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顏夫人坐在車上的時候，斜睨了小顏喬一眼，眼珠子一轉，“你還想不想來看你媽媽？”

話剛說完，小顏喬就轉過頭盯着她。

顏夫人對他展開一個笑容，“我可以讓你每天在醫院呆一個小時，不過你不能跟別人說。”

小顏喬低下頭，聲音悶悶的，“媽媽不讓我去看她。”

“傻孩子。”顏夫人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聲音悠悠的，“你的媽媽只是在說氣話，你每天都去看她，她感動都來不及。”

說完，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小顏喬一回去顏家，就看到顏睿就坐在沙發上。

顏睿一看到小顏喬就蹭的一聲站了起來，他眼神不客氣地在小顏喬身上掃來掃去，冷哼了一聲，大聲地說，“媽，你今天還帶他出去玩了？”

顏夫人摸了摸頭發，把自己的小皮包遞給一旁的仆人，走到沙發面前坐下，“你這孩子每天還想着玩。”

她用微微責怪的眼神看着顏睿，“上初中學業可是很重的。”

顏睿擺擺手，“媽，你也不看看你兒子是誰。”

小顏喬對他們的話沒興趣，低着頭往樓上走。

卻被顏睿叫住了。

“站着。”顏睿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故作大人姿态地走到小顏喬的面前，堵住他的路，居高臨下地審視他，“爸爸說你是我弟弟，可我才不會認你這個弟弟。”

小顏喬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

顏睿面上顏色交換，最後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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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發上的顏夫人拿起遙控器把電視打開，“睿睿，作業寫完了就過來陪媽媽看會電視，看你最喜歡的動畫片怎麽樣？”

顏睿瞪了小顏喬一眼，才走回沙發那邊，“媽，我這麽大了，才不喜歡看動畫片。”

小顏喬看了親親密密坐在一起的母子倆，拿衣袖狠狠擦掉眼角的淚珠，快速上了樓。

顏風晚上回來之後，自己上樓把小顏喬牽了下來，讓他坐在顏睿的身邊。

顏睿翻了個白眼。

顏夫人整張臉冷了下來。

顏風坐在餐桌前的主位上，以一副不容拒絕的語氣開腔了，“以後他就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已經讓人幫他找好學校了，明天就去上學。”

他說完頓了頓，才繼續道，“顏睿，以後弟弟有不會的功課，你教着點。”

顏睿直接站了起來，“我才不要管這個野、種叫弟弟。”

顏風看了他一眼，顏睿嘴巴動了動卻是又乖乖坐下了。

顏風聲音極為冷淡，“誰教你說野、種這個詞的，你是我顏風的兒子，看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如果讓別人知道我顏風的兒子說了這話，別人還不恥笑我顏風家教不嚴。”

顏睿氣鼓鼓的沒說話。

顏夫人笑了笑，“孩子說笑呢。”

“你不叫弟弟也随便你，吃飯。”

顏風拿起筷子。

顏睿瞥了坐在他旁邊的小顏喬一眼。

小顏喬卻開口了，“我不想去上學，我要……”

顏夫人突然看了過來，眼神帶着警告。

小顏喬把後面半句話憋了回去。

顏風聞言皺起了眉頭，“你不去讀書去幹嘛？你媽媽就是這樣教你的？”

顏睿立刻嗤笑了一聲，“他要去當小乞丐呢。”

“小喬。”顏夫人親親熱熱地開口了，“怎麽可以說氣話不去學校呢？聽你爸爸的。”

小顏喬看了她一眼，低下了頭。

顏風幫他找的學校是個貴族學校。

小顏喬站在講臺上，看着底下那群陌生的同學。

班主任在旁邊開口了，“顏喬同學，你跟同學們打聲招呼吧。”

小顏喬鞠了個禮，“大家好，我叫顏喬，我來這裏暫時讀一段時間書，過段時間我就會走的。”

班主任的表情立刻僵了。

不過她很快就鼓起了掌，直接忽略小顏喬的話，“我們歡迎新同學。”

果然到了下午，就有人來接小顏喬走。

小顏喬認出他是昨天跟在顏夫人身邊的保镖。

那位保镖直接把小顏喬送到了昨天的醫院，然後帶他去了昨天的病房。

小顏喬看了他一眼，就擰開門把手，“媽媽。”

蘇眉此時正在吃藥，被小顏喬這樣一喊，她手心的藥丸直接灑落在床上。

她皺起了眉，看到小顏喬身後的保镖，心下也明白了，“喬喬，回去。”

“媽媽，我想在這裏陪着你。”小顏喬可憐巴巴地看着蘇眉。

“我不需要你陪，你走！”蘇眉狠狠一指門口。

小顏喬含着淚搖了搖頭。

蘇眉突然捂住了胸口，一副痛苦的樣子。

小顏喬看了，連忙走了過去，聲音焦急，“媽媽，你怎麽了，哪裏疼？”

蘇眉卻是一把推開小顏喬，她胸口起伏得厲害，“你走！”

小顏喬還想說什麽，蘇眉卻是直接掀開被子，“你不走，那我走。”

她的表情是如此痛苦，渾身顫抖得厲害。

小顏喬也明白自己的媽媽此時正經歷着巨大的痛苦。

“媽媽別氣，我走。”

小顏喬往門外走，走幾步就回一次頭。

待走到門口，他輕輕把門關上。

小顏喬看了走廊處的長椅，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保镖走到他身邊站定。

“我能在這裏呆着嗎？”小顏喬擡起頭看保镖，他此時一雙漂亮的眼睛紅紅的，像一只可憐的兔子。

保镖沒說話。

小顏喬低下了頭，“媽媽不想我在這裏，可是我想在這裏陪媽媽，媽媽一定是生病了，我知道，她不想讓我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說着，他用衣袖一抹流下的淚。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表情寂寥，那一瞬間，像是長大了許多歲。

之後，小顏喬每天下午都會來醫院。

他經常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經過的護士偶爾想上來問他在這裏幹嘛，保镖就直接站了出去，這一來二去，也沒有人敢問了。

蘇眉自然注意到自己兒子在外面，她手指甲掐進了手心裏，哽咽了好久，卻不願出去見自己兒子一眼。

而有一天，蘇眉的病房裏突然傳出來重物掉了地上的悶聲。

正好此時有一個護士經過，她透過窗子往裏面一看，立刻臉色變了。

她立刻打開門，走了進去。

小顏喬連忙站了起來，保镖卻摁住了他，保镖身量高，自然看清裏面發生了什麽，“我去喊醫生，你不要進去添亂。”

保镖立刻走開了。

小顏喬聽到蘇眉的聲音，聲音聽起來很痛苦。

他想去看，可是他又怕蘇眉趕他走。

他把手背放到嘴巴面前，狠狠地咬下去。

不要哭，要堅強。

很快，保镖帶了幾個醫生和護士過來。

醫生和護士的動作很快，訓練有速地進了病房。

蘇眉的聲音不斷的響起，病房裏一片混亂。

小顏喬終于等不下去了，急急走到病房外的玻璃前。

小顏喬把腳後跟擡起，雙手緊緊地攀在窗臺上，眼神緊張地盯着裏面。

蘇眉疼得在床上到處滾，護士幾乎很費力地壓住他的手。

“這樣子不行，打安定針。”一個醫生說。

另外一個醫生聽到，神色略有變化，“打安定對身體傷害……”

之前開口的醫生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打安定針。”

他轉過頭盯着那個醫生。

對方抿着唇點了下頭。

也許是太痛，蘇眉掙紮的幅度非常大，護士根本壓不住，還是旁邊兩個醫生幫忙一起壓着。蘇眉張開嘴呼吸，慘白無血色的臉上盡是痛苦，她現在太瘦，瘦得看不出以前的半分美麗，顴骨高高的凸起，骨瘦如柴的身體劇烈地掙紮着，她的手臂高高地舉起，但很快又被醫生摁了下去。

她眼睛瞪得很大，等針插進她的皮膚裏的時候，她的眼神是更加地痛苦，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那雙曾經美麗迷人的大眼睛裏流出來。

不一會，她徹底不動了，眼睛也慢慢地閉上。

外面的小顏喬死死地咬着下唇，口裏喃喃地喊着媽媽。

這是他的媽媽嗎？曾經那個溫柔的小學老師，曾經那個都不曾大聲說過話的女人，因為病痛，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她歇斯底裏地大喊，劇烈地掙紮。

阿波羅，如果你真的存在，求求你救救我媽媽，救救她。

從初春到盛夏，小顏喬已經不要掂起腳尖，就可以看到玻璃窗裏的情形。

大多時候蘇眉都是側睡着，背對着他。小顏喬就這樣癡癡地看着，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

偶爾來的時候，幸運一點，蘇眉是現在房間裏面那扇窗戶旁邊，即使到了盛夏，她還是在身上披着毯子，而且還戴上了絨絨帽。

小顏喬也往那邊看，只看到一棵長得很高很茂密的樹。

蘇眉偶爾回頭看到了小顏喬，眼神裏閃過痛苦，卻非常快地收了起來，換上一張冷漠的臉。

對外面的兒子毫不理會。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回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