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侯爺現在不僅僅做了小人……
窗子開了一條縫隙, 從裏頭透出一縷柔和的暖光,燈下,顧星滢穿着雪白的中衣, 烏發濕漉漉的泉瀑般披在腦後,藍氏站在她身後,正為女兒用棉巾擦着頭發。
從江嶼寒的角度,可以看到顧星滢一截雪白的秀頸。
顧星滢忙活一整天,一身疲憊在沐浴完之後盡數消散,此時面對着葡萄紋銅鏡, 從銅鏡中看着藍氏溫和慈祥的臉, 她彎唇笑了笑:“娘, 以後這種事讓辛夷,豆蔻來就可以了, 女兒大了,怎麽還能讓娘來伺候?”
藍氏臉上透出溫和的笑意,她和藹道:“再大也是娘的女兒, 娘喜歡幫你擦, 你就讓娘幫你擦吧。”
有娘的疼愛,顧星滢心裏覺得很溫暖,她很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來京,治好了母親的病,她留不住爹爹, 至少留住了娘親。
忽然,藍氏又想起什麽, 高興的對顧星滢說道:“星兒,你師哥師姐回信了,他們願意來上京幫忙, 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若是順風順水,不出七日便會抵達上京。”
顧星滢一聽,頓時眼睛一亮,聲音裏透着幾分愉悅:“那真是太好了,那咱們得趕緊将新店的位置選好,到時候師哥師姐一過來,便可以接手如今這館子裏的生意。”
聽到她說要買新的鋪子,黑暗中江嶼寒眉眼微動。
母女兩這樣閑聊了一陣,顧星滢的頭發也快幹了,藍氏也不再打擾她,囑咐她好生歇着,便出去了。
藍氏出來的時候,江嶼寒的身形又快速一閃藏起來。
他等了一陣,直等到房內燈火全部滅了,他才從暗處走出來,那窗戶沒關緊,他伸手輕輕一推,江嶼寒鬼使神差的從窗戶跳了進去。
他摸黑走到床邊,床上傳來女子細微的呼吸聲,輕輕淺淺,江嶼寒呼吸微緊,他撩起床帳,坐在床邊上。
他的動作非常輕盈,顧星滢已經陷入睡夢中,根本察覺不到,江嶼寒聞着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馨香,鬼使神差的将腦袋湊過去,他停在她的臉上一寸的地方,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她睡得可真香。
他又湊近了些,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一般吻了吻,她仍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他嘴唇上的力道又重了些,用力親了親,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江嶼寒大膽起來,她的嘴又軟又甜,讓他怎麽都親不夠,許是呼吸不順,顧星滢“嘤”了一聲,腦袋往旁邊一偏,伸手在他身上推了推,江嶼寒順勢退開,以為她醒來了,卻發現她只是在床上換了個姿勢,側過身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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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寒在黑暗裏低低笑了一聲,見她睡得很沉,幹脆不再顧忌,身體一倒,躺在床榻的外側。
顧星滢的睡相很好,全然沒有在床上滾來滾去,側身的動作保持了很久都沒動,江嶼寒擡起一只手,讓自己的腦袋枕在上面,同樣側着身子對着顧星滢,他的臉貼近顧星滢,卻又沒有全然挨着,隔着和剛才一樣的距離,另一只手臂搭在她的細腰上。
顧星滢在睡夢中感覺到身邊有個溫熱的物體,處于本能她的輕輕的貼上去,臉蛋挨着他的胸膛。
她的臉貼過來時,讓江嶼寒渾身一僵,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亂跳的心髒,一動不動的,任由她抱着。
這個場景,隐約有幾分熟悉,他記得在夢中,每回事後,他都這樣抱着她,在黑暗裏睜開眼睛看着她睡覺。
可她卻一直都不曾醒過來,也不曾發現他就躺在身側,所以在那個夢裏,他為她怎樣的肝腸寸斷,她是全然不知道的。
他忽然有點好奇,他們兩個那樣痛苦的生活,最終結局又是如何?
黑暗中,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她光滑細膩的小臉,手指沿着她的眉眼輕輕的勾畫,從眉尖一直到嘴唇,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安安靜靜的讓他碰。
江嶼寒睜着眼睛躺了一個時辰,直到手臂都僵硬了才輕輕的起身,盡管不舍,但他并不願被她發現,她都這般抗拒他了,若是知道他半夜裏摸到她的房間裏,她一定會恨死他的。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便起身出去了。
顧星滢連續累了幾日,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清晨醒來後,她感覺有點不對勁,昨天夜裏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躺在她身邊,他身上好溫暖,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一旁的被褥,發現是冰涼的,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梳妝完畢,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發現窗子沒關好,便問正在忙碌的辛夷:“ 辛夷昨夜為何沒關好窗?”
辛夷的動作一頓,目光看向窗外,“也許是被風吹開的。”
“哦”
顧星滢嘴裏應下,心裏卻始終帶着一絲疑惑,昨夜裏只有微風,那風還沒大到可以吹來窗子。
她從房間裏走出去,原本只是随意看看,卻在發現後院的門也是開着的,便問了句院子幹活溫嬷嬷剛才是否有人出去了,溫嬷嬷正在澆花,聞言才往門那邊一看,見院門大開,頓時吓了一跳,她道,“剛才無人出去,夫人還在房裏。”
頓了頓,她又驚呼一聲,“不會是昨夜裏遭賊了吧!姑娘,趕緊讓豆蔻去房裏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
顧星滢轉頭朝豆蔻使了個眼色,豆蔻立馬就進房去了,顧星滢則往後門走入,她跨出門檻看到一條長長的巷子,對面也住了人,隐隐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顧星滢聽着有幾分耳熟,就在這時,對面的門忽然打開了,一身玄色金繡祥雲紋直身的男子出現在眼前,正是江嶼寒。
顧星滢驚愕的瞪大眼睛,“你怎會在此?”
江嶼寒也沒想到她會起這般早,他将眸中那一絲心虛斂盡,神色平靜道:“韻兒住在這裏,本侯昨夜在此歇了一晚。”
江舒韻的院子和平安客棧正門是朝兩個方向,可誰又能想到,這後院只隔一條巷子,怪不得那次在江舒韻的廚房裏,她聽到了陶娘子的聲音。
顧星滢想到院子中的種種跡象,以及昨天夜裏那個過于真實的夢,她感覺一股涼意蹿上她的脊背,那不是夢,一定是江嶼寒昨夜趁着她們睡下之後來到她房裏,她昨夜睡得很沉,還不知道江嶼寒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對她做了些什麽。
越想越氣,顧星滢小臉發白,咬着牙瞪着江嶼寒,水盈盈的眼睛裏透着愠怒,她不客氣的說道:“侯爺現在不僅僅做了小人,連小賊也當了,可當真是越發有出息了!”
江嶼寒假裝沒有聽懂顧星滢說的話,無奈輕笑道:“星兒,你在說什麽?”
顧星滢見他如此不要臉,做過了還不承認,越發生氣了,要不是怕被母親和其他人知道,她定然不會這麽輕易算了,她攥緊拳頭,冷着臉道:“民女說什麽,你心裏清楚。”
說完,她也不再理會江嶼寒,轉身走入院子,用力将兩扇門關上,嚴嚴實實的将門拴好,轉身靠在門上,閉上眼,将心裏翻湧的憤怒壓下去。
他怎麽能做這種事情,實在太過分了!
之前,哪怕她們之間發生過那事,她心裏亦是感激他的,可現在那幾分感激已蕩然無存。
這時,豆蔻從房裏出來了,看到顧星滢靠在門上,快步走過來,見她小臉發白,忙問道:“姑娘,你怎麽了?”
顧星滢輕輕搖頭:“沒怎麽。”
豆蔻以為她是擔心房裏遭賊了,趕緊告訴她:“姑娘,放心,咱們的東西一樣也沒少,都好好的放着呢,昨夜裏應該無人進來,許是奴婢們大意,沒将門關好。”
顧星滢卻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她道:“往後記住了,一定要将門關好,今日準備幾口大缸剛在牆角下,在缸內裝滿水,聽到水聲,咱們就知道是有人偷偷闖進來了。”
江嶼寒防不勝防,等挨過這段日子,她一定要搬到其他地方去。
等心緒平複之後,她去給藍氏請安,藍氏見她魂不守舍的問她在想什麽,顧星滢說是在想新店之事便搪塞過去了。
一早上顧星滢的心情都不太好,匆匆吃了幾口早飯後,便坐上馬車去了馔玉館。
另一邊,江嶼寒看到顧星滢的馬車離開巷子,便騎着快馬回了一趟侯府,回到侯府之後,他又叫來長亭說了點事情,長亭聽了吩咐之後便馬上出去了。
顧星滢等藍氏在馔玉館下了馬車,她讓小厮重新啓程,她想尋一尋紫金街上還有沒有其他好點的酒樓,順便再買點香料。
她出來的早,在街上兜了一圈,街上的鋪子才陸陸續續的開業,這時,她看中了一間酒樓,這家酒樓叫“祥雲酒樓”開門的時候,掌櫃的飛快的從裏頭拿出一塊木牌挂在門上,“酒樓轉賣”。
顧星滢站在酒樓前觀察了一下酒樓的位置,紫金街的正中間,在山海樓的斜對角上,正好是交叉口的位置,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哪怕是一清早,街上的行人車馬也特地的多。
顧星滢往酒樓裏走去,問了掌櫃的幾句,那掌櫃的說他要出海去南洋做絲綢生意,這酒樓生意也不好,都被斜對角的山海樓給搶光了,他反正也做不下去了,打算将酒樓賣出去。
她又問了價錢,掌櫃的說最起碼得五千兩,顧星滢滿打滿算手裏只能拿出兩千兩銀子,雖然不抱什麽希望,但她還是還了價,誰知掌櫃的竟然答應了,說是自己着急脫手,想要趕上去南洋的船,現在刮的是東南風,過幾天風向變了他就去不了了。
顧星滢覺得自己運氣真好,每次都能碰到這種老板爽快的,她當即和老板簽了文書又去官府過戶,兩人在衙門口分道揚镳,那老板走入衙門旁邊的小巷子裏,對着站在箱子裏頭的黑衣人拱手道:“大人,事情已經辦妥了,那位姑娘得了酒樓的房契已經走了,這是過戶的文書,請大人過目。”
長亭從他手裏接過文書一看,确認無誤後,從懷裏掏出五千兩銀子給他:“收好了。”
一大清早,長亭被自家侯爺叫過去,侯爺吩咐讓他去紫金街去尋一下有沒有轉賣的酒樓,若是有,便高價買下來,到時候顧星滢過來看鋪子,便讓掌櫃的低價賣給她,再由自己這方補齊差價,長亭當時聽了,覺得自家侯爺還真不容易,送個酒樓還得這樣偷偷摸摸的,為了成全他家侯爺的一片癡心,長亭出來溜了一圈,沒想到還真被他尋到了酒樓,這酒樓位置也好,他先給掌櫃的打了招呼,便在附近盯梢,不多時顧星滢真的來了,後來便有她買酒樓這一出了。
掌櫃的笑呵呵的收了銀票,道了聲謝後,便離開了。
顧星滢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香料還沒有買,便讓小厮駕着車去紫金街上。
她一連在紫金街看了好幾家的香料,買了不下十來種,其中馬芹,胡椒,胡荽這些外邦傳進來的香料最為貴重,一點點便花費了一兩銀子,買完後她打道回府,馬車在馔玉館門口停下,顧星滢剛下馬車,便看到馔玉館門口排了三條長長的隊,延伸出去很長。
顧星滢臉上透出詫異之色,她走入馔玉館中,館子裏的童掌櫃笑呵呵的說道:“東家,今日生意可真好,這些人據說都是慕名人來,自從在國公府吃了您做的菜之後,都贊不絕口,如今都打發下人來咱們馔玉館中訂餐呢,還有吃堂食的也不少,館子內都坐不下了。”
顧星滢微微一笑,這個時候廚房應該很忙碌,她笑道:“生意好是好事,你好生招待客人,我去廚房幫忙了。”
正要走,身後傳來一聲叫喚:“誰是這兒的東家?”
顧星滢回頭看去,見一個穿着天青色直身,身量修長,模樣出挑的男子從往外頭走進來,顧星滢仔細一看,見對方眉眼溫潤俊秀,皮膚白皙,似有些熟悉。
她下意識的說道:“我便是東家,請問公子有何貴幹?”
女子聲音嬌軟清脆,十分悅耳,林慎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前的女子身量窈窕纖細,一身藕荷色三秋紋妝花緞褙子,搭配高腰抹胸長裙,烏發挽做靈蛇髻,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一張臉皎皎若月,眉如翠羽,烏眸紅唇,鼻梁挺直,即便待在小小的飯館裏,她也似美玉明珠那般,光芒難掩,而令林慎之震撼的卻不是這個。
林慎之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從門外跨進來,神色間難掩激動,道:“星滢表妹,真的是你嗎?”
顧星滢聽到熟悉的呼喚聲,記憶深處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與眼前之人的輪廓重疊,她驚呼道:“你是慎之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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