讓開些。

更多的人擠到門後來看,裏面似乎起了争執聲,但幾分鐘過去,門後的雜物都被清除開,門被打開了。

“是你将喪屍帶走的對吧?我聽見有一個女人在外面喊,然後怪物就都跟着走了!”

“小妹啊,外面情況怎麽樣,警察來了沒?”

蘇涵被他們圍住。她粗粗一掃,二樓的幸存者有二十來個,她一一解答,簡單說了自己的經歷。

“我就說世道亂了!從窗戶往外看就看得出來,外面都是怪物了!”

“我得趕緊回家,我出來買醬油,我兒子女兒都在家呢!這都過去半天了!”

蘇涵好心提醒:“喪屍會被聲音吸引,我用外面汽車的喇叭聲把它們引走了,超市大門我也關上了,可能——”

砰!砰砰!

她的話被打斷,因為大門處傳來鐵卷門被撞擊的聲音。

穿着皺巴巴襯衫的男人趕緊下樓:“大門有兩層,我得把那層玻璃門也鎖起來!”邊跑邊解開褲子上的鑰匙串。

“先別鎖,我要出去!”

“還有我!我也要回家!”

“小姐姐,真是謝謝你了。”一個年輕姑娘湊過來握住蘇涵的手,眼中含淚,“我以為我們會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了。”

見這姑娘穿着超市的工作服,蘇涵說:“我也是為了自己,我想到二樓買點東西,可以嗎?對了,我剛才還在一樓拿了一些食物,你看看要怎麽算錢。”

姑娘搖頭:“哪裏還有心情算賬,我要回家了,你去跟徐哥說吧,要不找姚姨也行!徐哥就是穿襯衫的那個!”說完也小跑着下樓了。

二樓的人嘩啦啦全跑光了,蘇涵見不少人推着購物車在貨架間裝食物,徐哥邊鎖門邊壓低聲音說:“別跑單啊!我這裏有監控的!姚姐去算賬!”她收回視線低頭給妹妹發消息,然後開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

二樓果然是日用品區,她如願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菜刀、剁骨刀,樓上沒有體育用品區,她沒有找到棒球棒,于是她選中合适的擀面杖,用膠帶一圈一圈地将菜刀捆綁上去。蘇沅很快趕上來,眼睛發亮地誇蘇涵:“姐你好厲害!竟然真的把喪屍都引出去了,現在大門鎖起來我們就安全了,我們可以在這裏安心等炜聰哥過來。”

蘇涵的心情也舒緩很多,剛才緊張的行動中,讓她找到更多關于人生與生存的意義。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是真實的,她會受到威脅,會遇到危險,管它這是個什麽世界,她一定要活下去。

她跟蘇沅說了自己的計劃,蘇沅對她更加敬佩,也跟着動作起來,開始換衣服鞋子,自制武器。蘇涵換掉身上的病號服,穿了一身運動服,腳踩運動鞋,總算覺得身手伸展開來。她試着比劃幾下自己自制的武器,逐漸找到手感。她從小就開始幹活,沒有離開老家之前每年還跟着下地插秧,這幾年在外面工作,每逢秋收,家裏都會喊她回去幫忙。她的身體是非常強壯的,她比劃幾下後找到更多生存的信心,決定如果被喪屍抓住,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砍下去。

時間過得很快,樓下的動靜逐漸平息,想要離開超市的人都被徐哥開後面的小門送出去了。蘇涵下樓找徐哥結算,徐哥是個很大方的人,擺手說不用:“你幫了我大忙了,這些就當我的謝禮吧!”

在等待賀炜聰的過程中,時間又變得格外漫長。姐妹倆都很擔心,唯一的好消息是老家的父母終于聯系上了,是父母打電話來的,原來村裏也出現喪屍,他們聽聲音就撞門,父母只好把電話線給拔了,怕狗叫,連狗也宰了。好不容易安全了,才能給城裏的女兒打電話,剛開始時一直打不通,現在才打通。

聽蘇沅激動地與父母說話,蘇涵看着手機,養父母家裏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直到妹妹挂電話,她的手機都沒有響過。

“爸媽說讓我們趕緊回老家,姐你放心吧,我問過了,大伯那邊沒事,天寶也接回來了。”

“那我就放心了。”蘇涵将手機塞回口袋,“我去一下衛生間。”

坐在衛生間的馬桶上,蘇涵解下項鏈,她到現在才有時間研究這顆小說簡介裏說的寶物。在夢境中,自己利用珠子打開了無法翻開的小說,而在簡介裏則說,自己死後妹妹繼承了它,然後從中得到了金手指,得到了在末世中生存與抗争的力量。

摸着從小戴到大的珠子,不,應該說這顆珠子是從她出生就被她握在手裏,是跟着她一起出生的。其實她對這顆珠子感情很複雜,一方面這是唯一一直陪伴着她的東西,她對它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另一方面,在十幾歲最缺乏父愛母愛的階段,她有一段時間對珠子生出逃避與厭棄感。

沒錯,她不小心聽見過親生父母的談話。她以前以為父母将她過繼給養父母,只是随便從雙胞胎女兒中挑選一個,但不是那樣的,父母是因為她手中的珠子。蘇家村在偏遠的山裏,那裏封閉固守、思想封建,在雙胞胎女兒出生後,為了她手裏握着的珠子,夫妻倆專門翻山到隔壁村裏找很有名的巫娘娘算命。

算命前,他們是抱着期待的,手握一顆滑溜溜的珠子出生,這不就是電視裏說的出生帶異象,天生跟別人不一樣嗎?蘇涵父母開始是以為自己家來了一個“仙女”“仙童”的。但巫娘娘一看就吓白了臉,說這是“大不吉”。這珠子不是祥瑞,而是大女兒上輩子欠下的無法還清的孽債,這輩子就化為珠子跟随而來,勢必要向大女兒追讨來的,還會危及家人。當時就将夫妻倆吓得半死,想說要不把珠子扔了吧,巫娘娘說不行,這珠子有靈性,丢了還會再回來的。大女兒從福星變成災星,巫娘娘說想要化解,只有将孩子送出去。

到底是親生的孩子,又是雙生子,怎麽舍得就這麽送走?正好大哥大嫂說想要過繼一個孩子,蘇衛軍夫妻咨詢過巫娘娘,得巫娘娘點頭後就将女兒送了過去。

知道真相的蘇涵痛苦了好幾年,後來出來打工,經歷的事情多了她也就看開了。她真正擁有的東西,就是這顆珠子了,于是她重新将藏起來的珠子取出來,特地用毛線勾了一個小網袋将其兜住,找一條鏈子串上戴在身上。

“這竟然是寶物?”蘇涵将珠子翻來覆去地研究,實在看不出這其中有什麽乾坤。從外表上看,材質跟普通石頭差不多,圓圓的,比玻璃珠子小一號。如果在路上見到這樣一顆小珠子,大概沒有人會多看一眼,如果不是被她握在手裏出身這一點聽起來有些奇異之處,所有人都會将它看做是一顆普通珠子。

研究一番,蘇涵沒發現其中的奇特之處,可她不想放棄。她絞盡腦汁,想起以前看過的電視劇,女主角割破手指滴血在寶物上,使得寶物滴血認主。死馬當活馬醫,蘇涵出去拿了一盒刀片,回到衛生間裏割破了自己的手。

大拇指用力擠了擠傷口邊緣,很快冒出一顆血珠。她将血珠小心滴到珠子上,幾乎是瞬間珠子就将血珠吞沒,原本石頭質地的珠子散發出瑩潤的光,蘇涵來不及驚喜就眼前一黑。

在叫聲中蘇涵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倒在衛生間裏。她扶着牆站起來,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再看手心——珠子不見了。

“姐?姐你好了嗎?姐你沒事吧,怎麽不應聲?姐……”

外面傳來妹妹的喊聲,蘇涵忙應了一聲:“我沒事放心吧,一會兒就出來了。”她得先找出珠子的去向,自己暈倒前珠子發光了,應該很容易找到才對。但她找遍狹小的衛生間,什麽縫隙都沒有放過,那珠子毫無蹤影,好像憑空消失了。

蘇涵不相信珠子會不見,她已經确定那珠子不是普通物品,那它的“失蹤”就不是普通的失蹤。

會不會隐藏起來了?蘇涵心想,坐在馬桶上不停地思考,最後再次站起來,開始脫衣服。很快,她就在鏡子面前将自己脫了個幹淨,認真檢查身上的異樣之處。最後,她在心髒的位置看見了一顆紅痣,她确定自己以前沒有這顆痣。鬼使神差的,她直覺這就是那顆珠子留下的印跡,她擡手摸上去,眼前傳來熟悉的黑暗,但這一次她沒有暈過去。

黑暗之後是亮光,她眯了眯眼再睜開,就看見一片濃霧籠罩着的明亮空間,正中間是一棵白玉樹,那樹就像完美的工藝品,雖然沒有一片葉子,但樹幹筆直,枝幹交疊,白玉的質地使其顯出不凡來。這棵樹一眼看過去就很不尋常,擡頭看去,樹幹高聳入雲,看不見其頂部。

這棵樹讓蘇涵油然而生出一種親切感。

樹的四周沒有別的東西,她看向腳底下,踩着的白色的沙子,她蹲下摸了摸,抓起來一捧細小的白沙。看着白沙從指縫中流淌而下,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有些悲傷,反應過來時,眼角滑下一滴淚。

不過她沒有放任自己沉浸在這種情緒中,她開始探查這塊區域,利用步伐來量,得出長寬都在十米左右的結論。至于高度,她暫時無法測量,也許她可以找時間通過爬樹來估算,但妹妹在外面又敲門了,着急詢問,蘇涵趕緊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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