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瑣事連同心意
送走顧溫然之後,我又回去看了看那封信。
這封信是要送給巫瑞的,可我卻如普通老友一般泛泛而談了一些日常瑣事,其他什麽皆不曾講過。我聽樂逸提起過,對心儀之人想說什麽,想做什麽,都是正常的,因此應多表達愛慕之情或是相思,尤其是兩情相悅之下,再多甜言蜜語也不嫌多。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畢竟樂逸于情愛方面确實比之于我要靠譜許多,我想既然他這麽認為,那定然是有所原因的。我也不知自己與巫瑞尚算不算得兩情相悅四字,但我既然愛慕他,那麽信中所寫便委實太過冷淡了些,可要叫我真真去寫那些甜膩纏綿的句子,我又實在寫不出來。
時間大概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幾乎都懷疑起眼前的信紙将會被我的視線洞穿時,我終于下定了決心不改。
自然,我也決心不将它送出去。
若實在有什麽事猶豫難決,我并不贊成非要去解決它不可,也許現在想不到,但來日方長,會有別的更好的方法也難說,更何況這并非什麽緊急要事。
說不定巫瑞與我,也是因此才蹉跎十年。
我将信藏于匣中,忽然只覺得一身輕松,倒也并不急着要去見巫瑞與他表明情意。我之前與他已見過一面,時日還不久長,委實不必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再去見他一面,無論是為了什麽,無論是我想對他說什麽,都還來得及。
這是新一輪十年的開始,我還未曾錯過任何東西。
若當真只因這短短數日,我與巫瑞便再無可能,那也不過是證明我們兩人有情卻無緣罷了,終究是錯過了。緣分猶如指間沙塵,若握不住,便随它流去罷了,說到底不過是放下二字,說來不難,做來也不難。
只是這麽想,未免過于悲觀了些,權且是做個最壞的打算吧。
我并不憂心天機與其後的作者,他們縱然如何操控天機,然而我至始而終也只不過是随心而活,因此我若是要喜歡什麽人,也絕不信能叫人攔得住。但是感情這種事,最是叫人捉摸不定,即便是我,也實在不敢妄下定論。
說來有趣,眼下漸入深冬,待來年春發枝頭,便又将是一屆武林大會。
我并不想當武林盟主,也無意多加參與,但巫瑞必定是要去的。于情于理也好,與公與私也罷,他也有自己的友人,更何況他難得出門,武林大會也算難得熱鬧的江湖盛事,想必他應當不會駁了面子,學慕元清與鳳先生那般,心知肚明,卻偏要相隔兩地,做一對苦相思的情人冤家。
感情真是奇妙,我想了這麽許久,反複再三的斟酌考慮,終究還是沒能逃脫患得患失這一心關。
一旦牽連上巫瑞,我便不知為何,頓時亂了章法與思緒,可在原先之前,我卻毫無任何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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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我總是能在武林大會時見到巫瑞的,那時候再與他說什麽,也絕不算晚。哈……真是情易亂心,我竟擔心起巫瑞武林大會會不會出場起來了。
那封信又被我翻了出來,老老實實的照原樣送了去——若無回應,說不準巫瑞會擔心。
我這幾日心力交瘁,對修齊關注頗少,樂逸近來愈發沒義氣起來,只追着顧月影去;好在還有康青留在山上陪我,替我照顧管教修齊。其實就按我所想,修齊若能拜入康青門下,那自是再好不過……不,是最好不過。
康青飽讀詩書,武功又是一等一的好,言談舉止亦是出挑,若修齊能入他門下,即便只是學得一些皮毛,也足夠他普普通通美滿幸福的過一生了。
但千萬……莫要學得他那般的性子……
一個康青已叫我頭痛萬分,再來一個小康青,我便實在是吃不消了。
想到此處,我忽然無事可做,便不願意再呆在屋子裏頭,外邊天寒,我先熄了屋內的火盆,而後揭過架上的大氅披上,開了門走出屋去。
外頭果真已是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森綠的樹木上也皆挂滿了花白的雪意,康青穿得一身絨毛,落在雪堆裏白花花的,愈發襯着他漆亮的烏發如洗。修齊站在他面前,熱氣騰騰又小臉通紅的練着劍,遠遠看着便覺得溫暖。
“擡高,挺腰。”康青話不多,然而句句都在點子上,教罷修齊練劍,又讓他自己去跑圈蹲馬步,自己身姿娉婷的輕搖一擺,輕松坐在雪中,穩若磐鐘。
我走過去看他,才不過幾個時辰,他竟神色變得異常落寞,然而我想他的這種不正常應當是早早就發生了,否則以康青的性子,哪會特意來點醒我對巫瑞的情意。腳步踩在雪中,我又未曾特意掩飾,康青若非聾了,定然是知道我來了,但哪怕等我上前站在他面前,他也未曾出一聲。
“阿青,你怎麽了?”我柔聲問他,康青性子傲氣但又體貼,若是有事相求,只消哄哄勸勸,軟聲細語,便再容易解決不過;自然,想開解他,也是這樣的法子。
康青抿着唇,流露出些別扭與不悅的神情來,像是心情極差,難以吐露一般。我暗暗發笑,只道這麽多年,康青還是這般的性子,若發生了什麽失了面子或是走眼的事,便不敢說話,生怕我們笑他。
然而待笑過了,還是要問問,我安然坐下與他面對面,耐心的重複了一次:“你怎麽了?”康青幹脆賭氣撇過頭去不願意看我了,我将他的頭扭轉回來,又問了一次,“莫不是對我,你都不願意說真話了?”
過了好一會,康青才猶疑的看着我,猶猶豫豫的開口道:“慕慕,若我眼下不想再與雲傾岳來往了,算不算是臨陣脫逃?”他這句話問的實在心虛膽怯,幾乎可憐的像是個六神無主的小姑娘,叫我幾乎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但最後我還是硬生生憋住了,生怕激怒康青。
“你若不想來往,便不來往就是了。”我輕聲細語的哄他道,伸手揉了揉康青的長發,看他精致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的脆弱與無助,只覺得心中一片柔軟,又不禁安慰道,“雲傾岳算是什麽,咱們何必管他。”
話雖如此說,但畢竟我眼下只是被美色所迷,心中卻頗為清楚,若是雲傾岳盯上了,恐怕康青是逃不了了,可我倒也不擔心康青受苦。
雲傾岳這個人我也是見過的,他若跟康青在一起,絕不會是康青吃虧。
“慕慕……可不可以?”康青仰起頭來看我,輕輕柔柔說道,他細長的鳳目微微阖着,睫毛輕顫,露出一副無人能夠拒絕的黯然模樣。我遲疑了一會兒,然而今日心情的确很好,便沒想多久,就點頭同意了康青的請求,甚至主動直起身去擁住了康青,任由他安靜乖巧的貼在我胸膛上。
康青喜歡與熟悉的友人進行過密且長久的接觸,哪怕只是牽手,但卻對碰觸陌生人有天生的厭惡感。他喜歡從肌膚的貼合感上尋找存在,但卻只限于熟人,無奈我與濯仙都并非是喜愛過密接觸的人,後來便與他定下規則,若不經過同意,絕不可以亂來,畢竟一旦康青開始,恐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我順了順他的頭發,只覺得像是摟着個柔若無骨的可憐女子一般,康青靠在我懷裏,用幾乎委屈卻又高傲的口氣悶悶不樂道:“我只是與雲傾岳玩玩罷了。”
我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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