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當你面對網絡
四年級的大多數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估計就是這樣平平淡淡度過的一年。
五年級我們的娛樂活動便已經不再是‘冒險’、‘打仗’之類體力游戲了,電腦取代了瓦礫堆和空地。最開始是大富翁光盤,後來是泡泡堂,再後來是□□堂,然後是夢幻西游。像跑跑卡丁車一類,那是晚熟的我在初一時候才感興趣的游戲。
關于大富翁的記憶是在四年級升五年級那個暑假。在母親的提議下,叔叔帶着鄭辰逸和我一起去了深圳。那時候母親在深圳出差,她讓叔叔帶我和鄭辰逸玩一段時間,等她一個星期過後再帶我們回重慶。
深圳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過我都沒去。
叔叔天天抱着電腦炒股,我們只去海邊玩了一次。在深圳我吃了人生中第一次麥當勞,叔叔買的漢堡,裏面有起司,吃得我想吐不敢吐。這導致我很長一段時間內覺得肯德基比麥當勞好吃。
我和鄭辰逸下身脫得只剩內褲在海邊打鬧,叔叔就和年紀尚小的堂妹坐在沙灘上,堂妹玩沙,霸占着玩沙的玩具不讓我和鄭辰逸參與,我和鄭辰逸只好玩水。記憶深刻的是一位我并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姐姐:
我和鄭辰逸搬着一個紅色的大桶,舀沙灘邊的水想要把過來的浪花沖回海裏。這本是不更事的小孩子才玩的游戲,卻沒料到那十七八歲的姐姐來摻一腳。她力氣比我倆都大,不過就算這樣我們也拿氣勢洶洶的浪潮沒有辦法,只得在水中跌了一次又一次。我第一次知道海水竟然是鹹的。
我不知為什麽那姐姐會加入我們的游戲,她的普通話字正腔圓,不像我和鄭辰逸說的沒翹舌音的川普。或是看到我倆面對浪花太過單薄所以‘出手相助’,也或許是被‘勇于向不可能之事挑戰’的浪漫所感動。
海邊去了,第二天叔叔問我和鄭辰逸想在家裏玩還是外出,我和鄭辰逸異口同聲道‘在家’。只因我們觊觎他家電腦很久。
所以剩下在深圳的日子就是與大富翁同在的日子。玩大富翁、睡覺、吃飯,在深圳就幹這些事情了。
至此之後別人一提到大富翁,我腦海中便浮現鄭辰逸坐在旁邊點鼠标的樣子。
和鄭辰逸玩游戲是很愉快的。因為我總是贏,我贏了之後他還會賭氣,然後叔叔就會給他一塊巧克力作為補償,晚上睡覺前他偷偷把巧克力分我一半,全然忘了為什麽會得塊巧克力。
去過深圳幾個星期之後,我們開學了,鄭辰逸邀請我到他家一起玩大富翁,我猜那肯定是他大哭大鬧向父母讨的。
到了五年級,鄭辰逸溫柔的性格變了大半,趙燕可能還是喜歡他吧。甘慧文對他的喜歡表現得更明顯了,甚至開始時不時找趙燕的茬,後來直接和女生合衆把趙燕給孤立了。
好心的潘黎站在了趙燕這一邊。其實女生之間的這些‘争鬥’是無所謂對錯的争辯的,只有弱者和強者的區別,就像歐洲的一戰,是一番重新瓜分班級格局、确定各自地位的争鬥。
理所當然地趙燕這邊失敗了,不過她并不怎麽難過,女生不跟她一起玩了,還有男生,男生們對長得漂亮的女同學向來是不拒絕的,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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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之後,我和鄭辰逸、楊靜玲三人的隊伍變成了五人,又是放學時小學門口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人數衆多,鄭辰逸在男生裏面又是像‘衆星捧月’中的‘月’一般的人物,每每當我們五人從女生紮堆的那一大團裏面走過,女生們的眼睛都要瞪直了。當然不是羨慕,是讨厭。甘慧文讨厭我和潘黎還有趙燕,衆女生便讨厭潘黎和趙燕。
我到鄭辰逸家玩時,他也常常提起‘明天一定要甩掉那三個女生’,但是往往因為我心軟不得成功。他因此和我吵架過很多次,不過最後都是以我低頭作為結束。
趙燕也喜歡電腦游戲,她也會到鄭辰逸家玩。每次去玩都會以不和諧的叫罵作為結束。因為鄭辰逸是非常好強的人,也一點讓不得人家,不是直愣愣的贏人家就是輸了游戲後賭氣。對于女生,男生們理應當讓則讓,他卻不幹,最後就惹哭趙燕,不然就被趙燕惹哭。
他哭起來很搞笑,總是呼哧呼哧地抽鼻子,眼睛紅紅地,偶爾出來兩滴淚水。
女生們一見他哭就急忙從他家逃走,我只得傻呆呆地又坐到他旁邊,偶爾遞給他兩張紙。他哭幾分鐘之後一抹眼淚又豪邁說句‘再來’,又繼續大富翁,就像一個輸光了家財卻還不死心的賭徒。
我倆玩時輸贏也無所謂,反正從小到大我倆除了父母親戚沒東西是不共享的,更不說這再怎麽贏也只是游戲。我和他的性格仿佛颠倒了,他總是跟身邊的女生較勁,和低年級時的我差不多,我在他身邊倒成了和事老般的角色。
不久之後,大富翁被□□擠出我們視線。但其實那個年紀的我們在qq上并沒什麽話可說,最多是加些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當好友,當網友問起年齡時就謊報,再和那些網友東扯西扯胡亂聊些。
所以□□上的‘早戀’是很正常的。特別是一個十一歲的小男生說自己十四歲,某些說自己十一二歲的少女們便會認你當‘哥哥’,叫你幫忙充游戲點卡或者Q幣,這樣一來二去便是男生們上手的最好時機。
□□來了也帶來了□□堂,在那個游戲風靡全班之際,我家還是沒有電腦。于是我放學後更不愛回家了。鄭辰逸倒是很樂意我到他家,□□堂我倆一人一次,他技術好些,我就菜得不行,每當我被別人炸死的時候他就會在通話欄裏亂罵一通,罵完又虐人家。
趙燕和我們一道去鄭辰逸家也只有紅着眼睛幹看的份。
周末我們和班上同學一起玩,新建個房間,設置一個密匙,八個人把房間塞得滿滿的,對話框內被和諧的髒話不斷。不過游戲裏罵歸罵,虐歸虐,現實生活中大家相處得還是不錯,若非如此也不會聚一起玩游戲。
□□堂的大風刮過,夢幻西游的風又刮來了。叔叔家電腦換代,将舊電腦送給父親,于是我終于摸上了自家的鍵盤和鼠标。
關于游戲裏角色創建,我和鄭辰逸争了半天。
他想選劍俠客,我也想選,不過他選了就順着他吧,反正他也是争強好勝的脾性。于是我理智地做出了讓步,我說那我選巨魔王吧,他也不讓,非說巨魔王和劍俠客是情敵。
我風中淩亂了。一個游戲而已,竟然還有‘情敵’這種東西。
然後他就開始跟我解釋,說趙燕跟他說,原本骨精靈和巨魔王是一對,然後骨精靈和劍俠客邂逅一見鐘情,就劈腿了。他這麽一說只讓我覺得肯定是滿口胡茬糊弄我來着,怎麽可能自選角色還有這麽錯綜複雜的爬牆故事。
但是跟他吵也不是辦法,就問他想讓我選哪個角色,他竟然指了骨精靈,是可忍孰不可忍。逼我玩人妖號,我還有不反抗的理由嗎?
因為這件事他跟我賭氣很久,幾經争吵,他選了巨魔王,我選了劍俠客。長大得知‘攻受之分’後只覺得被占盡了便宜。
十幾年過後再去搜查那個游戲,骨精靈和劍俠客已經成天造地設的一對。
潘黎也玩,她玩狐美人,不過不跟我們紮堆,我當時只覺得這個角色适合她極了。
玩了沒幾天,趙燕要來跟我們一起玩,她選的飛燕女,我把我倆的號告訴她了,并且加了她好友。鄭辰逸又跟我賭氣了好幾天,我當時只認為他是覺得我搶了他風頭,也絲毫不想讓步。
十級之後要充點卡才能繼續玩,在對網游還比較狂熱的那兩年我在這上面花了不少錢,現在想起來心疼極了,如果能存下來在現實生活中買全家桶多好。
等我們玩了半年多,鄭辰逸五十多級了,我四十幾級,好多裝備都是他用過送我的。他只帶趙燕玩了幾天便沒耐性再跟她玩下去,趙燕便又來找我抱怨,我便又只得在兩人之中說些好話當和事老。
等我們玩到七十多級的時候,楊靜玲也加入了,她選了骨精靈。鄭辰逸更不爽,威脅我說只要我敢把聯系方式給楊靜玲就跟我絕交,我不懂他為什麽處處都要針對別人,但‘絕交’之類任性的話小時候的我也只得依着他。
在游戲裏我還認了不少‘妹妹’,一上線消息框就會一閃一閃,盡是‘哥哥’之類的稱呼,頗有一種當了‘總攻’的欣喜感。網上某個‘妹妹’問我為什麽就快八十級了還不結婚,我無言以對。她說了種種結婚的好處,又說游戲裏結婚就是一種提升技能的途徑,再扯了些風花雪月的結婚場景。
我雲裏霧裏地就答應和她結婚了。
後來我跟鄭辰逸講,他不由分說打了我一頓,一氣之下我便從夢幻西游的世界裏銷聲匿跡。幾天之後卻忍不住網瘾,上線之後直接把他拉黑。
那段時間他放學等我的時候臉就沒陽光過,瞧我那眼神仿佛我是他弑父仇人似的。後來大吵了幾架,又把他從黑名單裏拉了回去,他這才消停些,終于是願意跟我說話了,還不忘威脅我說要是我網戀就告訴我爸媽。
我算是被他整的服服帖帖的,和那妹子的‘婚事’也不了了之,六年級下學期,最終還是膩了,我總算是從網瘾中走了出來。
那時候還沒料到,十多年之後想寫點以網游為背景的小說,腦海裏卻只存得和鄭辰逸的巨魔王一起打怪,做任務,幫他加血的圖像,後寫來寫去把熱血寫成耽美,礙于自己的性別,只好紅着臉作罷。
小學之後只覺得一個小人在那屏幕裏竄來竄去最後也竄不出什麽出人意料的東西,也沒有神仙美眷,更不用說那些攻城略地類的網游了,場景雜亂不堪不說還費腦筋。後來的英雄聯盟我也只玩了幾次,殺個人躲躲藏藏的,想拼上去殺個盡興,沒幾招就被別人過死了,別人不停地‘kill’,我不停地被‘kill’,蘇林(初、高中同學)教我時候還說‘還是新手,你砍了人就跑,別傻愣愣地站在那裏硬抗,連個小兵都能一刀收了你’。(對各種熱愛網游的同學無冒犯之意)
只能說我實在是沒有玩網游的神經,游戲看似娛樂,其中還是有很多細膩的門道,我身邊玩游戲厲害的,大多也是學習上不輸別人的,我想他們在游戲中被練出的專注力和思考力定是比別人厲害。
我們沉迷網絡時非典也來了,後又漸漸平息下去,連一點恐慌的影子也沒見着。
寫到這裏時我想起朋友說過的一句話:‘重慶這麽太平,怕什麽’。重慶崽兒發自內心的一句話,的确,什麽非典禽流感地震泥石流豬流感pm2.5世界末日喪屍病毒,他們什麽都不怕,只怕自家媳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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