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溫柔
幸好他戴着墨鏡, 不然此時此刻賀某人臉上碎裂的表情怎麽都說不過去。
偌大濱市,除了別有用心,沒法解釋他們碰面的超高幾率。
他目送着小堂妹奸計得逞後撒丫跑走的身影, 氣的牙齒打轉兒。
秦姐姐是通過身量和氣場隐隐約約辨認出他身份的。
不過,難得姐姐人主動, 叫都叫了, 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于是賀馳亦慢慢轉過身。
随便, 他一向臉皮厚。
四目相接——
秦溫喃在看清他的臉後,不自覺挪了一下視線。
青年的氣場屬實強大。
紅裙子高跟鞋, 精致的天鵝頸纏裹着絲巾,淡妝紅唇, 姿态柔媚,身後時不時有路人經過,不過像是只有她一人獨自盛放。
其實關于女人的美麗, 賀馳亦從未否認過。
他不是沒看見秦溫喃視線躲閃的動作把戲,只是他這會兒心裏煩, 不願意跟她計較。
以及她口中的賀先生。
賀先生賀先生,回回都是要命的賀先生——
就不能換個叫法?阿亦倆字燙嘴麽還是?說了多少回就是不願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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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小堂妹的緣故,他唇角那一抹氣急敗壞的弧度還沒有徹底消除。
氣急了反而順勢笑了出來。
雙手撐腰, 外套開敞。
本來就是體格樣貌都極其出色的存在, 這一笑就更加攝人心魄。
不過, 問題不大。賀馳亦想。
這下也終于不用遠遠偷看了, 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并且女人為了确認他的身份, 甚至還主動朝他又邁近了好幾步,近得賀馳亦連她手腕處的細小紋理都能看清。
紋理的出現,說好聽點是手腕細紋,說難聽點是褶皺, 可為什麽會有褶皺?
因為她手裏拎着禮品盒子。
破盒子有點兒沉吧,手腕都勒出紅痕來了。賀馳亦心底不屑,用力克制視線不落在那上邊。
不過是、一塊破手表、而已。
他不停為自己的失态找尋平衡點。
可似乎越是刻意的忽略反而顯得欲蓋彌彰的在意。
真的蠢,又呆又蠢。
抱着個破盒子,真把駱征當聖人了。
當真是被瞞得清清楚楚。
手表可以用力忽略,但是那被勒出痕跡的手腕屬實刺目,怎麽都令他覺得心裏不快。
她年紀不小了,賀馳亦知道,駱征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好像獨獨她這個傻女人不知道。
跌宕的瞬間,賀馳亦有種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的沖動。
你心心念念的小男友,你的阿征,娶了別人做老婆了——
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多事。
他心底其實一直隐隐約約期待着某樣東西,又或者說是一種态度。
他特別特別好奇一件事兒,如果,他說如果,當事态真的成為定局:駱征成功瞞住了她自己聯姻的事情,而某天當她發現了這個‘秘密’,究竟是真像他設想的一樣,她骨子裏真就是一個物質、欲望致死的女人,情願為了金錢繼續留在駱征的身邊,還是說,會離開得頭也不回,決絕不已?
?光想都覺得刺激。
別人怎麽樣賀馳亦不在意,可是有關這個女人的方方面,他都入骨地渴望打聽。
短暫的權衡,賀馳亦最後還是選擇緘默。
反正過了今天,一切都好說。
認都認出來了,他笑着摘下墨鏡,順手別在了左胸外口袋,還頗慢條斯理地理了理剛才跑動弄皺的衣服。
“是姐姐叫我麽?賀先生在的。”他說。
在的。
唇齒随着這句“在的”咧開恰好好處的弧度,既不過分端着也不特別放肆。
與駱征的粗神經不同,身前的青年氣質沉冽,肉眼可見的沉穩。
想必他經歷過許多超越他這個年紀的事情。
可他每回也會有不正經的時刻。
就比如現在,穿着最最紳士的西裝,姿态一點兒都不卻端着,獨獨對你露出讨好的笑臉,甚至模仿男賓小開那樣,對你百呼百應,說出‘我在’這類忠犬的字眼。
或許是個女人都會順勢跌入他捏造的柔情漩渦。
可是他面對的女人是秦溫喃,秦姐姐竟然遲鈍到并不領情。
因為她已經有駱征了。
不等女人繼續開口,賀馳亦又笑着更加挨近了她幾分。
身上恰到好處的男士香水味和她的混合在一塊兒,說不出的美妙。
“這都認得出來我?”
“姐姐真給面兒。”
騷話張口就來,這麽快就反客為主,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
“....”
秦姐姐一如既往被他用言語拿捏,這該怎麽回...
見女人徒勞地憋紅臉,依然不會說話,就連基本的客套話都說不出。
賀馳亦忍着笑,沒打算再逼,逼急了就不好了。
但無論怎麽看 ,女人今天的心情都相當不錯。
“姐姐手裏提着東西,來購物麽?”他下一子換了話題,并且明知故問。
本應該是秦姐姐占上風,短短一兩句話,賀馳亦直接換了局面。
“是的賀先生。”秦姐姐得了臺階,一改被拿捏住的沉默,甚至笑着沖他還揚了揚手腕說是。
禮品盒子在眼前晃晃悠悠,女人笑意溫柔的模樣在賀馳亦眼中就更紮眼。
又來了。
‘是的,對的,沒錯,賀先生。’
翻來覆去都是這麽些詞。
官官方方,并且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笑。
賀馳亦腹诽一陣,也不願意同她計較了。
他看向別處,突然蹦跶出沒征兆的一句:“那,剛才跟姐姐一起吃飯的老男人怎麽回事兒啊?”問完還戰術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老男人?
秦姐姐眨巴眨巴眼,也有些傻掉,不過恍然回憶起剛才:“你說剛才的...霍先生?額,我停完車突然遇見了,于是就坐了一會兒。”
哦,這麽個事兒。
這麽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天知道剛才在他嘴巴裏,被形容得有多麽的惡劣——
其實很多次,很多很多次,正确的交談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臆測,就這樣當面兒,好好說說話,勝過所有的不堪揣度。
不過,就算賀馳亦沒問,秦溫喃沒有解釋,在不久前,賀馳亦打心底裏也信了。
他相信他們倆是子虛烏有的關系,要麽是湊巧了,要麽就是霍重那老東西故意的。
當她走進手表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封悅悅那小丫頭完勝了,而那天晚上女人直瞪瞪看自己手腕處的表,并不是什麽拜金,只是她想為心上人也挑選一塊,僅此而已。
不是物質不是愛財,僅僅是偏愛。
偏愛——
又是這個詞。
他也想被偏愛,發了瘋了想。
不過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心願,他期盼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對眼的女人,還偏偏被別人占了先。
再多的話也不用解釋了。
“賀先生剛剛也....”秦溫喃想問他剛剛是不是也在那家餐廳裏,所以才會看見了他們一同進餐。
“嗯,剛剛。”賀馳亦模棱兩可地應。
“我都沒有注意到,啊對了,他們家的料理很不錯。”女人像個小白鼠,還煞有介事熱情地向他宣傳那家店的美食,臉上挂着明豔的笑,多情婉轉。
賀馳亦一點兒都不在意那家的料理如何如何,他語氣突然冷了幾分,“姐姐跟他很熟麽?”
秦姐姐也察覺到了他的态度變化,語氣也開始不由自主地放低起來,“你說霍教授嗎?只見過兩次面,因為....”因為撿到小貓的緣故。
“啊,不熟就行,既然不熟,那姐姐最好離他遠點兒。”秦姐姐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诶?”
“這人是個學術騙子,專門騙小姑娘。”賀馳亦調侃不已。
“???”
“不過姐姐也犯不着擔心。”
賀馳亦笑着聳聳肩,不過是想起來以前在濱工大發生的事兒,嘴碎調侃了幾句,頗有點兒不屑一顧的意思。
他調侃歸調侃,但是這番話連帶着動作,在秦溫喃聽來,卻多了很多深意。
畢竟她有一個小她很多的男朋友,對于年紀這類的字眼總是會不自覺的上心、敏感地在意...
賀先生嘴巴裏出現的小姑娘,而她早已不是什麽小姑娘了...
僅僅一個擡眸的功夫,賀馳亦突然察覺到了身前紅裙女人的變化。
她為什麽,突然,不開心了?
剛才臉上明顯的紅雲直接淡了,唇角不知道是真心還是裝出來的笑意也沒了——
操?我說錯什麽了?我剛說了啥?小姑娘?
“姐姐?”賀馳亦愣了兩秒鐘,慌裏慌張地辯解,
“不,我不是那意思。”
他慌了。
還從未有過這樣離奇的境遇,他竟因為這個女人的失落,因為自己表達的失誤而造成的結果驚慌失措了。
“我那意思是....”賀馳亦想跟她說,這老頭校裏校外都招濫桃花,但他一個都不理會,也不明着拒絕,為此惹出不少傳聞,小姑娘這個詞他順嘴說了。但真不是那意思。
而他口中的姐姐當然犯不着擔心,是因為有他在,這老東西絕對不會對她如何如何的。
可是話說出口分明就變了味。
并且當他發現自己将女人惹失落後不知道該如何哄回來的時候,賀馳亦品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他一張那麽能說會道的嘴,此時此刻居然也像啞巴吃了黃蓮,有苦說不出。
滿腦子都是,怎麽辦,姐姐不開心了,姐姐想要什麽?作為弟中弟的我該怎麽哄?
姐姐為什麽不沖我笑了,我該死。
辯解半天,仍舊詞不達意。
賀馳亦目光幽幽,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抿唇,看向頭顱低垂三分的女人,緩緩将手摟向她的肩頭,試圖安慰,以及為了自己不當的表述道歉。但是姐姐這一回既沒有強烈的躲避也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沉默,沉默而已。
這一刻,在人來人往的商城中,向來不可一世的賀二少陡然軟了心。
他突然半跪下來,企圖從下面捕捉女人失意的目光。
秦溫喃看見他的舉動時,轟然愣住了,她從未想過青年會做到這般田地。
男兒膝下有黃金,而他們?
女人半彎下腰想拉他起來,但青年則像虔誠信徒一般的匍匐在她身前,一動不動。
不等秦溫喃将他拉起來。
賀馳亦直直看向她有些漾紅的眼尾,口吻試探且輕充滿讨好,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的好姐姐....你有,在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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