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峰回路轉
為什麽考三的苦逼黨要和那幫高一的小子瞎混!現在慘了吧!慘了吧!慘了吧!
今天晚餐,爸爸突然注意到我的存在,問我:“千尋明年要高考了吧?”
“……是今年,爸爸。”
全家人第一次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咦?”
“那不是只有幾個月了?”
“真奇怪啊感覺……”
哥哥和姐姐嘟囔着。
喂喂,是我覺得奇怪才對吧。
沒有人問我模考的情況怎麽樣,話題就又這樣被帶了過去。
和其他孩子相比,我的成長看似少了很多壓力。但是這樣也有這樣的煩惱。即便父母不責怪,但是我的成績騙不了自己。
不算差,卻實在算不上有多好。雖然沒有拉分科目,但也沒有任何突出的項目。書桌上擺着剛發下來的模考卷,我回房後看着那些及格萬歲的成績,剛想下決心發奮,結果瞅到了旁邊的輕小說……先看會兒小說再說吧。
結果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真是奇怪。聽說最近詐騙犯很猖獗,該不會是詐騙電話吧?
看到了來顯……比詐騙電話更恐怖。
赤司變态來電
我:……
結果還是不可抗拒地接了起來。
“……喂?”
“呵呵,黛前輩聽起來不太情願?”
只是一般的調侃預期,沒有了之前那種變态的壓迫感。
“……沒。”和他在一起氣場總會被壓住。
“黛前輩在家裏吧?我在你家後院的栅欄外面,有事想和你說,請你下來一趟可以嗎?”
說話倒是挺客氣。我掀開窗簾,夜色中一個穿着深色外套的身影超我招了招手。
我大大方方穿過客廳,父母和哥哥姐姐開心地聊着天,根本沒鳥我。
一跨出門,就打了個哆嗦,果然穿少了,回去加外套又太麻煩,不過和那個變态沒什麽好說的,應該很快就會結束。
走到他面前,發現他倒是裹得嚴嚴實實的,還戴了一條黑紅相間的格子圍巾。
“前輩。”
“……什麽事?”
“路過這邊,想來看看前輩。”他笑了,笑得很真誠,沒有了原來變态的陰慘慘的感覺。
你想看哪裏?這竟然是我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問題……“……看完了,你快回去吧。”、
“黛前輩這次模考怎麽樣?”
……怎麽轉的這麽快。
“喂,關你什麽事!”我有些不自然地說,難道這家夥閑得無聊專門來鄙視我?
“因為之前比賽因為我的要求耽誤了黛前輩的時間,所以有點在意。”赤司人格轉換後得體的不得了。
“……沒怎麽樣,還好吧,你快回去啦!我也要回啦!”
我轉身想走,卻一把被他揪住,他的力氣大的出乎意料,我以為他又變态要揍我,另一只手本能地遮住了臉。
結果卻是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環住了我,然後耳邊有悉悉索索的摩擦。
我睜眼一看,赤司的臉放大地貼近,輕柔地纏在脖子上的,是他那條格子圍巾。
“喂,你幹什麽!”我有些尴尬地推開他。
“沒注意到黛前輩穿這麽少,是我疏忽了。”
我急着回去是因為不想和你拉扯!雖然确實很冷。
看着他紅寶石一樣的眸子和光潔的額頭,最後我沒有咆哮出口,只是把視線轉向一邊,沒好氣地:“你到底要怎麽樣,速戰速決,我要回去。”
“……你确定要我速戰速決?在這裏?”赤司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卻突然聽懂了他的意思,臉一下子燒了起來,惡狠狠地說:“你胡說什麽!你敢!”
他還是輕輕地笑着。很多年後我都記着他當時的笑聲,像是羽毛一樣,輕飄飄的,卻飄着飄着就飄到了我的心裏,生了根,發了芽。
……幾秒鐘後,我突然反應過來,用力退了他一把:“混蛋,你明明記着!”
這下推的太猛,又太突然,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看着他皺着眉坐在地上,我又心軟把他拉了起來。
“我……”赤司開口說,我等着聽他怎麽跟我解釋,甚至還有一點點期待。
“兩重人格之間,多少會有些聯系,那個赤司的記憶,我也會想起一點。前幾天他和我說,你快要考大學了,希望我可以來幫幫你,也算是……他向你道歉。”
我盯着他紅色的眸子,心慢慢沉了下去。我都沒臉想我剛才在期待什麽。這麽耀眼的人,怎麽可能會沒事幹關注我,更別提……喜歡我。即便是以前的變态司,充其量也只是在我面前僞裝的少一些,和我的肉體接觸多一些。
我在瞎期待什麽。
“你能怎麽幫我?”想了想沒有未來的成績,還有其他一點點小私心,我最後還是把語氣放軟了。
“我想先看黛前輩的卷子。”
“等一下,我去拿,在我卧室。”
“外面太冷了,可以去黛前輩的家裏嗎?”
“可以是可以……”
他自覺往我家門前走,被我拉住。
開玩笑,我的存在感如果是負值,這家夥的存在感就是爆表的正值,有他在我旁邊怎麽可能順利從正門進去!父母那邊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習慣了低調,突然帶這麽個麻煩在身邊還是有點煩心的。
最後我們兩個爬樹直接進了我的房間。聽着我窗前那棵歪脖樹的吱呀吱呀的聲音,我覺得有點對不起它。
那天赤司在我房間裏簡單看了我的卷子,為我制訂了難度不亞于當初籃球訓練的計劃,還獨辟蹊徑給我找了幾條方案。
“日本的一流大學一只手數得過來,既然要努力的話還是東京大學最合适。”
“……”
“學長有什麽藝術特長嗎?體育……除了籃球還有什麽特長嗎?有過海外游學經歷嗎?有過發表作品嗎……”他突然停住,視線停留在我桌邊的輕小說上。
“我努力學習就是了!別沒收我的輕小說!”這方面他可是有過前科。
“我只是想到一個辦法。黛前輩看書很多吧?”
我差點脫口而出‘沒你多’,好在收住了,裝模作樣地:“還好吧。”
“四月東京櫻花祭的時候,東京大學文學社會提前招生,黛前輩可以試一下。”
試你個頭!
“……不用東京大學的,只要有大學上就好了。”我沒好氣地低聲下氣。
“不可以,赤司家家教很嚴格。”
“你家家教關我什麽事!”我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
“要求會很高。”
完全聽不懂變态在說什麽。不過他到底是為自己好,也許不該腹诽他這麽狠。
“對了,輕小說我也帶走了,今晚給你列一個書單,四月前要全部看完,每本書都要寫書評,我會檢查。”他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決定了我的命運。
我還是繼續腹诽吧。
赤司是個失敗者。
明明按捺不住去找他,想來想去想了個像樣的借口,卻全部都推到“那個赤司”的頭上。
膽小鬼。Loser。
我以為這已經是我和黛隔閡最深的時候了,之後幫他一起備考兩個人的關系應該會變好。但是後來的日子讓我們兩個的關系越來越差。
那天之後,我每周至少有三天會偷偷爬進黛的卧室。我把新的書帶給他,看他的書評,還監督他所有科目的作業。
黛的抵觸越來越明顯。
其實以前在練籃球時就感覺到了。但是當時自己是隊長,兩個人的實力懸殊又大,黛的反抗才顯得不起眼。
現在,不論如何,考大學都是黛自己的事情。起初幾天,黛很配合,但是後面就開始消極抵抗,最後直接逆反。
“我喜歡讀輕小說,不代表我喜歡念文學專業!輕小說,你知道什麽是輕小說嗎!輕松的小說!我最讨厭麻煩事了!最讨厭像你這樣麻煩的人!”
黛總能突然擺出惡狠狠的樣子,他沒有強大的爆發力,卻能突然像冰錐一樣刺痛你。
我靜靜地看着他,這種時候不能和他争吵。最後他一聲不吭坐回去繼續看書,翻書翻得惡狠狠的。
黛的物理很不錯,相對于他的其他科目而言。
成績沒有特別高于其他科目,但是全日本高中生的物理成績都低于其他科目,這種分數上的持平本身就是一種擅長。
黛對物理很感興趣,想讀工程專業,哪怕是普通的大學也沒關系。
但是在這個精尖行業,普通大學的學生沒有什麽出頭的機會,更何況黛本身的平凡。
我如實給他分析。黛又一言不發坐回去看書了。
我後知後覺發現,那樣說會傷害到他。
“赤司!看球!”葉山吱哇亂叫,完全沒有賽場上的微風。
他的話音還沒落,半場遠投球已經進筐。我不需要看,我可以确信它會投進。
“有空關心赤司君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玲央跑開,葉山繼續吱哇吱哇。
訓練結束後,清水走過來,遞給我一個U盤:“這是東京球隊的最新訓練資料,還有……大正時代主要小說家的小說的電子版也在裏面,”清水有點好奇,“赤司君喜歡看小說嗎?”
“沒有,幫一個朋友找的。辛苦你了清水,還要你忙球隊之外的事。”
“沒關系!我很喜歡做這些事情的!需要找什麽再和我說就好了!”清水蹦跳着走遠了。
我把電子書印出來,抱着準備去黛家,走在路上卻突然沒了興致,想起那天黛說我是個“麻煩的人”。我一向喜歡觀察了解人,然後讓他們自願主動地去做适合的事情。為什麽面對黛卻變成了在他屁股後面哄着催着逼他幹不愛幹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赤司,現在會怎麽做呢?
如果……面對的是黑子,事情會怎麽樣呢?
“赤司君!”清澈禮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回頭,不出意外的是黑子站在那裏,還有站在旁邊的一臉戒備的同時燃着戰火的火神同學。
說實話,看見火神的第一眼用一個詞形容他的話,一定是“好騙”。
“火神同學,請你先走吧,我和赤司君聊一會兒。”
“為……為什麽讓我走!”火神的霸氣表情一瞬間破功。
“我和赤司是初中開始的好朋友,你們不是。”
火神嘟嘟囔囔被黑子趕走了。黑子很聰明,他能很好掌控火神同學的情緒。
“赤司同學,好久不見。”
“嗯,哲也。”
我們一起走,沒什麽話好說。我們的關系即便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
“黛很厲害。”快到分岔口,黑子突然說。
“嗯。怎麽突然說起來他?”
“赤司同學在煩惱。”
我沒有回答。
“我看到了。”
我看向他,問他看到什麽。
“赤司同學爬牆,進去的時候很高興,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你看了很久嗎?”
“黛同學家在誠凜隊員小金井家的旁邊,我們一起複習的晚上看見了。”
“……你們一起看見的?”
“對,所有隊員。”
……
“因為黛前輩和我是同一類型的球員,所以也理所當然認為他和我應該是一類人。但是很快就感覺到我們是不一樣的。”
黑子沒有再多說,我已經懂了。
和黑子告別後,我走向黛的家。
黑子存在感薄弱,卻很會和人相處。只要了解他的人都會喜歡他。他也很适應團隊生活,非常能融入周圍的人群。
黛卻不同。他不起眼,卻經營着自己的世界。在大家忽略他的同時他也孤立了大家。他不會想把自己的想法施于別人,卻也理所應當地擺出“你們別幹涉我”的姿态。
黛以前對自己的退讓,自己以為是順從,後來以為是包容,最後……現在,覺得那也許不過是敷衍,想拜托自己的糾纏才裝作配合。我這幾天覺得不甘,覺得委屈,卻沒有想過自己的問題。
黛是很要強的,這一點體現在他不願被人影響和改變上。
既然黛喜歡理工,相比之下覺得名牌大學也無所謂,我為什麽非要強迫他?我有資格……這麽做嗎?
——我當然有資格,我是絕對的。
突然,一個聲音插入我的腦海。
——都怪你,黛要跑掉了,你是失敗者!
……你這樣是不對的,你是留不住他
——我可以,我得到過他,也可以留住他,他是我的,但是你要放跑他了!你覺得你能在父親面前光明正大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嗎?你覺得黛他現在這樣夠格讓父親刮目相看嗎?我想和黛永遠在一起,黛也必須強大起來,你卻要放跑他了!
……你,閉嘴!
頭痛欲裂,不知是冬天的風刮得太烈,漸漸失去了意識,感覺身體下沉,聽見“咚”的一聲,卻感受不到任何痛覺。
好冷,好黑,好孤獨。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受到被淡淡的溫暖包圍。
我感受到了心跳,感受到了呼吸,感受到了落在額頭上、臉頰上輕輕的吻。
突然想起小時候比賽完回到家,只以一分之差險勝對手。
和沉默的父親下了車,母親打開門,微笑着把委屈的我擁入懷中。
我就知道,我到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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