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回:菩提劫之(十三)往事浮沉,皆因情起

城門口的高臺上,那身着白色囚衣盤坐在高臺正中的人,那熟悉的眉眼是她在夢裏描繪多次的,玄清,他為什麽會在那?身邊站着拿刀的彪形大漢要對他做什麽?越思此時緊盯着那人,思緒無法思考,她只想到他面前去,于是疾步向城樓下跑去。身旁的侍從想上去攔阻,但都被她極力掙脫開了,她奔至城下,撥開人群沖上高臺抱住玄清,卻被身旁的彪形大漢無情拉開。她極力拽住玄清的衣角哭訴道:“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是我害了你。”

衆人見此熱鬧皆指着臺上二人議論紛紛,有侍從想去阻住越思,卻被主審官制止,主審官看着這件荒唐之事的主角,雖然被傳得極為不堪,奈何情深不壽,如此癡情終歸要離別。

臺上盤坐的玄清緩緩睜開閉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越思,他的臉色蒼白,神情依舊平和,全然沒有那些知道自己馬上要被斬首之人該有的恐懼之情,仿若他已然看透生死一般。他目光如水般寬容的看着越思,唇角微彎似淺笑般對着越思開口說:“你不曾害小僧,小僧是自願承受這業果,只望能以己之身渡施主于這苦海。”越思聽了,更是搖頭,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暈花,聲音抽噎的說:“我不懂你說什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有錯嗎?為什麽他們都不許,為什麽你要死?你們放了他,讓我去死!”

衆人見臺上女子這般深情,皆唏噓不已,不知是感慨世間會有這樣的情愛,還是抱怨那和尚的狠心。總之錯愛一人,一生苦難。

正午陽光落下,主審官見标杆指示時辰已到,忙下令行刑,臺下的士兵忙上臺拉開哭鬧不休的越思,和尚身側的大漢提刀就砍,一瞬間刀起頭落。越思眼見着心愛之人于自己面前慘死,心口一滞,悲憤之情難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掙開衆人,緩慢站起身來,看着逐漸散去的人流和收拾殘局的士兵,忽然眼神聚焦,沖到臺上抱起玄清的人頭,衆人皆是驚訝不已,她不顧衆人,舉起人頭,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她已忘記有多愛,是愛慘了,還是愛瘋了,她輕輕閉上眼睛,在那人帶血的唇上印上一吻。衆人看着這一幕皆沒反應過來,就見越思突然起身,抱着那人頭飛奔起來一頭撞在高臺的石柱上,血濺當場……

魂歸天外,混沌之中,她悠悠醒轉,茫然的看着霧氣蒙蒙的四周,樁樁記憶湧現,她一一記起,她是幼鈴,抑或是越思,那一世肝腸寸斷的痛楚不過是她的心魔所化,如今回想恍如夢一場。她站起身打量四周,發現一條小道,她沿路而行入了一處深林,林內有處蓮池,蓮池正中的金蓮上坐了一人,那個讓她魂牽幾世的男子。那男子也緩慢睜開眼睛,依舊那樣平和的看着她,幼鈴忽然就明白了,無論何時相見,他望着她的那雙眸子從來沒有半分雜質,永遠用憐憫的神情看着這世間萬物。她的心異于往常般平靜,四目相對也沒了以往的心動,她忽就覺得自己這千百年的癡心異常可笑!此時她心已無波瀾,對着金蓮上的男子問道:“你可曾有過那麽一瞬愛過我?”

和尚聽罷,笑容顯現道了句:“愛!”空靈的聲音回蕩在整片林子,幼鈴得了答案無喜無悲,又對他說:“我知道了,你的愛不是情愛,乃是憐憫!”

和尚雙手合十,又道了句佛號,和尚看着幼鈴此刻的表情,知她已然頓悟,他笑着指着她身後的那顆菩提樹道:“施主身後的這顆菩提樹,以前也是位如施主這般的少女。”幼鈴轉身愣愣的看着那顆菩提樹,蓮池水波翻湧,激起千層水花,流轉着那女子的前世,滴滴入水後幼鈴才明白佛祖成佛陀前最後的劫難便因這位女子,原來這顆菩提樹前生是一個愛他的女子,如今雷音寺下千裏往生林,曾是一位女子諾誓的陪伴!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卿……

幼鈴自回憶中醒轉,她真誠的看着和尚道:“我懂了,那年往生菩提林,佛韻古蘭,我終究是那朵菩提花,落你手,只換來這一場了悟,早該随水逝去……”

和尚笑着回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小僧受過生世苦難,方勘破萬世皆空,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說完眼前異境消失,幼鈴再次醒轉是在月老廟的內堂,入目的是急紅了眼的阿豆,林小桃見她醒了,忙與阿豆開口詢問。她坐起身子笑着說沒事,衆人說笑一番問起心魔之事,幼鈴低低說:“那一場心魔,我是得到了他,可卻真真正正的失去了他!我總覺得,他心自如來,參大成佛法,度世人苦難,卻唯獨度不了我,因為只有我是那樣愛他。”林小桃聽罷,心道完了,看來還是沒放下,正要安慰些什麽忽見幼鈴嘆了口氣展顏笑道:“放心,我看開了,世間牽絆,為情為愛。以前我總覺得愛是相伴,如今卻明白愛是付出。”見林小桃和阿豆似懂非懂,幼鈴忽然握起林小桃的手苦笑道:“阿桃,修道之人無執念,修佛之人無情愛。可是你卻成了那人的執念,而我卻癡心妄想擁有情愛,咱們倆真是同病相憐的好姐妹!”林小桃不知幼鈴在感嘆什麽,但看她神色是真的很平和,興許她真的看開了,林小桃只知道,你永遠也打動不了一個心如止水的人,和尚如此,帝君也應如此,他們心中的信念遠比愛一個人要重要!也許,他們也曾動過心,那應該是萬萬年的事情,不懂就不懂吧,她只覺得那和尚的洗腦神功真是太厲害了,不管怎樣幼鈴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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