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051 流言起

陳老将軍戰死沙場，便是陳鐘也因輕敵中了蒙族的埋伏，屍骨無存。

北疆戰敗的消息傳到京城，舉國嘩然。

太後新喪，再加上戰事不利，景元帝急火攻心一下子便是病倒在禦榻上，讓整個京城都陷入了躁動之中。

景元帝在位二十九年，如今已然年過半百，早已經不是當初年富力強的盛年時期。

而幾位皇子如今也年歲不小，帝王卻始終沒有立太子。

太子不立，國将不安。

朝臣們紛紛上谏，以至于大邺的京城又是一陣熱鬧喧嘩，而這熱鬧卻注定了與太仆寺旁的将軍府沒什麽幹系。

噩耗傳到将軍府時，顧纨只覺得眼前一黑，她幾乎昏倒過去。仆婦的一聲“小姐”讓顧纨勉強支撐住，看着一下子倒在地上的陳瑤，顧纨想，她不能夠倒下。

匆匆叫來錢六，“你去錢莊兌了銀子，讓人幫我去找，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都說陳鐘屍骨無存，可她不相信。

那少年分明說舍不得自己，會平平安安回來的。

顧纨不信他會對自己食言。

所以陳鐘一定只是失蹤了，他肯定是怕被人找到，所以躲藏了起來，只要費點心，她就一定能夠找到陳鐘的，不是嗎？

錢六看着眼神堅定的人，他寧願小姐現在哭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

他是真的害怕，怕小姐現在硬撐着活活累垮了自己。

“小姐……”

“去，我一定要找到他，如果你不去的話，等我把府裏料理好，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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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六怎麽可能讓顧纨去呢，現如今七月天，她懷孕将近五個月，現在已經有點顯懷，只不過沒有出去走動，外面的人不知道而已。

讓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去北疆的戰場上找人？

錢六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連忙答應了下來，“小姐你放心，我這就去找一些妥當的人去打聽。”

他答應下來後看到顧纨神色松弛了幾分，這讓錢六又是一陣心慌，他從外面回來的路上聽說，現在三皇子和六皇子争得厲害，而且三皇子似乎有意問責。

畢竟傳來的戰報是少将軍輕敵冒進，這才害得兩萬大軍被蒙族兩路五萬兵馬包圍，盡數被殲滅。

雖說死者為大，可這畢竟牽扯到朝廷和戰事，萬一三皇子真的被立為太子，只怕是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問責将軍府。

将軍府甚至可能被查抄，如果三皇子想要立威的話。

相較于錢六的憂心忡忡，顧纨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穩定将軍府。

在陳老将軍和陳鐘出征的兩個月裏，她已經将将軍府的那筆爛賬都清理好了，盤點了将軍府現有的産業，買了兩個鋪子租出去賺點錢，只要今年周轉過去，到明年基本上就不用自己太操勞了，将軍府完全可以自負盈虧，而且賬面上也好看。

她還打算給陳瑤攢一筆嫁妝，到底是将軍府的小姐，本身也是金尊玉貴的人，自小跟着老将軍學習刀槍棍棒那也沒什麽，可論到婚嫁，怎麽着也得有拿得出手的嫁妝吧？

偏生将軍府早前沒什麽女主人，陳老将軍也不太懂這個，陳瑤如今十二歲了，卻還沒給她準備什麽嫁妝。要知道女兒家的嫁妝可是從出生那天起就開始準備的呢。

事情明明所有的事情都走向正軌，從戰場上傳來的噩耗卻讓顧纨幾乎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她沒有想到，陳鐘竟然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少夫人，您多少吃點東西吧。”青苗聲音嘶啞，眼圈也是紅腫了一片，她還沒辦法接受這個現狀，活潑的像是一只猴似的少将軍，竟然就這麽沒了。

青苗不敢讓主子看到，生怕惹起她的眼淚，自己躲在一旁偷偷的哭。

只是現在看着茶飯不進的主子，也是一陣心疼。

小姐在婚事上，怎麽就那麽不順呢？

“我不餓，你去看看瑤瑤怎麽樣了。”她說完這話，看着那一桌子的飯菜，最後還是讓青苗給自己拿來一盤點心，她不想吃東西，卻也得撐下去，這偌大的将軍府，還得靠她支撐下去呢。

那素來香甜可口的點心此時此刻卻沒有半分滋味，如同嚼蠟一般，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身體能夠撐住，不要垮下去。

青苗沒多大會兒就是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陳瑤，看到顧纨的瞬間，十二歲的将軍府小姐再也忍不住地大哭了起來，“嫂嫂……”

她從小就害怕父親出征，生怕爹爹會一去不回。

而這次，爹爹真的回不來了。

還有哥哥，她那個素來疼愛她，成親還沒一個月就離開了京城的哥哥，再也回不來了。

陳瑤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她從小就沒有了娘親，現在又沒有了爹爹和哥哥，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爺要這麽對待她。

爹爹不是說了等北疆戰事平息，他會帶着她去秋狩，到時候檢驗她的騎射功夫。

然而這些全都成空，爹爹再也回不來了。

……

“顧纨這孩子，命可真苦。”将軍府父子戰死沙場的消息在京城裏傳的沸沸揚揚，吳氏也聽說了這一消息。

晚飯的時候，她一句感慨，讓陸青岷拿着手中的筷子怔怔，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繼續吃飯，然而卻是遲遲沒有下筷。

“阿岷，我聽說朝廷似乎要問責将軍府，顧纨她不會被牽扯進去吧？”

這個問題讓陸青岷半點食欲都沒有。

“還要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現在流言四起，阿嫂你也不要聽風就是雨。”陸青岷這句話已經稍稍有些重了，吳氏聽到後輕咳了一聲，“我也只是擔心顧纨，好歹當初是鄰裏一場。”

偏生這嫁娶之事上，諸多不如意。

先是未婚夫提親前死去，然後又是伯府的世子死去，現在陳鐘這個少将軍也戰死沙場，京城裏已然有流言四起，說顧纨天生克夫命。

甚至于之前已然明了的是安平伯府往顧纨頭上潑髒水的事情，都是被人胡攪蠻纏一番說什麽要不是娶了顧纨，謝蟠說不定就不會遇到這種事。

如今将軍府沒了頂梁柱，這些髒水便肆無忌憚地往顧纨頭上潑，反正也沒人維護她。

而嚼舌頭根的不止是那些在茶館裏閑聊國事的讀書人，更多的還是女人們。

恰逢是壽康伯府的老夫人過八十大壽，因為還在給太後守孝，所以這整生日也沒有操辦，只是有幾位夫人帶着自家女兒來串串門，閑聊中就是說起了将軍府的事情。

“這陳鐘也是倒黴，你說自幼沒了娘也就罷了，如今娶了這麽個喪門星，害得将軍府絕了後，這九泉之下怎麽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可不是怎麽的，要我說那顧纨就是邪門的很，你看看這接連三樁婚事都害死了人，要我說那坊間流言未必是假的，怕真的是狐貍精轉世，專門禍害男人呢。”

瞧着那兩位夫人說的熱鬧，韓蘊芷一時間忍不住沖上前去，“要我說，顧纨怎麽樣我看有些人不知道，不過背後說人壞話，我倒是清楚的很。”

她這一開口，唬得那兩個正在攀談的夫人頓時一愣，被小輩當面指責，這的确不是什麽能讓人覺得愉悅的事情。

“蘊芷，我們也只是随口一說而已，我聽說你和那顧纨來往密切，可是得小心些，別把這晦氣帶到你們國公府。”到底姜還是老的辣，這些貴夫人自然不會被韓蘊芷刁難住。

一句話就是嗆得韓蘊芷面色一紅，“我願意與誰來往就與誰來往，虧得自己也是女人家，這般刻薄對一個弱女子，有本事你們府裏那些姨娘進門的時候，你們別難受的睡不着覺。”

她向來口無遮攔慣了，即便是面對這些貴夫人們也毫無畏懼，這般一說，倒是讓那兩人氣得不輕，府裏人誰都不敢給她們臉色，偏生遇到這位國公府小姐。

更讓人郁悶的是，韓蘊芷說完就是甩袖子離開了，完全不給她們再開口的餘地。

“這，這，這韓國公府是怎麽教導小姐的，竟然這般出言頂撞長輩。”只是再抱怨時，這聲音也是小了不少。

畢竟這裏是壽康伯府，韓蘊芷仗着自己小孩子不懂事可以胡說八道，她們卻不能不給主人家面子。

韓國公府的小姐氣沖沖地離開了壽康伯府，直直地沖長公主府去。

她向來是長公主府的常客，進門也不用先彙報一聲，便是看到守在大殿外的春芳姑姑想要阻攔，都有些來不及。

“春芳姑姑我心裏難受，你就別攔着我了。”韓蘊芷推門就是進了去，春芳姑姑見狀想要把她抓回來，卻是慢了一步。

看着進了大殿的人，向來沉穩的春芳姑姑一時間有些着急。

沒多大會兒就是聽到韓蘊芷那怪異的聲音，“表兄你怎麽在這？”

“長公主身體不适，我在這裏為她念書。”羅士奇神色從容，沒有半點的慌張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