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不準在我睡着時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棧道上仍然擁擠,旅游團和剛才那些在玉龍雪山上遇到的同輩走在我倆前面。

一面容姣好的女生走到路邊,彎下腰摘花。這一個動作之後便引發了不斷的同樣的動作。我和蘇林走在他們後面,只覺得他們走過的地方花草都會被掃蕩一空。

那女生的胖胖的男友離開棧道,爬到山坡上,在有陽光的某一處摘下一朵極其飽滿的紫色花朵,又以其肥胖而矯健的身子迅速回到棧道上。

“他摘的箭報春。”蘇林淡淡說一句。

“箭報春?”我問道。

他掏出手機,翻出一張圖鑒,道:“就是這個。”

照片上那花細長嫩綠的根莖,花朵飽滿,呈倒錐狀,清秀美好。

“哇。”我遠望那殘葉,花已被強摘,自然和陽光帶來的美感脆弱如厮。

一路上蘇林話沒停過,那女生和男生摘一朵他就說一朵,有些說不上來名字的他就沉默。

“紫花堇。”他道。

“木香。”他道。

“杜鵑。”他道。

那女生責備般轉頭看了他一眼。

“你再說我就把你嘴巴縫起來。”我兇他道。

他聳聳肩,撇嘴道:“縫起來,把我眼睛也縫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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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憋着笑點點頭,只覺得讓蘇林這種正義感極強的同學走在那些人後面非常折磨。

那男生聽了他的話也微微轉頭,耳朵紅了,柔聲對女朋友說:“乖,聽話,最後一朵啊。”

女生瞥了蘇林一眼。

蘇林不屑地朝她吐舌頭。

我連忙拍他臉,讓他轉頭看我。

“乖,聽話,最後一句啊。”我學着那女生男友朝蘇林道。

蘇林憋着笑白我一眼,又攬過我腰,寵溺道:“親我一口我就不說話了。”說罷低下頭輕吻我嘴唇,完事後神清氣爽般道:“好,我閉嘴。”

之後的路程蘇林果真沒再講話,只是一直攬着我肩膀。

下午四點過,我倆在約定地點找到司機,司機問我倆還去不去束河古鎮,被曬成腌魚幹的我和蘇林急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司機豪邁笑道:“嗨呀玩得這麽累!走啦!回客棧!”

大約五點過,我們回到客棧,這次我跟他一起睡‘午覺’,一直睡到晚上七點過,蘇林叔叔來叫我們了才起床。

後我和蘇林去吃過橋米線,四方桌上就坐着我倆人,安安靜靜吃飯。我把肥肉夾到蘇林碗裏,蘇林一如既往吃下,皺皺眉頭,道:“我覺得我這樣遲早要得脂肪肝。”

“嘿嘿嘿嘿嘿嘿。”我咧着嘴傻笑,蘇林也低頭笑笑。

吃完飯後天已經黑下來,巷子裏燈籠串已經亮起來,我倆從燈光簇擁的石板路上路過,牽着手慢吞吞散步。

路過酒吧街時,看到一雌雄莫辯的妖孽。他披着黑色紗質披肩,用扭捏的男音說道‘哎呀讓我補個妝。’說罷看到了蘇林,朝蘇林妩媚一笑。

“蘇林你簡直招蜂引蝶!”我不滿道。

“沒辦法,你老公太帥了,又是1,很搶手的。”他理理自己的衣領道。

“卧槽裝逼,不要說你認識我!”我從他的手裏掙脫,假裝生氣快步朝前走。

蘇林嘴角微微勾着就讓我走,等我發覺他沒追上來猶豫地停下步子回頭看時他才幾步追上,一到我身邊就攬過我腰,将嘴唇湊到我臉上吻出聲。

“幺兒吃醋的樣子好乖。”他聲音柔柔道。

“娘炮!”我朝他皺臉。

他捏捏我鼻子,又用大拇指摁摁我眉心:“皺起來就像二師兄!”

“因為跟你待久了,就會跟你長得越來越像!”我朝他瞪眼道。

“哎喲不得了!機智!”他浮誇的贊揚的表情告訴我他絕對是在諷刺我。

我白他一眼不再說話。

他牽着我手,穿過酒吧街,酒吧中慵懶又沉悶的聲音充斥街道,撥動吉他的聲音把我記憶一點點拉回初中那段時間。

“你覺不覺得到了高中你就沒有在宿舍練過吉他?”我小聲問他。

“都怪你們這些學霸要學習,我才不敢在寝室練。”他假裝責備道。

我被他糾結的表情逗笑:“自己懶!”

他不回我,拉着我手徑直走進一酒吧,“讓你聽哈你老公美妙絕倫的嗓音!”

我倆點了梅子酒,他讓我坐在麥克風正對面,跟臺上人說了幾句就接過主唱的木吉他坐下,桌上暗黃色的酒水上浮着橘色的燈光,吉他弦顫動,我仿佛坐回了母校的大禮堂。

他時而低頭看弦,時而擡頭看我,昏暗的燈光打在他身上,他的五官看不清,隐隐約約笑着。

他說:“老婆叫我多唱歌少講話,所以我唱《依然愛你》。”

話畢他閉上眼睛,皺起臉,嘟起嘴遙遙的給了這個角落一個吻。‘啵’的聲音被麥克風放大,引來一陣哄笑。

我看那張臉那個人看得癡迷,感覺不到與他接吻時那樣強烈的心跳,心髒只是微微撲騰着,敲打皮膚和肉體。

“我不像從前的自己,你也有點不像你.......”他唱到這句話是擡頭朝我眨右眼,嘴角勾起他自己口中的所謂‘一抹壞笑’。

我忍不住輕笑,将手裏的玻璃杯攥得更緊,拇指下意識在杯面摩挲。

“我依然珍惜,時時刻刻的幸福;你每個呼吸,每個動作,每個表情;到最後,一定會,依然愛你。”他唱道,唱罷又擡頭說話:“咳咳咳,我愛你,我說的是永遠的那種。”

我想笑,眼淚又憋不住,只好擡頭,邊笑着抖着肩膀,蟲子一樣的眼淚邊爬過我眼角和太陽穴,直接滴到耳廓上,眼鏡上也盡是霧氣。

“诶诶诶,你別哭啊!”他唱到一半停下了,叫住我。旁人都轉頭來看,想看看臺上唱歌那人口中的老婆是誰。應該沒人想到是我,因為我旁邊那女生也哭得欲生欲死。

“唉算了,把老婆弄哭了,不唱這歌了,換一個。”蘇林幹脆道,衆人被他整得無語,随後他站起身子,道:“唱《如果這都不算愛》!喲喲喲!High起來!”說罷宣洩似的搖搖頭。

我明了此時的他是屬于舞臺和酒吧裏的衆人的。

他一口氣連唱三首,後滿頭大汗坐到我身邊,豪邁将桌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喝完了暈暈乎乎癱在我身上。

“啊!”他無目的又無節操地大叫三聲。

“鬧哪樣?”我面無表情問道。

“有一種當了花樣男子的感覺。”他扭着肩道。

過不久,戴着兔耳朵的女服務員端來另一杯梅子酒,放他跟前,指指一坐在角落的女生道:“她請的。”

“謝謝。”蘇林坐直身子,微笑着,一本正經道謝。

待服務員走後理理自己的衣領,道:“待我去把一把她。”

蘇林正欲起身,我面無表情把他緊緊攥住,他被我扯回座位上,我還一沒事人的模樣繼續喝酒。他看出我想什麽,一手攬過我肩頭,在我臉上啄一下,道:“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滾你媽的!有多遠滾多遠!”我面無表情道。

“哎呀我最喜歡看我幺兒這個樣子了!”說着他就對我上下其手,非得把我給撓笑了求饒了才肯放開。

等蘇林賣完了萌,耍完了寶,又該我扶他回客棧。後走在石板路上差點給他摔着,于是我幹脆把他背回了客棧。

打開客棧小小的籬笆似的門,咯吱一響,蘇林叔叔穿一短褲衩從客廳出來。

“回來了?那個批蘇林又怎麽了!”蘇林叔叔一副嫌棄地表情盯着我背上的蘇林。

“喝有點多,我把他弄回房間。”我笑道。

“好好好,”蘇林叔叔一個勁點頭:“虧得好蘇林有你喲,要不然老子又要去酒吧接他。”

我笑兩聲,覺得蘇林叔叔和蘇林同學簡直是一模子刻出來的,都怕麻煩,但是又放不下那個‘麻煩’。

“你自己早點睡,不要管那個批蘇林了!”蘇林叔叔朝我背影道。

“诶,好,不麻煩。”我應答道,開了房間門,跟蘇林叔叔道別。

不巧的是我也放不下那個‘麻煩’。于是我幫蘇林脫了衣服,蓋上了被子,他睡死得像塊案板上的豬肉。等我洗漱完,他已經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白水蛋。

“晚安。”我蹲在他床邊輕聲道。本想說完晚安就走,但沒忍住,在他臉上親了下。他只是用被子擦了擦嘴角,我估計他是流夢口水了。我到床的另一邊準備睡下,剛沾着枕頭就又被手機鈴聲叫起來。我慌忙按下手機,怕吵醒蘇林便跑到院子去接。

“喂。”

“喂,岑睿。”電話那頭的聲音溫柔得出奇,可惜是男的,帶着男音的低沉厚重,明顯不是告白來着。我看了來電顯示才知道是鄭辰逸。

“嗯?”我應答道。

“你......不在重慶?”鄭辰逸小心翼翼問我。

“嗯,我跟同學來麗江了。”我道。

“哦哦,陳學凱嗎?”他問。

“不是,蘇林。”我道。

“高中同學?”他不依不饒。

“嗯,又是初中同學又是高中同學,蘇林,就是那個說你‘搞藝術不要到我們班來晃’那個。”

“哈哈哈。”鄭辰逸像是想起了什麽,笑聲柔和生動,初中時那做作的氣質不知什麽時候褪去了,爽朗又陽光,“我還記得他說‘你勒個怕是比足球還冷門喲’。”

我也回想起那時候,三四年而已,蘇林那股幽默勁已經不知去哪兒了。

“你們要在麗江待多久?”他問道。

“七天。”我答道。

“嗯。”他若有所思,聲音有些猶豫,道:“你......考得怎麽樣?”

我沉默良久,不知道怎麽回答。

“不說也沒啥,就是随便問問。”他道,又轉移話題:“你......不是說你要當小說家嗎,準備得怎麽樣?”

“你考試考瘋了吧!當小說家還帶準備的,要不要2B鉛筆啊?”我嘲他道。

他也傻笑,又有點猶豫道:“陳學凱呢?”

“早就走了,就初二就轉學了。”我道,想起那個人心裏又沉沉的,即使知道他都已經過去了。

“那......好吧。”他聲音裏好像有些失落。

“怎麽,為什麽突然想到問他?”我道。

“沒什麽,就覺得以前你一直跟他黏一起來着。”他道,“那個......你的畫板......被我用壞了。”

如果他不說,我根本記不起我把畫板‘寄放’他那兒了。

“反正都給你了,自行處理。”我幹脆道,誰還用小學用的畫板。

“好吧好吧。”他無奈道。

“你藝考了嗎?”我問他。

“嗯,考的川美,過是過了,不過......”他猶豫道。

“不過什麽?”

“我不怎麽想去。”他道。

“也對,你成績這麽好,去川美屈才了,哈哈哈。”我膈應他道。

“哎呀,你懂我。”他自嘲。

後他問我回不回老家,我說要回,簡單寒暄幾句後他叫我早些睡,于是我與他道別後也挂了電話。

挂了電話回房間時蘇林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一臉悵然若失的模樣,哭喪着,眼淚在兩眼裏打轉。

“幹嘛?醒了?”我推門進去。

“幺兒!”他狼狽地從床上滾下來,莽撞過來抱我。

“幹嘛呢?”我想推都推不開。

“你去幹撒子去了哦,我還認為你生氣了就走了。黑死我了。”他着急道。

“我怕把你吵醒就去外面接了個電話,你說你腦袋裏都裝些什麽?”我笑道。

“哎呀你不準在我睡着的時候走!我不怕遭你吵醒!”他執拗道。

“好好好,你睡你的覺去!”我把他給搬回床上,關燈後在他身旁躺下。

那晚上蘇林抱了我整晚,第二天早上起來手腳都是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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