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江暮目送小姑娘跑開，笑道：“是個好姑娘。”他抽出錢包裏的銀、行、卡，“來，兒子，你的零花錢到賬了。”

江景行掃了一眼景鯉消失的地方，沒有去接那張銀、行、卡。

“怎麽了，”江暮不解，“真不缺錢？”

“我沒有用錢的地方。”江景行難得多說了幾個字。

江暮：“總會有的，有備無患嘛。你看你今天不是還去買書了嗎？”

“買書用不了多少錢。”他平時确實用不了什麽錢，他的錢放在江暮那，總有別的用處，他現在年紀小，什麽都要江暮代勞。

江暮不勉強：“算了，反正你要缺錢，自己和我說就行，這卡放外婆那，你想要錢了跟外婆要，你別收外婆她老人家的錢。”

江景行要麽不用錢，要麽一用就是大的。他把錢用在關鍵的地方，江暮很欣慰，但也擔心他生活上過于随意了。

“嗯。”

景鯉端着餐盤又出來了，李老板趁機逮住她：“你認識人家？”

“不認識啊。”

李老板睨着景鯉：“你口味夠重的，人家兒子看不上，看上人家老子。”

“你有病吧老板。”景鯉哭笑不得。她現在膽子也大了，都敢和老板嗆聲。

她進後廚的時候掃了一眼那邊，心想，我口味明明很小清新。

忙到江景行那一份，客人少了點，景鯉有私心，想把他們點的可樂換成果汁，想想太刻意，又放棄了。

好不容易等到餐上來，江暮也餓了，剛喝了一口可樂，表情就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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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行一開始沒動，等江暮每樣都嘗了一點，對他說了一句“就這個薯條味道還行”才慢條斯理戴上手套。

一直到用餐結束，他面前的漢堡和可樂都一口未動。

景鯉又忙了半個小時，李老板在外面喊：“景鯉，有人找。”

“誰啊？”

李老板：“你看上的那位。”

景鯉：“……”

江暮：“？”他扭頭揶揄地看兒子。

江景行不知道在想什麽，往後面退了一步。

江暮失笑。

景鯉出來，看到是江家父子，笑道：“你們有事嗎？”

江暮将三張一百放在桌上：“小姑娘我不知道該怎麽謝你，這些錢你收下吧。”

“不了不了，”景鯉連忙擺手，“包本來就不屬于我，還給你是應該的。”

江暮還要往前推，景鯉連忙躲開，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就幹脆又回了後廚：“你們走吧，我真的不要錢。”

然而李老板看熱鬧不嫌事大，笑道：“不要錢要人是吧？”

景鯉：“……”

劉娟聽到外面的動靜，怒道：“你丫快閉嘴吧。”

但沒想到江暮卻笑道：“也行，那景行你和小姑娘認識一下？”

所有人：“……”

、

等景鯉和江家父子坐到一桌，元圓和劉娟擠在一起，一邊偷看一邊酸溜溜道：“這什麽狗屎運哦。”

江暮也意外兒子沒拒絕，不但沒拒絕，甚至還等到了景鯉下班。

江暮不好意思道：“打擾你工作了吧？”

“沒事，”景鯉道，“現在已經下班了。”

江暮笑道：“聽說你想和我兒子認識一下？”

“不不，不是這樣……”但景鯉沒說完，意識到這話不妥，忙挽救道，“其實我已經認識你兒子了。”

“哦？”

“是這樣的，我們是一個學校的，江景行學習成績太好了，大家都知道他。”

提到江景行成績，江暮不免驕傲：“這孩子确實學習很努力。”

景鯉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我要回去了，再晚就趕不上公交車了，不好意思，不能再聊了。”

“這樣吧，我送你吧，我有車。”

“不用了，你們不用這樣。”景鯉回櫃臺收拾東西，推開李老板遞來的錢。她今天只做了四個小時，時間完全不夠。

李老板也沒勉強她。

“我家挺遠的，還是別耽誤你們時間了。”

景鯉背上包出來，卻聽到江景行說了一句：“不耽誤。”

江暮意外地看了一眼江景行。

景鯉也有些受寵若驚，一時竟沒說出拒絕的話來。

江暮順勢道：“那就這麽決定了，走吧，車就在前面不遠。”

等坐上車，景鯉還有些難以置信，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江暮在前面開車，問景鯉：“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景鯉報了名字。

“你是半工半讀嗎，打工掙的挺少吧，夠生活費嗎？”

“夠的。”

“你在哪個班，和景行不是一個班？”

“144班，不是。”

江暮并不了解144班是個什麽班，還道：“你成績應該挺好的吧？”

景鯉有點尴尬：“不是很好。”

江暮似乎是察覺到小姑娘不自在了，笑道：“我小時候成績也不好，現在不也混得好好的，成績代表不了什麽。”

你成績那麽好的兒子還坐在旁邊呢，景鯉忍不住道：“成績好還是很重要的，以後考一個好的學校，出來後也能有更好的發展。而且，成績好在學校也能更受歡迎，像我們班很多人就很崇拜江景行。”

準确來說是女生，說不上崇拜，花癡罷了。成績好又長得好看的人，确實是屈指可數。

“包括你嗎？”江暮沒生氣，反而開玩笑道。

景鯉卻很坦然：“當然包括我，我的目标就是進122班，成為江景行那樣的學霸。”

“有志氣。”江暮笑道，“景行，你給小鯉留個電話號碼，以後在學習上也多幫幫人家。”

“？”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突然要留電話號碼？

“不，不用了吧，”景鯉道，“我好朋友就是122班的，他們也能幫我。”

一直沒說話的江景行：“我忘了。”

他語氣冷得能掉冰渣。

景鯉小心看他一眼。

昏暗的車廂裏，男生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側臉俊秀，從鼻尖到下巴，無一不精致得仿佛精雕細刻，賞心悅目。

就是太冷了。

車裏還有冷氣，景鯉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在離家還有一小段路的地方，景鯉讓江暮停下來，下車後又認真對江暮道謝：“謝謝江叔叔。”

景鯉家所在的天恒院這一片實在破爛不堪，江暮下車後皺着眉打量了一遍，還是難掩恻隐之心，更覺得景鯉拾金不昧的行為可貴，對景鯉道：“以後你有什麽事，打我這個電話，我能幫則幫。”

“我只是撿了一個包……”

江暮擺擺手：“你放心，做不到的我肯定不會去勉強我自己。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會讓大家為難，對吧？”

景鯉無奈，只好接過他遞來的名片。

這還是她這一世頭一次見着身上帶名片的人。

名片很簡潔，白底黑字，但職銜卻驚人。

龍河文化有限公司總裁。

景鯉要是沒記錯，龍河文化應該是昌市一家出版公司，專門出版青少年教輔資料，龍河文化出的一套《龍河狂練》，在景鯉當年上高三的時候，風靡一時，幾乎每個學校都要給學生訂那麽一套，導致一些人看到龍河這兩個字都有心理陰影，可見不負其“狂”之名。

景鯉将名片塞進包裏，道了謝，又說了再見，轉身跑向回家的方向。

江暮總覺得那姑娘拿到名片不是很開心，但也沒多想，上車就載着兒子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江景行換了鞋，還沒走到客廳，就聽到金遠在和外婆說話：“寧奶奶，小白怎麽還沒回來？”

金遠和江景行外婆沾親帶故，再加上家就在附近，經常來江景行外婆家竄門。江景行初三才轉到這邊來讀，和金遠沒多久就熟了，慢慢也被強行拉進了他和林為儀那個圈子裏。

金遠和林為儀有時候玩得很大，之前金遠不知道江景行有一手算牌的好功夫，知道後來江景行這邊更勤了。

“不知道啊，這都快十一點了。”外婆顯然也很擔心，正好往外看，看到江景行，頓時露出一個笑來，“哎呀，景行回來了。”

江景行過去喊了一聲“外婆”。

外婆颠颠地去廚房取了一碗綠豆湯：“消暑，你看額頭上都有汗了。”

江景行其實沒熱着，只在上樓的時候出了點汗。

金遠在旁邊羨慕嫉妒：“寧奶奶，我在你這坐這麽久了也沒見你讓我喝一碗。”

外婆：“不是才給你拿了一支雪糕嗎，涼的吃多了拉肚子。”

“哼，我不管，小白來了你就偏心，偏心偏心偏心。”

“你還小。”江暮過去拍了他腦袋一下，“這麽大人了還争寵，幼不幼稚？”

江景行喝完将碗還給外婆，走過金遠身邊，鄙夷道：“幼稚。”

金遠誇張地捂胸口：“哇，你們都嫌棄我。”

江景行回了房間，打算洗個澡直接睡覺，剛掀起衣服，金遠一把推開了門。

“哦喲，”金遠迅速掏出手機，“我家小白也挺有料呢。”

江景行将衣服放下來：“你怎麽還沒走？”

“你知道我在你家你就這麽晚回來，也太過分了吧？”金遠湊到他身邊。

“出了點意外。”

“那你沒事吧？”金遠說着就要上手檢查。

江景行推開他，想到身上出了汗，連椅子都沒坐：“沒事。”

倒是金遠一點也不見外地在他書桌前坐下來：“反正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明晚再去呗。今天沒去，林為儀電話裏都發飙了，說有冤大頭都宰不了，沒勁。”

江景行直接進了浴室：“我明天沒空。”

“我知道你要學習，”金遠道，“少學一晚別人就能把你的第一搶走了啊，你不學別人都搶不了你的第一。”

江景行沒有回答，片刻後浴室裏傳來嘩嘩水聲。

江景行再出來的時候，金遠已經走了。

、

景鯉和肖芳打過招呼，說了會晚歸。景鯉進院裏的時候，注意到肖芳就站在院口的柱子下等着。

景鯉按時到家，肖芳也放心了，過來牽住女兒的手。

雖然在電話裏已經問過很多遍了，但肖芳仍然忍不住詢問景鯉的學校生活。

景鯉報喜不報憂，都是往好的說。

但在景鯉說的時候，肖芳卻有些心不在焉。景鯉奇怪地看一眼母親，問道：“媽，你怎麽了？”

“啊？哦，沒事，”肖芳笑了笑，“你在學校好媽媽就放心了。”

景鯉猜測家裏應該發什麽了什麽事，可能又是那個賭鬼爹欠錢還不上了。他們大人總是喜歡把事情自己扛着，景鯉再怎麽問都只能得到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或者你好好讀書就行了，這些事你知道又有什麽用。

景鯉索性不問，只是這兩天難免要多留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