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 壞主意
顧纨黛眉微蹙,語氣裏透着幾分嘲弄,“怕什麽,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
她與安平伯府鬧得很是不愉快,就安平伯夫人那心胸,不派人來搗亂那才不正常呢。
“我的小……”顧纨開口攔住了她那憂心忡忡的小丫環,“我有些餓了,你去林家鋪子幫我買些梅花酥餅,對了,記得再去廖記打一壺好酒回來。”
對于自家主子的吩咐,青苗向來是言聽計從。
看着被指使開的人,顧纨臉上露出幾分無奈,這孩子人不大但是操的心是真多啊。
安平伯府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
起初安平伯夫人就不樂意謝蟠娶自己過門,人家中意的是娘家信陽韋氏的一個旁系嫡女,據說是秀外慧中很讨人喜歡。
然而謝蟠自幼被捧在手心裏長大,一意孤行之下,就算是安平伯也攔不住。
一來二去的,顧纨到底是進了安平伯府。
外人都道謝蟠對世子妃死心塌地,卻哪裏知道,謝蟠可從來不是什麽癡情種子。
正月十五那天說是約了朋友出去,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一盞最漂亮的花燈。
顧纨等了一夜,等到的卻是這人醉醺醺的回來,衣服上滿是脂粉氣。
那些個庸脂俗粉的味道,顧纨還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當天就是把謝蟠關在了院門外。
新婚燕爾兒子留宿花街柳巷,安平伯夫人卻覺得男人誰還不風流,指責顧纨沒有世子妃的風範。
接連幾天,顧纨都把謝蟠關在了院門外。
新婚夫妻接連冷戰,便是連安平伯府裏未出閣的姑娘都來對顧纨冷嘲熱諷。
顧纨當時也是來了脾氣,死活不低頭。
還是謝蟠先服了軟,二月初一那天晚上在院門外叫嚷着,說是明天跟朋友去狩獵,到時候給她獵一頭狐貍回來給她做圍脖。
他一路叫嚷着離開了伯府,哪曾想回來的時候已然沒了氣息。
安平伯夫人得知兒子死訊後,便是把氣都出在了她身上,若不是怕一巴掌下去顧纨的臉腫了守靈的時候讓外人看了笑話,怕是都恨不得撕破她的面皮吧。
成親月餘就是喪夫,顧纨在安平伯府的日子并不好過。
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安平伯夫人不待見她,伯府的三姑娘謝若蘭也事後諸葛的馬後炮,“長了這麽一副狐媚樣,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當初就是克死了她的未婚夫,沒想到哥哥這麽命硬的人,也是扛不住她這狐媚子。”
顧纨記得很是清楚,謝若蘭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她在蘇州的那些街坊鄰居一樣,一邊說着她命硬是狐貍精下凡成精,一邊又是用眼睛梭她,恨不得眼睛裏生出一對鈎子把她的臉劃個稀巴爛。
她太熟悉這樣的目光了,原來伯府的千金與那市井婦人卻也沒什麽兩樣。
謝若蘭那肆無忌憚的目光是起因,顧纨選擇要離開安平伯府。
留在那裏只有死路一條,那不是自己的地盤,說不定哪天就是傳出了自己病重的消息,再過些天就因為“思念世子病重不治芳華早逝”了。
顧纨還年輕,自幼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還想要再過幾十年,她才不要這樣的結局。
左等右等終于等來了娘家人,顧纨卻沒想到,娘家人半點沒有帶她離開的意思,反倒是勸她聽安平伯夫人的安排——
從謝家的旁支之中過繼一個孩子養在謝蟠名下,為謝蟠守節,将來這小世子繼承伯府,顧纨也就能享福了。
顧纨是真的沒想到,這話竟是從素日疼愛她的母親嘴裏說出來的。
盡管出身商戶,顧纨卻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嬌嬌女,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經此一事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被金玉堆着長大,不過是個鑲嵌着金玉的工具而已——
用來維護家族利益。
哀莫大于心死,顧纨不會過繼孩子讓自己看安平伯夫人和謝若蘭的眼色過活,她自有她的手段離開安平伯府。
至于名聲之類的東西,如果活下去都是問題,名聲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坐在庭院裏的人想事情出神,一不小心便是将那一盆山茶花的花骨朵兒給掐斷了。
驀然間回過神來,顧纨也是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好像剛才聽到了“哎呀”一聲。
是個男人的聲音,可是這院子裏除了自己,卻又哪來的那人呢?
環顧四周,顧纨沒看到外人,便也沒再多想。
她有些累了,回屋子裏歇息,等錢六回來再說。
離開安平伯府,和娘家也鬧掰了,回蘇州是不可能的,索性便是留在京城。
雖說自己手上還有不少的銀錢,可總花錢沒進項到底不安穩,顧纨剛搬過來就讓錢六出去打聽,為的就是要給自己謀一條生路。
母親,還有安平伯府的人都覺得離開伯府她寸步難行……
她呀,偏生要走一條路出來,讓這些人都好好瞧着。
她顧纨不是只有一張臉的紅顏禍水,她也是有腦子的人。
鏡子裏的自己似乎憔悴了幾分,顧纨拿起了梳妝臺上的胭脂,指甲蓋兒挑出了那麽一點點,點在了臉頰上,慢慢地揉搓開來。
氣色頓時就好多了。
銅鏡裏的小寡婦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人比花嬌。
……
安平伯府。
安平伯夫人神色并不怎麽好,“你不是跟我說讓那媒婆去羞辱一番,管保讓那賤蹄子沒臉見人嗎?”
這就是她說的羞辱?
那媒婆反倒是被那小賤蹄子趕出了,虧得還有臉自稱是崇北坊的第一媒婆,被一個小賤人羞辱了一番,真丢人。
郭媽媽聽到這話臉上有些挂不住,不過她自幼便是伺候韋氏,還能不清楚主子的脾氣?
“夫人,這世子妃……”被韋氏瞪了一眼,郭媽媽連忙改口,“那小賤人到底是女人家面皮薄,一次不行咱們給那李媒婆多點銀錢,讓她每日裏去,保證讓崇北坊的人看到世……那小賤人就知道她克夫,躲得遠遠的。”
韋氏白發人送黑發人,結果又被顧纨要挾——若是不放她離開伯府,她顧纨定讓整個伯府不得安寧。
這話韋氏是信的,那女人生的好,便是披麻戴孝為蟠兒守靈時,都勾走了前來吊唁的賓客的魂,真要是留在伯府,誰知道什麽時候伯爺就是爬了灰、庶出的兒子和寡嫂勾搭成奸,整個伯府被她攪得一團糟。
人是放走了,不過韋氏不打算就此罷休!
顧纨那賤人害得她的蟠兒英年早逝,不讓這女人走投無路,無容身之地,她誓不為人!
“那好,就讓那李媒婆天天上門好了,要是不讓那賤蹄子身敗名裂,回頭我要你好看!”
郭媽媽連忙應下,“我這就去交代她。”
她剛是出了院門,就被人給喊住了。
“郭媽媽這是哪裏去?”那聲音帶着矜貴,找遍整個安平伯府,除了府裏尚未出閣的三姑娘謝若蘭便再無他人。
“回三姑娘的話,夫人吩咐我出去辦點事情。”瞧着謝若蘭這一身大紅錦衣,郭媽媽多少覺得不舒服,世子這才去世不久,三姑娘作為親妹妹,這般披紅挂綠未免太……
謝若蘭觑了郭媽媽一眼,“可是去打聽顧纨的事情?我可聽說了,郭媽媽你在母親面前大包大攬說是要治治那小賤人,結果派過去的人不中用呢。”
郭媽媽聽到這話老臉一紅,三姑娘瞧不上世子妃,出身是一方面,另外的原因是因為世子妃實在是太美豔了些,穩穩壓了三姑娘一頭。
被那些京城貴女壓一頭也就罷了,世子妃出身不高又豔壓與她,這讓從小就金尊玉貴長大的伯府千金怎麽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只是自己辦事不利被人傳揚的到處都是,未免太過丢人,“是,讓三姑娘見笑了,我這就再去吩咐。”
“慢着。”謝若蘭叫住了人,“郭媽媽,我倒是有個主意,興許能夠幫你一二。”
一個後院裏長大的嬌小姐能有什麽主意?不過這到底是主子,郭媽媽還是做出了一副傾聽模樣,很快她臉上就是露出了一絲驚訝。
謝若蘭臉上露出一絲譏笑,“寡婦門前是非多,外城裏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沒有,那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寡婦,自然是引得那些登徒子垂涎,郭媽媽說,我說的對是不對?”
“自然自然。”郭媽媽一臉的恭維,心底裏卻是暗暗吃驚,她沒想到三姑娘竟是給自己出這般歹毒的辦法。
讓一個女人活不下去的最好辦法,可不就是毀了她的名聲嗎?
她之前讓李媒婆前去說親,也不過是惡心世子妃而已,沒想到三姑娘竟然來了這麽一招釜底抽薪。
“郭媽媽快去吧,別耽誤了母親的交代,辜負她對您的信任才是。”這話說的郭媽媽心中一動,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夫人身邊伺候,可是要抓住機會才是。
世子妃,已經被休出了伯府,只不過是下堂妻而已。
別怪自己心狠,要怪只能怪自己長得好偏生又抛頭露面被世子看見,被世子看見也就罷了偏生又嫁到了伯府。
嫁到伯府也無所謂,最不該的是和世子置氣以至世子為了讨她歡心而死在外面。
所以真要是怪罪,只能怪她顧纨命不好,天生就不是什麽能享福的人!
……
“阿嚏!”誰在念叨她?顧纨拿帕子捂住了口鼻,倒是引得錢六一陣擔心。
“小姐可是身子骨不适?要不要小的去請個大夫來瞧瞧。”錢六很是擔心,自從世子去世後,小姐就是清減了不少,雖說面色看着還好,可身子骨卻是越發的單薄。
實在是讓人憂心的很。
“沒什麽,你剛才說那鋪子在哪裏?”
“是在內城東華門王府街和崇文街的那個路口,小的打探清楚了,那鋪子是那祖上掙下來的産業,只不過遇到不肖子孫得罪了人,京城裏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就想着把那鋪子給賣了。”
錢六忍不住問了句,“小姐你想要盤下那鋪子往外租?”
“不。”顧纨唇角微微一揚,“我要自己做生意。”
“啊?”錢六驚呆了!
雖說顧家是商賈之家,可哪有女人家抛頭露面做生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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