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回：菩提劫之(七) 一眼萬年

眼見着時辰将至，只見思公主擡頭對身旁的女史遞了一個眼神，那女史颔首會意，離了宴會。不多時便聽宦官高喊陛下駕到，就見衆人紛紛起身井然行禮。林小桃用餘光看去，中年帝王合身龍氣逼人，不時與身側并行一襲迦紗于身的老和尚談笑。想必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就是那聞名天下的普惠禪師，看東越王對他的态度甚為敬重，竟迎了他坐在首座右側，而左側坐的正是思公主了。東越王與那禪師一落座，這才注意到普惠身後立了位身着白色僧衣的男子。衆人不自覺的将視線掃去，這一眼便再也無法移不開！林小桃順着衆人愣然的目光望去，心下微顫，這和尚生的真好，清俊斯文，仙人之資，尤其那雙眼睛澄澈清明，讓人望進去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寧靜……林小桃不由感嘆，這人不管是身處九天之上梵音缭繞，還是凡人之地塵事浸染，他那堅定的神情仿佛都不曾改變過。她又擔憂的望着思公主，只見她眉目含情、雙頰暈紅、眼神癡迷……一看便是被那和尚迷住了魂竅，幼鈴的愛如此執着，如今失了靈識記憶，重來一世，她依舊能于千萬人中一眼生情。

東越王此番設宴本就是想請禪師為着東越王家氏族精講佛法，普惠也不枉陛下之托笑譴着那位氣質高華的徒弟為衆人答疑解惑，東越小國向來敬崇佛教，如今又是東方大朝來的得道高僧，自是一心撲在講經論道之事上，但也有為得陛下青睐而熱情詢問之輩。一時間将那高徒圍在中心，讓人望也望不進。在衆人熱情洋溢之時唯有一人冷若冰霜，只見思公主臉色青白的盯着那處人群，心中不滿這群烏合如此怠慢高僧，但礙于父皇顏面，以及此番宴會的宗旨唯有忍耐，她見和尚眉眼含笑的看着衆人，語氣輕緩的與之言語，心中更是複雜焦急，心想若是那和尚此時能望她一眼，那該多好。

宴至晚間，東越王意興闌珊，起身宣布散宴，衆人皆恭敬告退，唯剩下東越王與禪師這幾位，思公主見着機會，忙媚眼含笑的款款行至東越王面前道：“父皇，兒臣已為二位高僧安排了住處，您也累了，便由兒臣帶二位師傅前去休息之處吧。”東越王對此番宴會甚是滿意，不愧是他看重的女兒，便欣然的對普惠禪師道：“師傅盡可放心随小女前往，有什麽不滿之處盡可與孤王一說，孤王一定盡所能滿足。”普惠低頭雙手合十，虔誠的念了句：“阿彌陀佛”便目送東越王離去，思公主見父王走遠，又上前兩步，離那俊和尚近了些笑道：“師傅，請這邊走。”說完眼神淩厲的一掃，此時林小桃與一名侍女正立在離思公主最近的位置，只見那名侍女颔首稱諾，便看了林小桃一眼前去帶路，林小桃一愣，忙跟在她身後。一路東拐西拐，随着衆人進了一處院子，那院子清新幽靜，景色怡人、小橋流水将江南之景色襯托的更為精致。行至回廊右處的主室，思公主便對身旁的普惠道：“師傅請住此處。”普惠颔首謝禮便擡腳進了室內，随後思公主吩咐侍從好生看守，随時聽候禪師差遣。吩咐完便又引着那俊和尚至左側的側室，她更是親引着那和尚進了內室後，一雙媚眼含羞的瞧着那和尚，嬌柔柔的問：“小師傅，敢問如何稱呼。”

俊和尚眼中清朗，一片坦然回道：“小僧法號玄清。”

“原來是玄清小師傅，思兒這廂有禮了，”說完美眸流轉，脈脈含情的窺了一眼玄清又道：“玄清師傅今日所講甚是精妙，思兒有諸多不懂，日後可否來找玄清師傅一解。”玄清聽罷雙手合十笑道：“施主謬贊了。”

“那就不打擾師傅休息了。”說完她滿心歡喜的領着衆人出了房門，行到長廊忽止住了腳步，回頭掃視了四周，最後将目光停到林小桃面前，一雙美眸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叫什麽？哪裏當差的？”林小桃忙回:“回公主，奴婢小桃膳房當值。”思公主眉眼一擡，輕聲對身旁侍從吩咐道:“去跟膳房管事說，本公主覺得這丫頭和眼緣，就不用回去了。”那侍從稱是後便退了下去，思公主轉而看着林小桃又吩咐道:“今夜你便在這裏當值，若玄清禪師有什麽事馬上來告訴本公主。”林小桃稱是後目送思公主遠走……

夜幕低沉，林小桃坐在長廊木質圍欄上回憶自己醒來過往，才知道她此時已經進去幼鈴的心魔，在這幻境之中，幼鈴成了思公主，和尚成了玄清，他們雖然失去記憶，但唯一不變是幼鈴對和尚的感情，無論她是否忘記他，無論多少個幻境交織，只要見他一眼便能沉淪一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