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新班級
大教室的冷清沒有持續多久,新晉偵查班同學陸續抵達,氣氛也漸漸熱鬧起來。
人在新集體中會很自然去找以前就認識的,于是從落座情況和聊天互動上,就能明顯區分出“生源”。數量最多的是大型犬、貓科和熊科,其次是猛禽、蛇、鱷;馬科和野牛算是難得能擠進偵查班的草食科屬,人數極其有限。
但再有限,也不至于像胡靈予他們四個那樣“格格不入”。
每一位同學進教室,第一件事去找熟人,第二件事就是去搜尋傳說中的“一帶三”。
鹿科,仙鶴,小型犬。
放在衆多強勢科屬裏,怎麽看都像亂入的存在。
毫不掩飾的“懷疑”和“看輕”,讓人芒刺在背。連路祈這樣頂着雙料第一光環的,都很難讓這些習慣了優勢地位的科屬,短時間內改變慣性思維。
胡靈予終于感受到了當年大黃的心情。
而那時候的大黃,身邊甚至沒有可以互相打氣的夥伴。
隔兩組的一張課桌旁,聚了不少大型犬們,熱聊告一段落,坐在位置上的人突然起身,從教室後面的空隙繞到胡靈予四人桌旁,特地來打招呼。
“以後就一個班了。”原大型犬科班班長,潘昊,對于共同上過兩學期大課的胡靈予、黃沖,他算半個同學,對于路祈,他則是對抗考場輸得心服口服的敗者。
胡靈予上輩子對潘昊沒什麽好印象,重活一回,卻意外發現其隐藏的傲嬌屬性。
“大班長,”他故意歪頭,困惑狀,“你這笑都不笑,那是樂意跟我們一個班,還是不樂意啊?”
傲嬌嘛,就是用來調戲的。
潘昊尬在原地,末了嘴硬道:“跟路祈一個班,沒說的。你倆?僥幸考上了就加倍努力,別拖我們全班後腿。”
胡靈予努力控制微表情,以免洩露狐貍正在使壞的快樂:“哦,那你這回還選不選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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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昊跟不上話題跳躍:“啊?”
“選的話,我和大黃肯定投你一票。”胡靈予信誓旦旦。
潘昊莫名:“為什麽?”
“這樣我倆拖班級後腿的時候,找班長求助頂多挨頓嘲諷,該幫的還是會幫,”胡靈予眨巴着真誠的眼,“對不對?”
潘昊:“……”
平原狼以前沒發現狐貍這麽難纏,但自從對方在覺醒課上測出不可思議的5級野性之力,現在每每面對胡靈予,總是能聽見腦中警鈴大作:危,速撤。
狐貍使完壞,梅花鹿終于想起自己不是背景板了。
“一起學習,共同進步。”路祈團結友愛的笑容,就像送給西伯利亞平原狼的溫暖春風。
“你就別謙虛了,”潘昊推他一下,有點當成自己人的意思了,“找個時間咱倆再來一場?”
“沒問題。”路祈應得痛快。
潘昊愈發不解,這麽優秀的同學,怎麽就和胡靈予混到一起了呢。
坐在後桌的賀秋妍,默默看着路祈又騙倒一個。
小狐貍頂多口頭占占便宜,梅花鹿可是坑完你,還能讓你幫着往坑裏填土。
平原狼開了頭,後面又有幾個人主動過來說話。
比如對抗考試中一秒贏下胡靈予的尼羅鱷,歐陽澤:“下次再有交手機會,你可不能保存實力了。”
胡靈予:“……保存實力?”
歐陽澤:“你一秒認輸,不就是想給第二天的越野保存體力?”
胡靈予:“如果硬要這麽說……”
歐陽澤:“我知道你很強,如果對抗的時候我們在前面幾輪遇見,很可能結果就完全不同。”
胡靈予:“這個……”
歐陽澤:“所以我不會就此放松,未來三年,請多指教。”
……你們鱷魚都這麽謹慎的嗎!
對抗考試是最容易讓兩個陌生同學迅速“相識”的。
前有鱷魚,後有花豹。
平浩:“當時考試我是沒辦法,不贏你,我就得淘汰。”
賀秋妍其實都不太記得這位對抗中贏下自己的同學了,那個時候她已經累得恍惚,但更迷惑對方的解釋:“我知道啊。”
平浩:“所以你就別記仇了。”
賀秋妍:“我沒記仇。”
平浩:“那太好了,咱倆加一下……”
賀秋妍:“其實挺不好意思的,我都沒記住你。剛才你說半天話,我就一直想,這個人是誰啊,怎麽這麽奇怪……啊,”發現自己又犯了一尴尬就話多的毛病,丹頂鶴連忙停住,抱歉地拉回話題,“你剛才說什麽?”
花豹鼓起勇氣過來搭讪的一顆心,在不解風情中,稀碎。
同學來來往往,總是聊了又走,到教室裏都快坐滿時,胡靈予和路祈的鄰桌還空着。
最後坐到這裏的是哈薩克馬,田銳銘。
胡靈予記得他,因為某輪對抗考試抽簽結果剛出來,路祈就穿過層層人群跑過去給他“考前指導”,最終這位同學順利晉級。而被他贏下的,就是游泳時襲擊自己的熊科男。
田銳銘顯然記得這份人情,嘴上雖沒提,但坐下後很熱情地和他們寒暄,還約路祈周末打飛跳球——他倆本就是球友。
這讓同是馬科的另外一個男生很不爽,隔着好幾個座位大聲嚷:“田銳銘你他媽別忘了鄭迅!”
鄭迅,普氏野馬,越野懸崖打卡中為了穩住自己,生生把胡靈予從崖壁扯到了安全網。要是沒他,胡靈予早把卡打完了,根本不用“跳崖”。
“一碼歸一碼,”田銳銘和鄭迅關系其實不錯,但,“他被取消越野成績是自己違規,又不是胡靈予逼他動手的。”
胡靈予訝異。
越野考試最終公布的前八十裏,沒有鄭迅名字,他單純以為是對方的成績排不進,沒想到是因為攻擊他,直接成績作廢。
快打鈴了,輔導員還沒來。
教室裏的喧嘩嬉笑一浪高過一浪,學期伊始,正是元氣最滿,對新專業無限期待。
一個上廁所的男生從外面匆匆而歸,進教室時和坐在前排的同學随口說:“傅西昂來了。”
這聲很小,坐得稍微往後點都聽不到,可當前幾排聞言收聲,後面同學像有連鎖感應般,也紛紛閉嘴了。
短短數秒,吵鬧的教室倏然安靜。
坐後排的還問呢:“怎麽了,怎麽了,老師來了?”
前面回頭小聲提醒:“傅西昂。”
一年級最麻煩的家夥,以體測第二,加上期末考試成績權重後……算了,別加了,總之強勢進入偵察班。
胡靈予飛揚的心情驟然凍結。
嘚瑟了一整個假期,他居然忘了,考入偵查學的代價是以後要跟傅香香成為真正的同班同學了。
晴天霹靂。
倒不是怕,他早見過真正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了,傅香香現在根本吓不到他,就是覺得鬧心。此刻滿教室同學的反應也一樣,閉嘴不是恐懼,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點火就着的刺兒頭,還有個爹可以拼,誰沾誰麻煩。
就在這樣的氣氛裏,傅西昂大搖大擺進入教室。一身印花短衣短褲,雙手插在褲兜,小麥色皮膚比放假前又曬黑了一點,仿佛剛從哪個海濱度假歸來。
身後不出所料四個跟班,王馬張趙,标配。
美洲豹一進來就擡眼巡視。
也巧,教室裏唯一還有多個空座的位置
就在大型貓科聚集區,空座附近幾個大貓揚起乍看“寫滿高興”細品“生無可戀”的臉,參差不齊地晃悠手:“這邊……”
傅西昂看都沒看,徑直進入另一組課桌過道,最終停在胡靈予、路祈課桌和田瑞銘課桌之間,敲兩下哈薩克馬的桌面:“起來。”
田銳銘右邊沒人,也是這裏唯一空座,雖然不太樂意跟傅西昂當同桌,還是好脾氣地挪過去,把原本坐的位置讓出來。
沒成想傅西昂又不耐煩地敲一下:“我讓你起來。”
不是“挪一挪”,是“滾開”。
田銳銘終于領會,然後怒了:“你愛坐不坐。”
馬謙謙、王晏寧、趙盛、張琥四人杵在教室前面,是跟過來也不是,不跟過來也不是,汗都下來了。啥玩意兒啊,開學第一天,新同學還沒認全呢!別人新學期新氣象,他們新學期新幹仗。真好。
“咣!”
傅老大根本不用小弟,一腳狠踹課桌,震耳欲聾。
田銳銘難堪至極,憤而站起,動作猛得把凳子也往後撞出巨大聲響:“你和誰裝逼呢!傅西昂我告訴你,這是學校,不是你家後院,有能耐你就動我一個試試!”
“艹。”傅西昂被氣笑了,看田銳銘的眼神像看傻逼,毫無預警,眼神忽然一狠。
田銳銘直覺不好,已經晚了。
他甚至沒看清傅西昂的動作,眼前一黑,就被人撲倒在桌椅之間,後腦勺砰地撞到凳子面上,疼得他眼前發花。
“老大——”馬謙謙四人飛快竄過來,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還有給田銳銘使眼色的,趕緊走啊。
田銳銘被磕這一下,上頭的熱血也冷了,什麽面子裏子,都沒瘋子可怕,果斷抽身而退,跑到遙遠的大教室另一邊和馬科班同學三人擠一桌。
“滾!”傅西昂有些暴躁地甩開四個跟班,但也沒有追過去的意思,一屁股坐到“搶奪”來的位置上,椅子撞斜了,他就斜着坐,正好擡眼就是隔了一條過道的胡靈予。
胡靈予也在看着他。
傅西昂笑了,先前的暴戾一掃而空,變成一種糅雜了得逞愉悅的戲谑:“盯着我幹嗎?”
胡靈予無語,這麽大動靜,不看你看誰:“全班都在看你。”
傅西昂擡頭,陰郁環視滿場。
聚焦的視線一瞬而散,大家該幹啥幹啥,仿佛之前的沖突沒發生過。
嚴格意義上,那也确實不算沖突,撲一下,就被及時拉開了,頂多算“摩擦”。
就是苦了四個跟班。
不過老大一聲“滾”,他們已經快樂地融入大貓,把這張珍貴課桌完整地留給老大。
傅西昂滿意收回視線,再去看胡靈予,發現路祈也偏過頭來,在胡靈予身側,兩人姿勢都成雙成對。
很礙眼。
這一刻,美洲豹和梅花鹿心靈相通。
路祈也覺得傅西昂,很礙眼。
一鹿一豹的隔空對視沒有被小狐貍察覺,因為傅西昂很快又把目光回到胡靈予身上。
“以後就一個班了。”他這句話說的很慢,“一個”兩字被刻意咬重。
“就更好找我麻煩了呗。”胡靈予直接翻譯。
傅西昂挑眉:“變聰明了。”
胡靈予嘆口氣:“傅香香,我期末成績打七折都比你高。”
路祈本來不太明媚的神情,撥雲見日。
“傅香香”三個字是美洲豹死穴,果然眼神又兇了:“你……”
“死定了,我替你說。”胡靈予在這家夥嘴裏早“死定”八百回了。他就是覺得今天的傅西昂有點不對勁,好像心情格外差,以前再怎麽嚣張,也不至于跟同學在教室裏面動手。
無
意間,他瞄到傅西昂眉骨。
那裏有傷,應該是縫過針剛愈合不久,淺淺一道切過眉峰。
上課鈴終于響了。
滿教室同學就沒經歷過這麽漫長的課前幾分鐘。
輔導員老師仿佛算好時間,踩着鈴聲進門,身後跟一輛電動平板車,車上放置一個近兩米見方的大箱子,幾乎可以稱作小型集裝箱了,幸虧門夠高夠寬,否則都進不來。
“同學們好。”中年男教師走上講臺,在黑板上寫下“周展遨”三個大字,回過身道,“這是我的名字。未來三年,我将作為咱們偵查班的輔導員,陪大家一起度過。”
身形挺拔,聲音醇厚,眉宇間還是那股淩雲之氣。
胡靈予甚至能回憶起這位老師飛翔的英姿——沙區遭遇岩羊時,聽見他口哨,俯沖而下的金雕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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