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文錢

小販的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縱使經歷了方才那事，謝樂照樣有心情東看看西瞧瞧。

尹淮止走在他前頭，就比他快了半步，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和他才格外的像出來歷練的師兄弟。

尹淮止垂眸靜靜的看着他，突然來了句：“何時回絕情谷看看？”

謝樂的眼睛正黏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人身上，乍一聽尹淮止這樣說，嗆的他一陣猛咳。

尹淮止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背，動作輕柔而自然，就好像這一個動作做過千百遍一樣。

謝樂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擡頭沒忍住就甩了句：“先不說我現在和絕情谷的關系尴尬，就說我不是你師弟啊！我回去幹嘛？！”

他的眼尾微微有些泛紅，因為劇烈的咳嗽眸子裏還含了點水霧。

這一雙桃花眼頓時被點綴的活了起來，謝樂本就是個神采奕奕的，此時恰到好處的一點紅讓尹淮止握劍的手抖不由自主的緊了起來。

他想起昔日在絕情谷時，謝樂同他過招被他無情擊敗，便是這樣紅着眼捂着自己被竹劍敲的青淤的手，拉長了語調同他抱怨。

即便是謝樂現在變了裝，但那雙眼睛還是那雙眼睛，往日的記憶和現在的真實重合，像是丢了一顆小石子在尹淮止的心湖，泛起點點波瀾漣漪。

尹淮止不動聲色：“你方才在蔡府喊過我什麽？”

喊過什麽？

謝樂一愣。

他好像喊的稱呼多了去了。

謝樂喊人總不老實，亂七八糟的稱呼一大堆。

尤其是對尹淮止，各種各樣的喊法張口就來，有些帶着戲谑，有些帶着無奈，還有些只是單純的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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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他回憶，他還真不記得到底都喊了什麽。

可尹淮止這麽一提，謝樂偏偏還真有記憶。

他之前在正廳時，好像喊了一聲師兄……

他為什麽要喊尹淮止師兄啊？

謝樂愣住了。

“我說過，”尹淮止淡淡道：“你只是失憶。”

謝樂迷茫了：“……可我很确定……我不是失憶，我不是這裏的人……”

尹淮止沒再跟他探讨這個問題：“先回客棧。”

謝樂：“你要幹嘛？”

尹淮止：“作畫。”

尹淮止要畫的，是他用回溯看見的那個女人的模樣。

畫出畫像來，他們便好出去詢問那是哪家的姑娘。

對方雖然死了，但他們敢肯定這事情是邪修在作祟，只怕那邪修和這女人是有點關系的。

只要有了那女人的線索，想要找出那名邪修來，就不是事了。

于是不會畫畫的謝樂在詢問了如何研磨後，很積極的站在了尹淮止的身邊替尹淮止研磨。

謝樂一邊瞟尹淮止身前的宣紙，一邊沒忍住多嘴問了句：“墨承會畫畫嗎？”

尹淮止捏着細軟毛筆的手微微一頓，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原本平淡的面部表情有些冷硬：“不會。”

他的變化微不可覺，謝樂驚嘆于他的畫工，也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那還真是好巧啊，我也不會，我畫畫……馬良都救不了。”

尹淮止只淡淡的應了一聲。

謝樂又問：“你知道馬良？”

馬良那種存在于他們的時代的人物，按理來說墨止是不會知道的才是。

怎麽居然沒有問他？

這人一點好奇心都沒有，怎麽破案啊？

缺少做偵探最主要的因素，唉，白瞎了這好天賦。

尹淮止剛想說什麽，謝樂又開口打斷：“等等！”

他一把握住尹淮止的手腕，毛筆懸空在紙上，一滴墨水滴落下去，恰好砸在了畫中女人的嘴角。

謝樂錯愕：“我見過這女的。”

尹淮止手腕不動，只動手指，輕輕松松的就将毛筆擲入洗筆池：“你見過？”

謝樂被他的那個操作弄得的驚呆了，他愣愣的看着尹淮止，也忘了要松手。

尹淮止神色不變，重複了第二遍：“你見過？”

謝樂：“卧槽，大哥，你這麽帥，還給不給別人一條活路了？”

尹淮止：“……”

他冷漠的扭頭看向謝樂，半垂着的眸子又透露出來了一種居高臨下的睥睨感，看得謝樂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了。

謝樂悻悻的松開尹淮止，縮了縮脖子：“見過。”

“在大街上……她被家暴了，然後我出手了，但是她要我放過她男人。”

尹淮止淡淡的看着他：“于是你放過了。”

謝樂：“……噫？你還怪了解我的。”

尹淮止懶得多言，只收了宣紙往外走。

謝樂連忙跟上，覺得他心情似乎不大好，卻又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不好：“對不起啦，我剛剛不是故意走神的。主要是兄弟你剛才那一手……天秀！”

尹淮止沒有接話。

謝樂繼續道：“說起來淮兄你的畫工也很好啊……以後不修仙了都可以去做名畫家了，一幅畫肯定能賣很多錢。”

尹淮止還是沒有接話。

謝樂不甘寂寞：“不過……哥你指上功夫怎麽那麽厲害？那準度和力度……啧啧啧，刻意練過嗎？”

尹淮止終于有反應了。

他停住腳步垂眸看他，不鹹不淡的來了句：“你以為是因為誰？”

謝樂：“……”

他聽懂了潛臺詞。

墨承以前……究竟做了什麽啊。

“小哥兒，”謝樂憑着記憶找到一糖人攤：“我想問問你，那天被她家漢子打的那位夫人家住何處？”

小販看了一眼站在謝樂身後，側面對着他的尹淮止：“那位道長不是說不管家事嗎？”

乍一聽他這麽說，謝樂還愣了一下。

旋即他才反應過來是之前他頂着墨止的皮說的話，他心虛的回頭看了一眼，确認了墨止沒有聽見，壓低了聲音道：“是是是，不過……那夫人那樣慘……能幫一把就是幫一把的好。”

謝樂并沒有刻意隐瞞自己的情緒，那小販也是個人精：“哦~但你師父應當不允許你管吧？”

謝樂：“……？”

師父？他哪來的師父？

小販見他呆住，又壓低了聲音：“這樣，我給你做一個糖人，你拿去哄哄你師父，你師父就會允許你管了。”

謝樂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擺手：“不用不用，我不是……哎呀你不用……”

小販動作太快，直接将一根長牙簽放在了板子上然後開始畫糖人。

這東西謝樂并不陌生，他也很愛吃，只是現在也不是吃的時候。

再說了……

謝樂無奈道：“真不用，我……”

“沒事的，”小販極其熱情：“我的糖人很好吃的，保準你和你師父能和好。”

畫糖人是很快的，小販直接将糖人塞到了謝樂的手裏，謝樂看着那只小狗，是真的無奈了。

他嘆了口氣，道出了拒絕的真相：“朋友……我沒帶錢啊。”

小販：“……”

謝樂：“……”

小販：“……你怎麽不早說。”

謝樂啼笑皆非：“你也要讓我說啊。”

“怎麽了？”尹淮止輕皺着眉頭走了過來：“沒問到？”

謝樂舉了舉手上的糖人：“這位攤主誤會了點事……然後塞了個糖人給我，我身上沒帶錢，錢在東雪身上。”

尹淮止看了一眼那只小狗，又靜靜的看着謝樂：“你想吃？”

謝樂：“……說了是誤會……雖然也有點想吧。”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尹淮止掏出了一顆碎銀放到攤位身側的錢袋裏：“想吃就買。”

謝樂：“……”

卧槽，為什麽他會有一種霸道總裁給嬌妹妹買糖糖吃的錯覺？

謝樂深吸一口氣，沒憋住。

墨止給他買糖了！！！

墨止啊！是墨止啊！男主給他買糖了！

我滴媽。

墨承和墨止之前肯定是好兄弟啊！

什麽亦敵亦友，屁話！

都買糖了！

謝樂美滋滋的又問了一遍：“你知道她家住哪嗎？”

得了錢，小販也美滋滋：“知道知道，在東城最邊上的那條陋巷裏頭，她家住在最深處，那邊人少，地段差，也便宜，就是有點亂，兩位道長要注意安全啊。”

謝樂擺了擺手，心道他們過去了就不是他們要注意安全了，而是那片地段的混子要注意了。

先不說他是個魔尊，就說旁邊這位正道小驕傲是肯定不會對壞人坐視不理的。

跟着墨止，這座城的“困魔”，對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了。

看樣子墨止的正氣還是大過他的邪氣的。

謝樂咬了一口糖人，心道果真是邪不壓正。

糖人是純蜂蜜做的，不像之前他在現代吃的那種，是假蜂蜜混合着糖水。

真蜂蜜一吃就甜進了謝樂的心裏，穿越過來的這些苦悶和煩躁，還有頻頻遇上劇情的無奈全部都被這點甜沖的幹幹淨淨。

謝樂砸吧砸吧嘴，覺得自己有點想吃爆米花了。

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爆米花生産。

他素來喜歡吃甜食，好在他本身有點低血糖，也不怕得糖尿病。

只可惜上一世沒有吃夠甜食，他就穿過來了。

“好吃嗎？”尹淮止垂眸看着他：“甜嗎？”

謝樂沒多想，下意識的把另一邊沒有咬過的遞過去：“要嘗嘗嗎？”

尹淮止一頓，看向謝樂的視線再度變得幽深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糖糖好吃，好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