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022

顧衍承有一個秘密, 他的精神力并不是天生就有的。

他知道，威爾遜想問的就是這個。

一直以來他都不願提起，把精神力的由來掩埋在心底深處, 不是害怕別人知道後會怎麽看他, 而是, 擁有精神力的那一天，是顧衍承的噩夢。

他的精神力, 是001用生命換來的。

莫璃總是調侃他對白月光情根深種，但顧衍承自己也不清楚, 他對001是喜歡多點還是愧疚多點, 沒錯，001就是莫璃口中的白月光, 一個人造人。

顧衍承用力按住胸膛, 除了心跳，他還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 那是001消失之前留給他最後的東西。

彼時他被困在一片小行星帶中，機甲被撞毀，氧氣洩漏。不規則運動的小行星在他周身燃燒，就像缺氧引起的光斑一樣, 讓人分不清虛實。

寒冷和絕望在一片漆黑的宇宙中發酵, 顧衍承本以為他會就這樣死在太空中, 然而，001卻帶着溫暖的光趕來，并将那團光送給了他。

一切在真空的太空中都像一出默劇, 顧衍承眼睜睜地看着她消失，就好像割裂了自己的一部分人生般心如刀絞。

他生命中的光熄滅了，他自己成了光亮。

顧衍承看着自己的手，不太能理解001給他的東西是什麽，但從此以後，他便可以控制周遭的電流磁場，可以更自如地駕馭太空儀器，他不斷提升自己，讓自己能夠熟練操控這股力量，正是因為這樣的開始，才有了後來威名遠揚的顧衍承。

他将這個秘密深深埋葬，并一道埋葬起自己對001的複雜感情。001已經死了，顧衍承從此收起軟弱，他發誓再也不對任何人産生依賴，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無能到需要別人的保護。

……

心念微動，醫療艙外的艾浮圓點悄悄升起，激光刀割斷了醫療艙的電源線。

“主人，你終于醒了。”黑糖波波在空氣中漸漸顯現出來，“幸好主人行動之前給我開啓了隐形系統，沒有人發現我，剛剛我已經黑進網絡，替換了這個房間的監控畫面。”

正常的艾浮圓點是沒有隐形系統的，也因此，他們給顧衍承搜身之後就沒再盤查，畢竟誰也沒想到艾浮圓點還能“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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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承推開醫療艙走出來，身上的治療液還沒幹，仍有一些表面的傷口留有痕跡，黑糖波波心疼地圍着顧衍承繞來繞去：

“主人，你受了好多傷，沒大礙嗎？”

“要不要黑糖波波給你繼續治療？”

“天哪，你的身體不再完美了……”

“閉嘴！”顧衍承忍無可忍，一把将話痨波波攥在手心。早已習慣的黑糖波波“哦”了一聲就要息屏，卻忽然被捏了捏，顧衍承皺眉道：“等等，你先隐形，聽我指令。”

顧衍承看了看時間，再過十五分鐘會迎來下一波審訊，他從身旁的刑具架上拿起一把槍，當機立斷朝緊閉的閘門開了一槍。

頓時，警報鈴聲大作。顧衍承有條不紊扔掉手槍，拿起一把匕首，對着自己手腕劃了三刀。

……

負責守衛顧衍承的是兩個新兵，早上剛被交代要嚴加看管，此時一聽警報聲響頓時慌了神。

“是重犯室，快去查看一下！”

“你在這守着，我去！”

看守員幾步跑到重犯室門口，先用窺視鏡隔着大門瞧了一眼，這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只見醫療艙翻倒在地，重刑犯人好像從醫療艙裏掙紮着摔出來一般倒在地上，他臉色蒼白，手腕汩汩流血，已經在他身下彙聚成一灘！

他吓得兩股戰戰，慌忙按動密碼開門，一邊往顧衍承身邊跑一邊朝守在外面的看守員喊：“不好了！犯人自殺了，快通知上級！”

重刑犯人要是死了，他們兩個難辭其咎！

過來查看情況的看守員一邊念叨着狐神保佑，一邊翻動顧衍承的身體，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強勁的電流突然襲擊了他！這可憐的小兵突然感覺渾身麻痹，心髒仿佛要被捏爆一般劇痛，接着便癱軟着倒了下去。

顧衍承睜開漆黑的雙眼，收回手中的電流槍。這也是他剛剛在刑具架上拿的，根據他個人體驗，架子上那一排刀槍劍戟裏，就這玩意又狠又迅速，還不致命，他都差點招架不住。

顧衍承推開被電暈的小哥，攥住不停流血的手腕站起來，警報聲還在繼續，外面的看守正在聯絡上級，顧衍承低聲道：“波波，快速止血。”

“是。”黑糖波波再次顯形，變成激光刀的形态，“滋滋”幾下封住正在流血的傷口，煙霧和燒焦的味道随之冒了出來，顧衍承咬牙忍耐，關節攥得發白。

只管執行任務的波波不曉得這有多疼，它止住了血便高興起來，眼睛變成波浪號，忽忽悠悠地繞着顧衍承飛：“主人，你剛剛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耶。”

“嗯？”顧衍承手還痛得有些抖，着急地在暈過去的看守員身上翻找通行令，一時間沒顧上波波在說什麽。

小金屬球一個球也能美滋滋：“我說，主人你終于不叫我艾浮圓點了，你終于認可波波的名字了嗎？”

“波波？”顧衍承拿到通行證，突然一怔，有些懷疑道：“我剛剛那麽叫你了？”

“對呀。”

“……剛剛不算，以後我不會那麽叫你。”顧衍承皺着眉，一副惱火的樣子，他想，都怪莫璃天天跟這坨金屬聊天，他都被影響了。

黑糖波波監控着顧衍承的心率，不懂人類的複雜，它永遠搞不懂主人為什麽老是否定自己想做的事，但它總覺得主人現在跟往常有點不一樣，具體是哪裏他又有點說不出來，總之，就是覺得主人今天特別的白……

忽然，即将走出刑訊室的顧衍承頓住了，跟在他身後的黑糖波波差點撞上去，只睜着一雙傻乎乎的圓眼睛看着顧衍承：“主人，怎麽啦？”

顧衍承的臉黑如鍋底：“給我弄套衣服穿，跟地上那個人一樣的。”

“哦！原來是沒穿衣服呀！”黑糖波波恍然大悟，立刻釋放出微小納米粒子包裹住顧衍承，片刻後，一套墨綠色的軍服出現在他身上，他終于不那麽白了。

另一邊，剛從授勳儀式上離開的威爾遜接到屬下通知，顧衍承不堪折磨，割腕自殺了。此時，陽光強烈，映照着他身上新得的上将肩章閃閃發光，而他卻在這片暖光中，露出一個音冷的笑。

他想，顧衍承這個人，像打不滅的蟑螂，踩不死的野草，他要是會自殺，早二十年前就死在地下街那個惡臭的老鼠溝裏了。

“別管他。”威爾遜對下屬下令道，“派幾個人去看看就好。”

“那……派多少人比較合适？”威爾遜這幾天面臨升遷，情緒十分陰晴不定，下屬問得很是小心翼翼。

然而，威爾遜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他略作考慮，語調輕松地回複道：“就……一個連的人吧。”

120人，不多不少，如果是顧衍承的話應該應付得來，并且，不會起疑。挂掉通訊，威爾遜彈了彈肩上的浮灰，神情自若地走了。

他并不害怕顧衍承逃跑，甚至，他期待着顧衍承逃跑，期待他能帶給自己驚喜。

……

“滴！準許通過。”再次拿着別人的通行證打開一扇閘門，兩扇門徐徐打開，剛剛露出顧衍承的臉，他便舉槍對着外面一陣掃射。

武器都是之前開門時候，在別人那裏繳來的，顧衍承一口氣轟光了所有子彈，堵在門口的機器和活人全都倒下了，他迅速扔了扔了手槍，準備從身邊的屍體上扯一把新的武器。

突然！“咻！”地一聲，一發消音子彈從玻璃外的高層上打來，顧衍承伸出去的手一頓，敏捷閃身躲過，順着子彈軌跡一擡眼便看到了高層頂上的狙擊手！

距離太遠，就算顧衍承彈無虛發也鞭長莫及，他只能尋找死角先躲了再說。

還有兩道門就能跑出這個重兵把守的問訊大樓了，顧衍承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有汗水也有血跡，只不過，血跡大部分是別人的。

即使沒有再受傷，一個人的精力也有限，此時顧衍承站在石柱後面不住喘氣，狙擊手不時放着冷槍，試圖逼他出來，若他一現身，說不定立刻就能被對方的子彈射中，但是，再耗下去，顧衍承擔心會有更多的人。

不知莫璃怎麽樣了？身處危險中，顧衍承突然想到她。

她應該沒事，或許早就離開這裏了。當時他自作主張給莫璃上了精神鎖，又把她安置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房間，其實就是不想連累她。

顧衍承知道這次行動有多危險，而他已經不想再依賴連累任何人了。

不想再被人保護，這一次，他要保護別人。

知道自己身陷危機後，他立刻解開了莫璃的精神鎖，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個房間在問訊處深處，有最全的保衛，也有最精密的各種武器，就算外面發生核.彈級別的爆炸，那個房間都不會有事。

而且，憑借莫璃的能力，等她想離開的時候，應該也很簡單吧。

顧衍承握了握拳，心想：如果她能安全離開這裏，就算我還了她救我的人情吧。

來不及了，抱着赴死的心，顧衍承沖出了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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