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遠處有人負手立在春天……
回到曉星院中, 顧星滢去和藍氏一塊兒用飯。
藍氏正在擺筷,見顧星滢剛進來,藍氏唠叨道:“去哪裏了, 到處尋人不見。”
顧星滢臉色如常的說道:“去見韻兒,與她道別。”
藍氏不疑有他,說道:“快來用飯。”
顧星滢坐在飯桌旁,撲鼻的香味湧向她,顧星滢驚訝的看向藍氏,“這是娘做的?”
藍氏點了點頭, 微微一笑, “許久沒下廚了, 如今身子也好了,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櫻桃肉, 你快嘗嘗。”
顧星滢心裏一股溫熱暖意流過,櫻桃肉是藍氏的拿手好菜,每當她不開心的時候, 娘就會做給她吃, 今日她跟侯府解除婚約,藍氏以為她會心裏難受。
她的确有些難受,卻并不是因為退婚之事。
顧星滢夾起一小塊肉放入嘴中,櫻桃肉酥爛香甜,入口即化, 還是兒時的那個味道,也許只有在娘這裏, 她才永遠是個孩子,顧星滢忍着鼻酸,在藍氏的期待中點了點頭, 她道:“好吃。”
吃完飯,顧星滢伏在她娘的懷裏,嗅着藍氏身上溫馨的香味,她問:“娘,你還想回香州麽?”
藍氏溫和的笑道:“你想不想回,如果你想回咱們就回去,如果你不想回咱們就留在上京,咱們有手藝,到哪裏都不愁飯吃。”
顧星滢其實早就已經決定好了,她道:“那咱們留在上京好了。”當年爹爹的心願便是将馔玉樓開到上京來,成為天下第一酒樓,現在她想幫爹爹實現這個心願。
藍氏點頭答應,其實她亦想幫老爺實現心願,另外她夫君當年是被冤枉的,聽說那幕後之人在上京,她想留下來為夫君讨個公道。
顧星滢道:“我們明日就離開這裏,先去客棧住上幾日,等租賃了院子,再搬過去,如何?”這侯府她可一日也不想多待。
藍氏應下:“好,娘這便讓溫嬷嬷收拾行李,你也趕緊回房去,讓豆蔻,辛夷将東西都收拾好。”
回到房內,顧星滢讓辛夷,豆蔻都去收拾行李,自己則走入裏間,将衣帶解開,露出布滿痕跡的身子,她将江嶼寒送給她的藥瓶打開,倒出裏頭藥,一點點塗抹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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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水很清涼,帶着細微的灼燙感,顧星滢輕“嘶”一聲,蹙起細細的眉。
她塗了前面,後方卻看不到,只得将豆蔻叫進來,豆蔻一進來,便看到自家姑娘正側坐在床榻上,露出瑩瑩玉肌上斑駁的痕跡,豆蔻臉一紅,趕緊走上前去,從她手裏接過藥瓶。
顧星滢讓她将後面那些痕跡抹一抹,豆蔻依言,暗暗心驚,那動姑娘之人,是餓狼麽?這些痕跡都是恨不得将自家姑娘給生吞入腹一般。
次日一早,顧星滢和藍氏一起去向老夫人辭行,老夫人并不樂意見她們母女二人,兩人到了承熙堂,被老夫人身邊的嬷嬷攔住了,嬷嬷轉述了老夫人的原話,讓她們自去便是,不必道別。
兩人作罷,離開承熙堂,走向前院,途中,顧星滢聽到一聲:“顧姑娘。”
顧星滢轉過頭一看,是江舒韻身邊的棠書。
她腳下一頓,這時棠書已經朝她走來,棠書嘆氣道:“顧姑娘,今日姑娘身子又有些不舒服,不方便來送你,特地囑咐奴婢送你母女二人出府。”
顧星滢感激的點頭,沒有拒絕這番好意,跟着棠書一起走,渾然沒有發現,不遠處有人負手立在春天的晨風中,遠遠看着她離去的背影。
棠書送到角門,那兒已有馬車在等候着,棠書道:“顧姑娘,三姑娘說昨日那事她對不起姑娘,請姑娘不要怪她,這段時間姑娘對三姑娘照顧有加,三姑娘安排馬車最後送你們娘兩一程。”
顧星滢神色平靜的點頭:“替我轉告三姑娘,就說我不怪她,馬車的事,幫我謝謝她。”
說完,便扶着藍氏上了馬車。
等馬車走後,棠書回到侯府,她并未去曉霜院,而是來到長明院。
江嶼寒站在中庭,似乎正在等她,棠書走上前去,低頭拜了拜道:“侯爺,按照侯爺的吩咐,已經送顧姑娘離開了。”
江嶼寒點了點頭:“好,下去吧。”
馬車是他安排的,道歉的話也是他讓棠書說的,她執意要走,他攔不住,只好親自派人送她。
江嶼寒回屋換了身铠甲,準備去五軍營操練将士。
馬車在路上行了半個時辰後停下來,顧星滢母女下了馬車,車夫同顧星滢道別時,眼睛掃了眼門上的匾額,“平安客棧”四個字,記下之後,便趕着馬車回去了。
這平安客棧就是昔日她來京時落腳的地方。
顧星滢住下之後,那客棧老板娘親自給她送來吃的,老板娘姓陶,丈夫死後,便獨自經營這家客棧,膝下還有一個女兒,之前住在這裏,陶娘子對他們母女二人很是照拂,她娘寫的那封信,還是陶娘子找人送入侯府的。
陶娘子放下飯菜,便打開了話匣子,“顧姑娘,你這一去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快同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了?”
顧星滢知道這陶娘子古道熱腸,出于關心才問,只是顧星滢并不知道從何說起,“此事說來話長。”
陶娘子也就随口一問,見顧星滢似有難處,便不再多問,笑着道:“也罷,先吃飯罷。”
等吃完飯,顧星滢還要找陶娘子打聽下哪裏有房子租,便主動找到她說話,“陶大姐,我如今想在上京尋個落腳之處,你可知道這兒哪裏有房子租?”
陶娘子笑着道:“姑娘要找房,問我是問對人了,我這客棧後頭便連着一個兩進的院子,我為了方便打理客棧,和我家秀兒一直住在前院,這後院一直空着,姑娘可以先随我去看看,若不嫌棄,這後院便租給你們母女,你看成不成?”
顧星滢還想這事情要費一番周折,沒想到這般順利,她點頭道:“好,那就依大姐的意思,先去看看。”
吃過午飯後,顧星滢便随着陶大姐去後頭看院子,陶大姐的院子有些年頭了,舊是舊了些,但并沒有破損,裏頭也幹淨,家什上一點灰塵也沒有,顯然是經常打掃的,顧星滢很滿意,又問了價錢,陶大姐知道她們母女不容易,爽快的說道:“星滢妹妹,我們好歹相識一場,大姐也不占你們的便宜,你給二兩銀子一個月,如何?”
這個價錢公道,顧星滢接受,她點點頭道:“那就多謝大姐,等一會我們便搬過來。”
回去後,顧星滢便跟藍氏說了這事,藍氏自然答應,那陶娘子是個熱心人,住在這兒大家夥也好有個照應。
不多時,幾人便從客房裏搬出來,陶大娘子又将房錢退給她們,領着她們去後院安置。
安置妥當後,顧星滢安排辛夷和豆蔻出去買菜,又問陶氏借用廚房,陶氏大方,讓她們盡管用便是,顧星滢在廚房炒了幾個小菜,又炖了一只老母雞,放了些口蘑,文火熬了一個下午,整個廚房都彌漫着雞湯的香味,顧星滢将雞湯分做兩大碗,一碗一家吃,另一碗讓辛夷給陶娘子送入。
另一頭,那送顧星滢的車夫,其實是江嶼寒的暗衛,完成主子交待的事情後,他打道回府給江嶼寒複命。
“侯爺,顧姑娘母女二人如今在平安客棧落腳。”
長亭恭謹的對坐在花梨木雕花椅子上的江嶼寒說道。
平安客棧?思忖片刻,他道:“她們來京時住的那家?”
之前顧星滢的消息是長亭打聽的,長亭對她的事情還是比較清楚的。
長亭點頭。
江嶼寒用拇指和食指轉動手指上的玉扳指,沉吟道:“你派個人去平安客棧附近盯着,确保她的安全。”
長亭拱手應下:“屬下遵命。”
等長亭走後,棠書又來了,棠書行了禮後,說道:“侯爺,三姑娘的咳疾又犯了,您還是過去瞧一瞧她吧。”
江嶼寒擡手揉了揉眉心,顧星滢才剛走,妹妹就發病了,若是沒聽過行真大師那番話,他或許相信是巧合,可他現在覺得……或許,顧星滢的确是江舒韻的福星。
離她越近,自家妹妹的身體才會越來越好。
來到曉霜院,江嶼寒半哄半下命令般,逼着江舒韻喝完藥,江舒韻喝完後,将顧星滢送給她的蜜煎櫻桃吃了一顆,方壓住舌尖的苦味,眼淚又出來,江嶼寒覺得心煩,囑咐她好生歇着後,便從房內出來了。
盧嬷嬷:“姑娘正生病,侯爺何必跟她置氣?”心裏也犯嘀咕,侯爺不近人情那是對外人,對自己的親妹妹,平日裏也很有耐心,今日也不知怎麽了。
也許是因為顧星滢今日離開了,所以他格外沒有耐心,此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江嶼寒平複了下心緒,說出自己的打算:“嬷嬷,你去跟韻兒說說,這侯府不适合養病,本侯準備給她尋個僻靜優雅的院子,好生調養身體。”
盧嬷嬷吃了一驚,“侯爺這是要将三姑娘送走?”
江嶼寒道:“不是送走,本侯這麽做都是為了韻兒好,你以後就知道了。”去找個離那人近的地方待着,或許韻兒會好的快些。
江嶼寒說完就走,留下盧嬷嬷站在風中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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