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來自客棧掌櫃的同情
二人心頭既有了主意,便墜在湧去趙氏看熱鬧的人群後,目送楊家四人進了趙家門。
“阿悅姑娘,我去去就回。”俞衡渠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趙氏大門,如是說道。
秦悅了然地點點頭,站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見俞衡渠進了趙氏大門。
這便是河陽趙氏的門庭了,她腦中忽然想起那個登徒子趙公子,她如今倒真的站在了他家門外。
“諸位有誰去過句容城?”
秦悅收起心頭一點感慨,見一衆人圍在趙府門前指指點點,卻遲遲不肯離去,便上前搭話。
“沒去過。”
“別說去過了,今日之前聽都沒聽說過。”
衆人七嘴八舌答了一通,皆道句容城實在太過偏僻,幾乎沒人去過。
咦?
秦悅陡然擡頭,為何她總有一種被人在暗處窺視的感覺?
好在俞衡渠極快從趙府而出,二人對視一眼,有默契暗生。
即要去句容城,自然宜早不宜遲。
二人反身回客棧收拾好随身物品,趕下樓去結算房錢。
只今日的客棧掌櫃焉頭搭腦,明顯底氣不足,再一看,身邊多了一個面帶厲色的掌櫃夫人,偶爾還能聞見“叫你偷酒喝”之類的低低呵罵聲。
秦悅與俞衡渠二人的出現,算是暫解了客棧掌櫃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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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巧撞破人家夫妻之間的閑事,只好裝作不知,秦悅遠遠高聲道:“掌櫃的,勞煩結算下房錢。”
客棧掌櫃瞬間滿血複活,見自家夫人在客人面前收了怒氣,心中大呼“來得好!”
高興之餘,直接給兩位客人抹了零頭。
他笑容滿面地看着離他近些的清貴公子,“這位公子,我給二位将零頭抹了,承惠,一共八錢銀子。”
秦悅很是自覺,立馬掏了銀子遞上去:“掌櫃的,給你銀子。”
俞衡渠擡起的手一頓。
客棧掌櫃面有驚訝,片刻後,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些莫名的同病相憐之色,“那,小娘子承惠?”
秦悅不解掌櫃神色,莫不是怕他二人賴賬?
便想着解釋一句:“銀子都在我這兒,我付。”
哪知她不說這一句話還好,此言一出,客棧掌櫃和掌櫃夫人兩人,先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接着又齊齊帶着憐憫神色看去俞衡渠。
弄得俞、秦二人一陣莫名,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
待他們走得遠了,身後傳來掌櫃夫人的低低數落之聲:“大夫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喝酒,不許喝酒,你竟然敢藏私房錢買杜家的烈酒來喝!我就該學學剛剛的那位小娘子,不給自家情郎身上留一文錢,看你們這些男人還怎麽……”
走出小半條街的二人,聽到此處驟覺尴尬。
玄門修士,耳力甚好,哪怕隔着普通人認為絕聽不清的距離,也将後面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二人一個面有尴尬,一個忍不住避開目光,腳下倒是有志一同地加快了步伐。
秦悅緩了心中尴尬後,轉念想到這樣的确容易惹人誤會,她雖穿着男裝,卻并未認真掩飾過自己的女子身份,哪知,竟會出這樣的烏龍!
悻悻瞟了一眼身旁的俞衡渠,見他面有異色,定也是尴尬的!
經此插曲,二人悶頭趕路,倒一時都不好向對方搭話。
秦悅見街上左右開張了不少鋪子,各色貨物都有,眼見不遠處就有一個賣荷包的小攤,心頭頓時有了主意。
“俞大哥,你在此等我片刻。”
她幾步跑到前面的小攤前,極快地瞟了一眼攤上的各色荷包,眼尖挑了一個最有眼緣的藍色福紋荷包,付了錢,幾下将身上一半銀子倒了進去。
分好銀子後,看着自己幹癟下去的荷包,秦悅竟沒覺得心疼。
反而興高采烈,幾步踱回俞衡渠身旁,将新買的荷包雙手往他面前一遞:“給你!”
“先前忘了你連荷包都舍出去了,你要買東西豈不是很不方便,我身上的銀子不多,我們一人一半。”
俞衡渠唇角微張,雙眼驚詫中夾雜着呆愣,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姑娘,怔在原處,竟忘了第一時間回絕。
阿悅姑娘這是在,送他荷包?!
不知怎的,想到此處,明知秦悅只是想分他一點銀子的俞衡渠,心頭陡然一顫。
他如果拒絕阿悅姑娘的話,她會覺得失了顏面吧?
在秦悅不斷的眼神催促下,俞衡渠到底沒說出拒絕的話來。
他伸出右手,小心接過荷包藏進懷中,接着又掩飾般地挂去了腰間,只臉上漸漸帶起一層無措的紅暈。
前面自覺解決了個大問題,心中贊着自己機靈的秦悅,大概忘了,哪怕是修士,荷包這種東西也不是能随便送人的。
尤其是女子送男子!
而一名男子對着姑娘家的荷包,自然也沒有随意就收的道理。
第一回 收姑娘家荷包的俞衡渠,步子慢慢落下幾步,右手下意識将懷中剛問俞清霧要的銀票,往裏推了推。
出了河陽城的二人,想着事有輕重緩急,今日夜裏,不如乘機探一探句容城黎家。
遂喚出靈劍,二人禦劍而起,一路上帶起無數人的好奇目光。
有人根據這禦劍速度,判斷出此二人,多半是哪個世家、大門派出來的,畢竟能用得起上品靈劍,年紀又輕的,小門小派的可不多。
趕路的衆人,看看自己手中的靈器,免不了在羨慕妒忌恨中糾纏一番。
畢竟靈器和靈器也是有差別的!
玄門修士人手一件的靈器,刀劍類最常見。
其中,靈劍又以絕對榜首的姿态,占據了修士武器榜第一。
且這世間有一門玄術叫禦劍術,自上古傳承而來,不但要求自身靈力充沛,更對要禦的靈劍十分苛刻。
通俗而言,上品靈劍禦劍是省力模式,那中品靈劍就是艱難模式,下品靈劍直接就是絕望模式,直接煉不了禦劍術的那種。
如此,同是修士,別人靈劍好,在空中禦劍而行,中品靈劍的,興致上來還能跟上去一段路,下品靈劍的,就只能靠自己雙腳追趕。
其中差距,被比下去的那個人,自是深有體會。
無怪,見有人禦劍而行,會有不少人露出羨慕、嫉恨之色。
然,敢禦劍一路招搖而過的,要麽是大門派弟子,要麽是實力高深之輩,并不懼別人嫉妒,反正不好惹,別人也就更不敢惹。
而且,上述只是不同品級靈器在禦劍術這一門玄術上的差別,諸如精學劍術,探險奪寶,殺人放火如此種種,靈劍自然越好越占便宜。
這也是為何,多數玄門修士寧願傾家蕩産,也要給自己尋摸件上品靈器的緣故。
也是秦悅,自覺欠了俞衡渠一個大大的人情的理由。
***
微涼初貼地,稍稍上行蹤。
句容城偏遠,俞衡渠與秦悅二人雖知道大概方位,路卻不熟,一路上少不得停下來找人問路。
禦劍又十分消耗靈力,二人不敢将靈力消耗太過,只得每隔一段時間停下歇息一二,天徹底黑下來後,才進了句容城。
句容城三面環山,往來通行不便,四周即無靈川名山,也無大澤長河,靈氣十分微薄,原本是不受修士待見的。
但它城西側大山中,有一座廢棄許久的朱砂礦,如不惜人力,還能得些殘砂。
如此,句容城中窩着三個散修傳承,也不足為奇。
二人入了城門,一路走來,竟是家家戶戶早閉門,唯有客棧、酒樓燈火熙熙,人氣升騰,有不少外客湧入。
若九夫墳之事為真,此情此景倒不難理解。
哪裏有熱鬧哪裏湊,修士也不例外,如果能在這樣的熱鬧中,名利雙收,自然就更好了。
二人接連尋了三家客棧,竟都已客滿,稍一打聽,不出所料,客棧中大部分人都是沖着九夫墳而來。
城中不知哪裏來的傳聞,說是黎家願意将自家的玄法拿出來,但求有人能救他們于水火。
只此一件,引了不少風聞消息的散門修士趨之若鹜。
畢竟玄法這種東西,誰會嫌多!
又傳,西山中的那座廢棄朱砂礦在近日采出了礦精,壓根不是廢礦!而九夫墳,根本就是黎家的陰謀。
這一條“有寶出世”,又吸來不少慣撈偏門的人,有的壓根還不是修士,只能算是江湖武士。
種種流言,各色小道消息交織在一起,在城內傳得甚嚣塵上,竟在小小的句容城中蓋過了河陽趙氏一事的風頭。
打聽到的消息越多,俞衡渠與秦悅二人越忍不住蹙起眉頭。
秦悅心生疑惑,這跟楊家四人的說辭,有出入啊?
“俞大哥,楊家四人,莫不是有意隐瞞?”
俞衡渠微微搖了搖頭,只覺得事情變得棘手,心中略思索,回道:“此中,怕是有些蹊跷。也許,咱們大庭廣衆之下聽來的,人家未必肯說實話,倒也算不上是有意隐瞞。”
且這麽多人,一起沖着大兇的九夫墳而來,未必不會惹來其他禍端。
在又一家客棧掌櫃客客氣氣說着“客滿”聲中,二人一時面面相觑,人竟這樣多!
秦悅不知想起來什麽,忽地促狹一笑:“俞大哥,這人果然不能老想着睡橋洞,這不,這下是真要睡橋洞去了!”
俞衡渠臉上淺淺含笑,處之泰然,“無礙,橋洞也住得。”
雖是仙門世家驕子,修行以來,荒郊野林,古廟廢宅,他倒也不挑。
不過?阿悅姑娘怕是不習慣。
他想起當日秦悅在破棧中的話,細細思慮,今日要到哪裏尋個落腳之處?
秦悅不知,她當日的一句推脫之言,俞衡渠卻記在了心中。
玩笑歸玩笑,秦悅想起住了一次野地的奇葩經歷,提議道:“咱們不如投宿普通人家,想必多問幾家,總不會次次被拒。”
見俞衡渠點頭,秦悅便左右觀察起來。
這條街尾處有一座供人用膳的小酒樓,位置有些偏,酒樓門前點着燈籠,照着門框上不甚清明的“徐來樓”三個字,細觀裏間生意,倒并不好。
一個店小二倚在門口,無精打采,正不斷打着呵欠。
秦悅歪歪頭示意俞衡渠看過去,面有慧黠道:“走吧,俞大哥,咱們今晚的着落,怕是得落在這店小二身上了。”
俞衡渠将酒樓及門前的店小二打量一番,緩步跟上興致勃勃的秦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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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微涼初貼地,稍稍上行蹤——來自陳子升《過句容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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