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26 搞噱頭

陸青岷不知道這屬下的心思,只是待人走後,這才是擡起頭來,手指摩挲着小小的瓷瓶。

他并不是那麽喜歡熏香,畢竟偶爾還要面對一些屍身,熏香容易遮掩了原本味道。

書案上的卷宗還有幾個沒看完,手中捏着那小小瓷瓶,陸青岷又是埋首其中,只是那卷宗上的文字一時間卻又是成了那人模樣。

一颦一笑,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猛地阖上卷宗,陸青岷忽的站起身來,倒是把站在門前的小吏吓了一跳。

“大人。”說話聲都磕磕絆絆了些許。

“何事?”将那餘怒壓住,陸青岷嗓音低沉,似乎山雨欲來。

那小吏有些懼怕,雖說陸大人處理案件時向來是板着一張臉,可平日裏卻也是春風化雨一般的人,怎麽今個兒似乎心情不大好。

“柳閣老派人過來,說是請大人到醉太白,為大人接風洗塵。”

陸青岷是景元二十七年的進士,當時的主考官正是柳閣老,所以說是柳閣老的門生也不為過。當然,他們這些殿試的,都是天子門生,他與柳閣老素來也沒什麽私交,如今這接風洗塵姍姍來遲,看樣子并不是簡單的接風洗塵宴。

“麻煩你去我家跟我阿嫂說一聲,我去赴宴,怕是會晚些回去。”

小吏聞言連連答應,不過擡頭時卻又是忍不住多看了陸青岷一眼。

绛紅色的官服穿在陸大人身上襯托的這人越發是一個玉面郎君。聽說柳閣老的孫女尚且待在閨中,怕不是這次柳閣老要與大人結親呢。

醉太白在西江米巷,因為正好是在六部衙門前,車馬來去的多,屬于內城頭等繁華所在。

陸青岷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打馬過去的陳鐘,幾天不見,陳小将軍一如既往的活力十足,讓人看不出他之前被陳老将軍杖責過。

一愣神,陸青岷便是察覺到有一道視線打量着自己,擡頭看到醉太白二樓臨窗而立的柳閣老,他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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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山與陳家小子熟悉?”雅間內只有兩人,柳閣老問出這話時,陸青岷眉頭微微一皺,很快就是說道:“見過幾次,并不算熟悉。”

“這小子倒是有點像他爹,聽說最近喜歡上了一個小寡婦。”言罷,柳閣老撫了撫胡須,“子山在京城時日不長,有些舊事可能并不知曉,別看今時今日陳老将軍是一身正氣凜然,年輕的時候卻也是做過糊塗事的。”

陸青岷聞言只是抿了一口茶水,陳老将軍一把年紀又是國之功臣,不是他一個小輩能夠議論的。

柳閣老還在感嘆,“這佛家說因果輪回,大抵便是如此,老子這樣,兒子也這樣。”說着瞧了陸青岷一眼,看後者似乎無意讨論這個話題,柳閣老又是感慨兩句,這才是說道:“子山也不小了,也該找個知心人,讓你嫂子放心才是。”

陸青岷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小小的神色變化落在柳閣老眼裏,不過他并沒有繼續說,而是讓這雅間陷入了安靜之中,茶煙袅袅,然後消失無蹤。

因為臨街,這窗戶半開,能夠聽到街上傳來的聲音。

“勞恩師挂念,只是我剛到大理寺,諸多事務還在熟悉之中,只怕是這一年半載的不會談及婚嫁。”

他拿衙門的事情來推脫,那些個心思又豈能瞞得過對面這內閣大臣?

“聖賢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衙門的事情要處理,不過你府裏的事情也不能耽誤,皇上賜了你宅院,你怎麽還住在宣南坊那邊?那裏到底是魚龍混雜,若是有誰動了心思,豈不是置你與你家嫂子于危險境地?若是你父母兄長泉下有知,又該是如何擔憂?”

“多謝恩師提點,我之前已經與聖上說明此事,至于搬家之事,也快了。”他臉上神色淡淡,“我按照大邺律法秉公辦事,無愧于心。便是九泉之下,父母阿兄也不會責備于我。”

如此固執,這讓柳閣老想到自己年輕時的模樣,不過眉眼間也只是稍稍松弛了下。

離開醉太白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幾分,不過街巷裏都是亮起了燈火。

“閣老命小的送陸大人回家。”

“不用,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麻煩了。”

柳府的人還要再說一句,只是看到陸青岷那沒有表情的臉卻是話說不出口,目送着他離開。

陸青岷往大理寺那邊去,雖然有宵禁,不過這會兒內城還很是熱鬧,崇文門裏街更是不必說,在左右鋪面都燈火通明中,顧纨那香料鋪子門扉緊閉,顯得有些個格格不入。

看了一眼,陸青岷轉身離去,只是到了崇文門時,腳下有幾分遲疑,然後這才是過了去。

泉水巷內頗是安靜,沒有什麽多餘的動靜。

素來殺伐果決的大理寺卿這會兒遲疑了些許,然後緩步離去。

他剛離開沒多久,便是有人出了來,正是陳鐘。

“你們好生保護顧姐姐,若是有什麽差池,也不用回去見我了。”陳鐘神色嚴肅,讓兄妹兩人齊齊心中一緊,“是。”

只是心兒到底是有些困惑,這女人鐵石心腸,明明知道小将軍為了她受責罰,卻是半個字不提小将軍,也不知道小将軍到底是着了什麽魔,竟然對她這般念念不忘。

“她之前知道小将軍您被責罰了的。”她一時間忍不住說出口,雖然被兄長瞪了一眼,可是心兒覺得自己說出口後心裏頭舒服多了。小将軍因為顧纨受罰,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卻只是趴在牆頭往這家院子裏瞅了眼,都沒有進去。

這般癡心,簡直喂了狗!

“若是不想呆在這裏,那就回将軍府。”陳鐘只留下這麽一句話就離開了,心兒怔怔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一會兒,看着站在那裏的哥哥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哥,我……”

“按照小将軍的吩咐辦事就是,別多嘴。”他知道妹妹對小将軍的那一點點心思,可有些人不是你能夠肖想的。

所以,還是趁早斷了這些個念頭為好。

心兒心有不甘,那個女人憑什麽得到小将軍這般對待,就憑她一張臉嗎?

若是顧纨聽到心兒這心聲,定然會一萬個贊同,她可不就是靠着一張臉嗎?

不過這會兒顧纨正在吩咐翠蘭配制香料,“這蘇合香丸有溫通開竅,理氣解郁,散寒化濁,辟穢醒神的奇效,不過炮制的時候稍微麻煩了一些,我素來喜歡在這香丸之中增添些蘭草,味道便又是多了幾分淡雅,你聞聞看。”

翠蘭拿過那小木盒打開聞了下,果然聞到那淡淡的蘭香。

“小姐,這蘇合香丸該如何保存呢?”若是放在香囊之中,只怕是早早就散去了味道吧?

“我過去都是用香囊裝着,挂在帳子四角,不過京城裏的那些達官顯貴家的女眷喜歡把這香丸放在小木盒裏,薄薄的一層,久而久之這木盒便是浸透着香味,慢慢散發出來。”

說完,顧纨臉上露出笑容,“知道為什麽嗎?”

“不知道。”

看着下意識搖頭的人,顧纨笑意更是明媚了幾分,“那是因為這蘇合香貴,她們用的珍惜,将香丸放在木盒裏,一來香味揮發的慢,二來顯得別致。”

翠蘭聽得目瞪口呆,她聽青苗說過小姐之前過得頗是奢靡,卻沒想到竟是比那些達官顯貴家的女兒還要奢侈幾分。

她一點都不懷疑顧纨說的是假話,因為沒有說謊話的必要啊。

瞧着這些個堆放的整齊的木盒,翠蘭忍不住問了句,“小姐,做這麽多香丸,是想要送人嗎?”

“嗯。”只是顧纨下一句話讓翠蘭險些把手裏的小木盒都丢在地上,“送給咱們的客人。”

送給客人?

那客人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光顧了三次,一共花了二兩四錢銀子。

而這蘇合香丸,一粒就要二兩銀子。

這确定不是買椟還珠嗎?

翠蘭徒然的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是。

“覺得很奇怪嗎?”顧纨臉上帶着盈盈笑意,這讓翠蘭回過神來,可一時間卻又不敢直視她。小娘子是一個讓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多看的美人。

“京城是卧虎藏龍之地,想要在這裏把買賣做起來,光是靠時辰是沒用的,得弄出點噱頭來,懂嗎?”就像是讀書人,有些人考不中舉人、進士,卻是在文壇有着很高的地位,靠的也是噱頭。

一首詩,一篇文章,或者針砭朝廷時弊,就能一舉成名天下知。

顧纨要做的就是一舉成名衆人皆知她的香料鋪子。

“買香料送蘇合香?”安平伯府後院,謝若蘭聽到丫環的禀報,臉上露出一絲嘲弄,“她還真會折騰,既然都搞出了這般噱頭,我要是不去瞧瞧,是不是挺對不住她的?”

身邊伺候的大丫環聞言遲疑了一下,“小姐,聽說陳小将軍護着她,上次夫人去那邊就沒讨得了好。”不僅沒讨得好,還丢了人,惹得伯爺都動了怒。

再加上香姨娘在伯爺那裏煽風點火,這些時日,夫人的日子并不好過。

顧纨就是個邪門的人,還是少去招惹為妙。

“母親未免有些蠢笨了些,誰說我要去惹事了,我只是想要去看看熱鬧而已。”只是說這話時,安平伯府的三姑娘眼中透露出幾分狠色,又怎麽可能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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