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件大氅穩穩的落在她身上……

曉星院中的梨花一夜間綻放,如初雪覆在枝頭。

辛夷打起簾子走入,見顧星滢坐在火爐旁邊,正用鐵鉗撥動裏頭的紅炭,辛夷走過去,将打聽到的事情說給她聽,“姑娘,這京城民間醫術最好的就是那徐大夫,比徐大夫醫術更好的,恐怕就只有宮中的太醫了。”

這徐大夫給侯府的主子看了許多年的病,如今她娘的病也是徐大夫在治,可徐大夫束手無策,繼續這樣耗着也不是辦法,她總得另尋名醫。

若是要請太醫,她只得找侯府幫忙。

自打她來侯府,每次給老夫人請安對方都不願見她,若找靖遠侯,難免會惹人非議,她只能去找江嶼州。

她在廚房做了些荷花酥,帶着去長風院。

進院子之後,才發現江舒玥,沐雲霁都在,江嶼州和沐雲霁正在對弈,而江舒玥則坐在一旁觀戰。

還是江嶼州身邊的丫鬟胭脂說了句:“顧姑娘來了。”三人才一起擡頭看她。

顧星滢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但已經到了這裏,總不能退回去,款步上前,朝江嶼州福了福身子,“見過二公子。”跟着又給江舒玥,沐雲霁行禮。

沐雲霁回了一禮,江舒玥則一動也不動,只是淡淡的瞥了顧星滢一眼,臉上的鄙夷藏不住。

自從家道中落,顧星滢經歷了不知多少辛酸之事,就面對江舒玥這般臉色,她也能心平氣和了。

自她進來,江嶼州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她今日藕荷色串枝蓮紋抹胸長裙,罩着淺碧蝶蘭紋褙子,褙子以花玉紐相扣,纖腰楚楚,身姿玲珑,臉上脂粉未施,肌膚如剝了殼的荔枝一般水嫩,誘人想要品嘗,一雙眼睛更是烏黑靈動,水波漣漣。

江嶼州哪還有心思下棋,指尖的棋子丢回棋盒中,他問道:“你怎麽來了?”

之前積壓在心裏的不快在看到她的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讓那雙星滢滢的眸子勾出了幾分癢意。

顧星滢對上他的視線,她瞧見男人目光裏的炙熱,臉有些發熱,輕言細語的說道:“聽說二公子讀書辛苦,民女給二公子做了些點心。”

江嶼州頓時心花怒放,原來她還是關心他的,他勾了勾唇:“放下吧。”江嶼州身邊的丫鬟上前,将顧星滢手裏的食盒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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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他的眼裏哪還有沐雲霁。

沐雲霁将男人的變化看在眼裏,藏在袖中的手深深掐入肉中。

她臉上卻半點不露痕跡,嬌嬌的笑道:“表哥,顧姑娘一來,你可什麽都忘了,現在該你下了。”

說完,她的手越過棋盤,扯了扯江嶼州的衣袖。

江嶼州這才将視線從顧星滢身上挪開。

又觸到沐雲霁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忽然有些心慌,趕緊低下頭,将一粒棋子撚在手中。

江嶼州心不在焉的将棋子一落,“哎呀”一旁的江舒玥驚呼了一聲:“哥哥輸了。”

跟着她又說道:“之前可是說好了,若是哥哥輸了,就給表姐畫一幅畫。”說完,她還故意瞥了顧星滢一眼,卻見對方什麽反應都沒有,江舒玥暗罵了句,“一塊木頭,光好看有什麽用!”

江嶼州記得這個賭注,剛才不過是他一時大意,不過男子漢大丈夫,輸了就輸了,又不是輸不起,他低笑了一聲道:“我認輸,畫就畫。”

說完,他又看了顧星滢一眼,笑着問道:“星兒可想要畫?”

江嶼州一會還要畫畫,顧星滢想到自己要求之事還未說出來,便不再耽擱,她輕輕搖頭道:“不必了二公子,民女有一事相求,我娘的身子總不見好,可否勞煩二公子給我娘請太醫過來瞧一瞧?”

江嶼州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原來她不是過來看他的,她是為她母親才來的。

她來侯府後,他總是為她牽腸挂肚,可她呢,心裏根本沒有他。

江嶼州內心微微不快,目光朝着顧星滢暼去,但見顧星滢一雙盈盈妙目正滿懷期待落在他身上,他又氣不起來了,心想自己若是替她娘治好病,她豈不是會更加感激,那時還愁佳人不對他動心?

如此一想,江嶼州倒是釋懷了:“好,本公子現在就派人去宮中請太醫。”

顧星滢面露喜色,朝江嶼州拜了拜道:“多謝二公子。”

江嶼州瞧着她櫻唇上挂着淺笑,眼波流轉,妩媚的神态不經意間便流露出來,偏她還不自知,頓時呆了呆。

等回過神來,又立馬吩咐小憩去請太醫來府上瞧病。

一旁的沐雲霁眼神變幻,心中妒意洶湧。

從長風院出來,顧星滢聽着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傳來,顧星滢淡淡一哂,只要能治好娘的病,管他二公子心裏到底喜歡誰,反正這事侯府遲早會給她一個說法,她等着便是。

到了下午,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場雨,顧星滢将曬在廊下的花苞收起來,溫嬷嬷急匆匆的從正房出來,驚慌道:“姑娘,不好了,老夫人病發了。”

顧星滢“刷”的一下臉色蒼白,她顫聲道:“怎麽……怎麽突然病發了?”

溫嬷嬷眼睛通紅的說道:“夫人小憩夢到了老爺,醒來之時,心疼就犯了,這會已經暈過去了。”

聽她說完,顧星滢急忙進屋去了。

她撲到床邊上,見藍氏一張臉同白紙似的,嘴上沒有半點血色,雙眸緊閉,呼吸也極為微弱,她用力握住藍氏冰涼的手,嘴裏喊道:“娘,你快醒醒,別吓星兒。”

她眼眶發紅,回頭對辛夷說道:“辛夷,二公子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你去看看太醫來了沒!”

“是。”

辛夷應下後便趕緊出去了。

藍氏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幹等也不是辦法,顧星滢想起江嶼州送的那支野山參,吩咐豆蔻将東西拿來,她切了一片讓藍氏含在嘴中。

有參片吊着,藍氏應該能撐一陣。

等了許久,終于聽到開門聲,她回頭一看,卻只見辛夷一人回來,顧星滢見她衣裙上都是泥,一身狼狽,瞪大眼睛問:“太醫呢?”

辛夷抹了一把眼淚,抽抽噎噎道:“太醫……太醫被四姑娘房裏的人給帶走了,說什麽四姑娘吃錯東西中了毒。”

顧星滢看了眼窗口,天色不早了,她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去。

外頭雨絲傾斜,濕冷的春風吹得簾幕晃動,顧星滢咬了咬牙,沖入淅淅瀝瀝的雨中。

“姑娘,帶上傘!”

顧星滢哪顧得了這麽多,頭也不回的往前跑。

直到曉晨院,她渾身都被雨水淋濕了。

濕冷的衣裳緊貼着身子,刺骨的寒意順着肌膚鑽進身體裏,顧星滢扶着門框打了個噴嚏,只稍稍停頓,她便上前對上正守在門口的沐雲霁,她行了一禮道:“沐姑娘,我娘病發了,想請太醫過去給她診治,請問太醫可在裏面?”

沐雲霁神色冷淡道:“太醫在裏頭,不過現在正在給玥兒診治,等他診治完了,自然會去姑娘那兒給令堂看病。”

今日上午她看到江舒玥之時,對方還好好的,顧星滢忍不住問了句:“四姑娘怎麽忽然就病了?”

沐雲霁冷笑道:“在長風院吃了顧姑娘的點心,回來就病了,也不知怎麽回事?”

見她将責任推到自己身上,顧星滢心裏憋着氣,臉上卻鎮定道:“若點心有問題,生病之人定然不止四姑娘一人,不是嗎?沐姑娘?”

那些點心,包括顧星滢在內,四個人都吃了,唯獨江舒玥一人出事,可不就奇怪了?

沐雲霁無法反駁,掃了她一眼,見顧星滢渾身都淋濕了,濕透的衣裳緊貼着身子,将美好的曲線盡數展露出來。

這兒都是女子倒沒什麽,只是她已經派人通知了江嶼州,一會他就會過來,若是看到顧星滢這樣,他的魂都會被勾了去。

偏偏這個女人還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

沐雲霁用力将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團,她臉色難看道:“顧姑娘,你衣裳都濕了,還是先回去換身衣裳再過來吧,若是你也病倒了,如何照顧令堂?”

顧星滢低頭瞧着自己的身子,臉上一熱,沐雲霁這麽說怕不是關心她,而是覺得她這般有辱斯文,顧星滢也知這樣不妥,一會若有男子來了看到她這個樣子,她還有什麽清白可言?

剛才,是她太沖動了。

她道:“好,我等會再來。”

她走時,也無人給她遞上一把傘,她只好再次冒雨前行。

行了一陣,雨越下越大,遮住了眼線的視線,侯府太大,她又走的太急,冷不丁的就撞上個什麽東西,對方紋絲不動,她卻被反彈的力道撞倒在地上。

顧星滢仰起頭,在雨幕中露出一張蒼白絕美的臉,雨水粘在睫毛上,讓她看不清眼前的是什麽,隐隐瞧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手裏撐着傘。

但對方卻看清了她的臉,冰冷的雨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濕漉漉的烏發貼着她的肌膚,像被風雨摧殘的小白花,長睫輕輕的顫抖着像雨中迷失的蝴蝶,她這般嬌憐無依的樣子,便是江嶼寒這等剛硬的男人也生出了憐惜。

江嶼寒将手中的雨傘移到她的頭頂,他擰着眉問道:“顧姑娘,這大雨天你出來做什麽?”

随後又對身後的江離道:“江離退後。”

江離只看到一片裙擺,但聽到“顧姑娘”三個字,便知道不能亂看,趕緊退後兩步,低下頭去。

顧星滢聽到這個聲音,這才知道自己撞到了誰,她顧不上失态,啞着嗓子道:“民女沖撞了侯爺,還請侯爺見諒,民女的娘的病複發了,适才去四姑娘院子裏找太醫,可太醫在忙,民女只好先回去。”

江嶼寒二話不說,将腰上的牌子摘下來,往江璃手上一丢,他道:“江離,拿我的腰牌去宮中請齊太醫。”

江離一走,江嶼寒的眸光又回到她的身上,她渾身都濕透了,衣裳緊貼着肌膚,将玲珑曲線都勾勒出來,烏黑的濕發貼着雪頸延伸到了衣領裏,他眸光轉深,擡手扯了扯脖子上的系帶。

一件大氅穩穩的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子緊緊的裹住。

顧星滢詫異的擡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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