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水落石出 (1)
楚音音也是臨時起意, 她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這次遇到這麽好的機會當然想過去看看。
關嫂子雖然不知道她這是想幹嘛,但也趕緊把自行車鎖好之後陪着她過去了。
一個幾千人的大廠, 哪怕有不少人是在家裏自己做飯吃, 但還有很多是沒到級別,廠裏不給分配房子, 只能在食堂裏吃的,而有一些就是單純的覺得自己開火麻煩, 選擇了食堂,總之每天食堂都是滿滿當當的。
人多需求大,運食材的貨車上裝着不少東西,一箱箱的往下搬。貨車是廠子裏的,但運完食材後他們還要去幹別的, 就把東西全都放在了外面,食堂的同志會自己運進去。
楚音音也沒偷偷摸摸的, 和關嫂子就走過去看了看, 害怕被人誣陷, 連碰都沒碰。
“這不還是這樣,南瓜、白菜,哦,今天多出來了個茄子,不過茄子也是挺常見的了, 之前也這樣, 就這麽幾種來回換來換去。”關嫂子壓低聲音道。
确實就這麽幾樣,看起來也正常,但楚音音就是沒法不多想,盯着這些食材看也看不出花來, 幹脆就先回去,雖然她們沒碰,也免得被人看見了生出什麽事端。
楚音音往回走着,關嫂子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對了小楚,我打算今天或者明天再往村子裏去一趟,多買點吃的回來,你有空嗎?”
楚音音肯定是沒空的,她現在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算賬了,只能麻煩關嫂子給自己帶點回來。
“放心吧,我到時候往自行車後面一綁就成,咱們多買點菜,以備不時之需。”關嫂子笑道。
楚音音點點頭:“嫂子你們家這自行車買的可真好,多省事啊。”
要是沒有自行車,幹什麽事都不方便。
關嫂子就笑道:“可不是我們買的,是老陳他媽,也就是我婆婆送給我們的。”
楚音音一愣,關嫂子繼續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三福的事嗎?老陳他弟不願意要這個姑娘,只能讓我們來養三福,我婆婆怕我們吃虧,就把家裏的自行車票,還有五十塊錢給了我們,湊了一半的錢讓我們買輛自行車,也算是補償了。”
楚音音這下是實打實的愣住了,半晌才道:“你婆婆,還挺好的。”
是真的挺不錯了。
尤其是比起她來說。
關嫂子點點頭:“确實還行,不過老陳家裏也是城裏的,所以這點錢倒也不算特別大的壓力。”
等說完之後,關嫂子才反應過來楚音音和鄧鳳的關系,有些讪讪的補充道:“小楚你別多想,這世界上總有那麽幾個合不來的人的。”
楚音音就笑:“放心吧,我都不把他們放在心上的。”
關嫂子說去就去,等到這天下班一回來,楚音音就被關嫂子叫過去了,她已經把菜都買回來了。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反正多多少少都買了點。”
楚音音對這些不忌口,就道:“那咱們就都一人一半吧。”
“成,我來給你拿,村子裏的菜就是新鮮,你看看這菠菜,多水靈啊,我就讓楊老太掐了一大把,還有這長白菜也好,小楚你說咱們要不要往門口擺幾個箱子,種點長白菜,我聽楊老太說這個特別容易活,而且一掐起來就是一大盆,小楚……”
關嫂子發現楚音音突然走神了,連忙喊了喊她,但楚音音卻是心裏一亮——
她終于發現食堂那邊有什麽不對勁了!
現在大冬天的,菜雖然少,但不至于只有南瓜、茄子這幾種,像關嫂子說的,這可是菠菜和長白菜生長的好季節,只要是去供銷社買過菜的人都知道,這些菜比南瓜茄子還要便宜。
就按照江主管告訴她的,從四月份開始換了菜品之後,菜便宜不少,那為什麽不要這種更加便宜的菜,是不想更便宜嗎?肯定不可能。
而且食堂有肉有蛋,卻經常很少有魚。
廠子這邊沒湖也沒河,買魚只能去水庫,而因為蔣樟的原因,楚音音對水庫一直有一種本能的抗拒在,所以來了這麽久都沒去過水庫。
雖然沒去過可她是知道的,水庫的魚不可能比肉貴,食堂有肉卻沒魚,這也太奇怪了點吧。
楚音音越想越覺得蹊跷,她認識的人裏也沒有在食堂工作的,找不到人問,想了想就道:“嫂子,小榆他們總是跟我說想去食堂吃飯,我帶他們過去試試看。”
關嫂子就笑:“保準是大福又跟他們說了什麽吧,大福這孩子,只要碰到不熟悉的人,總是要宣傳食堂裏的東西有多好吃,心裏憋着壞呢。”
楚音音笑着道:“大福和小榆挺像的,家裏孩子多,有個心眼比較多的孩子也好。”
“倒也是。”
楚音音拿着分好的菜一回家,就跟兩小孩說了去食堂的事,蔣樟簡直一蹦三尺高,還問她:“媽媽,我能帶個飯盒過去嗎,我想打包一點回來!”
楚音音憐愛的摸摸他的小腦袋,哎,怎麽辦,她和蔣徽都挺聰明的,生的孩子怎麽好像有點呆呆的。
“行,當然可以了,只要你打回來的自己負責吃完就行。”
“我保證會吃完的!”蔣樟拍拍自己的小胸膛,食堂裏的菜那麽好吃,多少他都吃得下!
豪言壯志的蔣樟,在真正吃到食堂飯菜的那一刻,突然就開始懷疑人生了,憋着小臉,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楚音音被他逗樂了,忙道:“你自己打的飯,可一定要吃完啊,不許浪費。”
蔣樟把嘴裏的飯咽下去,“我肯定會吃完的。”
他從來都不是浪費的小孩,就是一開始覺得食堂的飯很好吃,說不定比媽媽做的還好吃,期待值實在太高了,現在反應過來這別說和媽媽做的比了,就連關伯母做的都比不上時,就有些觸不及防了。
蔣樟皺着小臉,問他媽:“媽,這為啥和說好的不一樣呢?難道是我們打錯飯了?”
小傻瓜啊。
楚音音無聲的嘆了口氣:“難道你還沒發現,是大福哥在逗你們玩嗎?”
“對啊!”蔣樟反應過來了,一臉憤怒的看向蔣榆:“哥,大福哥竟然騙我們,我們上當了!”
蔣樟準備給自己找個盟友,但哪知蔣榆擺了擺手:“上當的只有你,沒有我。”
蔣樟這才看到,蔣榆的盤子裏只有兩道菜兩個窩窩頭,一頓就能吃完,不像他,碗裏的菜已經是兩人份的了。
蔣榆比蔣樟聰明,雖然一早也被大福騙到了,但後來看楚音音的表情,就知道這事肯定沒這麽簡單,所以故意只打了一份飯,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頓時感覺被全世界抛棄的蔣樟:“……”
他一扭頭,哼了一聲:“反正我是大胃王,我肯定能吃完的!”
楚音音笑得不行:“行,那你們快點吃吧。”
就算是個大胃王,也畢竟年紀小,蔣樟吃了一半就吃不動了,楚音音也沒逼着他吃完,其他的放進飯盒裏打包帶回去。
食堂裏的盤子都要自己送到大門口的,那裏有人收,楚音音讓兩個孩子去送盤子,自己則是走到了窗口前。
這會兒大家已經都打完飯了,窗口的工作人員們自己也打算開始吃飯了,見楚音音過去,還以為她是要加菜,楚音音卻擺了擺手笑着道:“嬸子,剛剛我們家孩子說您多給他打了兩塊肉,讓我謝謝您呢。”
那嬸子原本就是看蔣樟長的機靈,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的可愛極了,給他多打了點肉,也沒放在心上,沒成想楚音音還來給她道謝了,立馬笑着道:“這有啥,你們家孩子太瘦了,多吃點肉長高點才行。”
“知道了嬸子,對了,聽您的口音是南山那邊的?”
“對啊,我婆家我娘家都是南山的,後來還是跟着我兒子一起來了京市呢,他正好是這裏的臨時工!”大嬸問道,“同志你也是南山的?”
楚音音笑着點點頭:“嬸子您也別叫同志了,就管我叫小楚吧。”
不管什麽時候,大家對于老鄉總是能生出一些熟悉的感情的,加上楚音音說話又好聽,大嬸就樂呵呵的,一邊吃飯一邊和楚音音聊了起來。
等到時機差不多時,楚音音問道:“對了嬸子,咱們這些菜,都是哪裏采購來的呀。”
“都是農場裏拉過來的,那裏一種一大片呢。”
郊區都是有農場的,那裏種的菜多,比村子裏的更容易統一購買。
楚音音:“那遠嗎?”
“開車就不遠,我聽他們說,大貨車兩個小時不要就到了。”
兩個小時,那時間并不長啊,那為什麽不買青菜呢,難道是因為農場沒種?
怎麽想都都覺得不可能。
楚音音沒說什麽了,和那位嬸子道別後,就先把兩個小家夥送回了家,自己又回到了辦公室開始算賬。
之前魏金來想要偷賬本被楚音音抓住了之後,她就再也不敢幹什麽了,平日裏裝作什麽都沒有的樣子,而那本賬本楚音音也仔細研究過,賬目沒問題,就是一本很平常的賬本。
今天她又拿出來看了看,發現四月份以前,食堂也是從農場運菜的,和現在一模一樣。
等回了家,她幹脆把這件事跟蔣徽說了。
蔣徽擰眉:“你覺得有問題?”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總感覺奇奇怪怪的。”也許是她多想了吧,但她還是想把這件事說出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楚音音認識的人不多,自己也不可能去查什麽,沒那精力也沒那麽大的能力,但蔣徽就不一樣了,他在廠子裏這麽多年,肯定知道這事告訴誰比較好。
“而且當時魏雨聽說會計室這邊缺人後,就特別想來,有可能是她想去廠子裏幹活的原因,但也有可能是她和魏金來兩人一起合謀做了什麽呢?”
說完後,楚音音自己都抖了抖,認真道:“蔣徽,我以後可不能聽收音機了,這些故事都要把我給洗腦了,搞得我疑神疑鬼的。”
她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蔣徽忍不住笑了:“說不定不是疑神疑鬼呢,我明天去和蘇副廠長說說看。”
“行。”楚音音點頭,這事只要讓廠裏知道就行了。
蔣徽第二天就跟蘇副廠長說了,不過蘇副廠長那邊還一直沒什麽消息傳來,過了三四天還是無聲無息的,就在楚音音以為是自己多想了時,第二天家屬院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天正好是周六,忙了一個星期的楚音音難得的睡了個好覺,等到吃了飯,兩個臭小子跑出去玩了之後,她就和關嫂子一起去了百貨大樓。
她們是去買雨布的。
家屬院的房子小,蜂窩煤買回來都是放在走廊上,下面隔一個木板子防潮氣就成,但馬上就要變天了,楚音音怕煤給淋濕,就想着用雨布遮起來。
而且也不是她心思重,楚音音還記得今年的天氣有多惡劣,萬一有人家裏煤不夠,跑來偷煤也不是沒可能的。
索性他們房間的窗戶就是靠近走廊的,用雨布把煤圍起來,再用繩子系好,只要是有人想打什麽壞主意,很容易就能發現。
買好了雨布,楚音音又扯了點布,除了打算再給蔣徽做一點外套之外,還準備給兩個小家夥也做件罩衣。
他們天天在外面皮,沒兩□□服上就髒的不行了,棉襖洗多了不暖和,穿上罩衣的話只要換洗這個就行了。
買好了東西,兩人這才往回走,但剛走到家屬院門口呢,身後就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楚音音忙拉着關嫂子往後退,視線一瞟,發現那竟然是派出所的車。
“這是咋了?”
楚音音搖搖頭,和關嫂子一起擠進人群往裏看,只見穿着制服的公安跑上了家屬樓,直接把兩個人給帶走了。
“那是運輸隊的小蔡吧?這是怎麽了啊?”
“還有食堂的吳師傅也被抓了,不會是食堂出了什麽事吧?”
大夥都滿頭霧水,楚音音反應過來了,這應該是她上次和蔣徽說的那件事出了什麽情況,但她現在也不确定,就什麽都沒說。
等到這天下午蔣徽加班回來,楚音音連忙站了起來,好像知道她想問什麽一樣,蔣徽沖着她點了點頭:“媳婦,還真有事,今天上午抓了好幾個人走了。”
“對,我看到了,咱們家屬院也來了車。”
家屬院只被帶走了兩個人,但還有沒住在這裏的也被抓走了,比如魏金來,比如魏雨。
楚音音壓低聲音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雖然現在事情的情況還沒傳出來,但蔣徽作為把這件事告訴蘇副廠長的人,已經提前知道了。
他坐下來,“他們貪污了,至少有三萬塊。”
“三萬塊?這麽多!”楚音音震驚了。
聽到她的聲音,蔣榆和蔣樟也跑了出來,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雖然孩子年紀還小,但楚音音從來不會阻止他們知道這些,像書裏說的那些,蔣樟就是被有心人騙到了水庫裏,這才會不慎發生意外,溺水身亡。
就像之前魏雨拿顆糖就能騙到蔣樟一樣,孩子天真活潑是好事,但一定要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楚音音立馬就想到了賬本的事,“他們做了假賬?”
“不僅僅是假賬那麽簡單。”蔣徽道,事實上,剛把情況調查清楚的時候,就連蘇副廠長和他都吓了一跳。
楚音音之前問了在食堂打飯的大嬸,得知食堂所有的食材都是從農場運過來的,這點确實沒錯,但這個農場,卻和他們想象的不太一樣。
京市郊區周邊是有農場的,裏面種的都是一些農作物,長期向鋼鐵廠、學校這些需求量比較大的地方供貨。
鋼鐵廠進貨的農場,就是這周圍最大的一個,離得也近,所以選那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農場也不是最近才建成的,起碼有十多年了,在六六年運動開始之後,就陸續有不少人被發配到了那裏,說的是進行再教育,提高思想覺悟,但其實就是過去幹活的。
那場運動除了三五歲的小孩,全國就沒有誰是不知道的,楚音音也清楚。
而且因為這裏是京市,那些被發配過去的人家裏都非富即貴的,家人少不了要寄點東西過去,想給他們改善一下生活,可這些東西基本都是被扣押了,很少真的能全須全尾的到收貨人手裏頭。
加上農場的環境本來就不好,還有些人渾水摸魚,這些人的日子過得自然也非常不好。
今年過年那會兒,農場那邊換了個主管,想了個陰招。
就是在農場的外圍,偷偷的開辟出一塊地來,讓那些被鬥過來的人去種地養豬,只要他們幹好了,那在農場的日子才能稍微好一點。
那主管想出這陰招的原因當然不是為了提高農場的效應,而是想暗地裏把這些菜和肉都賣出去,這些菜和肉那都是偷偷弄出來,賣出去的錢當然就不算農場的,而是可以進主管自己的口袋。
而因為條件限制,這些菜也不能讓農場裏面那樣天天運出去,一旦有人來檢查,就要偷偷放進地窖裏。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不種青菜的原因,因為青菜不像南瓜和茄子,放了半天不吃就不新鮮了,魚也是同理,他們這些可以偷偷建豬棚養豬,卻不能興師動衆的挖水塘養魚,這樣動靜太大了。
原先他們鋼鐵廠是沒有和這些人一起摻和的,但四月份,魏金來嫁給了方學科,立馬就找關系把自己的親戚送到了食堂工作。
再一買通廠裏運菜的貨車司機,只需要四五個人,就能偷偷的開始和農場主管合作了。
農場主管賣菜,他們也能拿回扣。雖然菜的種類少,引起大家不滿,但價格卻比之前光明正大進的貨要低,只要能省錢,大家也就沒什麽意見了。
幾千人的大廠子每天需要的食材有多少,即便只是薄利,也讓魏金來她們賺了個盆滿缽滿,這才半年多的功夫,手裏頭就賺了三萬多塊了。
要不是楚音音及時發現了不對勁,估計他們還能繼續賺下去。
倒也不是說只有楚音音能發現,只是她發現的比較早。
原因有兩個,第一,像廠長、副廠長那些人很少去食堂吃飯,大家差不多都是回家吃的,只要職工們沒什麽意見,他們當然不會知道;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他們只是這些貨來路不正而已,在賬面上看起來,進價和從前的壓根沒什麽區別,如果就按照做假賬這一點來查的話,基本無從查起。
“那是怎麽發現農場那邊的貓膩的?”
蔣徽頓了頓,才道:“被威脅去種地的一位老人,直接病倒了。”
現在已經七五年了,環境比之前寬松了不少,從前被鬥的人現如今也有些平反了,那位老人的兒子就是其中之一,一平反就立馬去農場想把老人接回來,卻發現老人已經病倒了,這才沿着線發現了農場主管幹的勾當。
楚音音聽完,心情特別沉重,半晌才嘆了口氣。
不管老少男女,只要被帶去農場的,白天都是要幹活的,累了一天了不僅不能休息,到了晚上還要被農場主管威脅着去種地養豬,這樣忙活下來,別說老人了,就連年輕人也熬不住啊。
真是喪心病狂。
為了錢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
楚音音感覺眼眶有些酸,問道:“那老人家,沒事吧?”
“沒事,已經救下來了,他兒子不是一般人,以後肯定能頤養天年的。”蔣徽拍了拍她的手。
“那就好。”楚音音這才松了口氣。
看着有些懵懂的兩個孩子,楚音音不希望這種壓抑的氣氛影響到他們,便笑了笑道:“咱們開始準備吃晚飯吧,想吃什麽,蒸蘿蔔好不好?”
蔣樟立馬來了興趣:“好,媽媽我幫你洗蘿蔔!”
蒸蘿蔔是把白蘿蔔切成絲之後,用調好料的蒸粉裹上,然後直接清蒸,蒸粉鮮辣,蘿蔔清甜,好吃又開胃,蔣樟特別愛吃這個。
楚音音特意做了一大碗,第二天早上還能拌粥一起吃。
也就是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從楚音音過來後一直沒響過家屬院裏的廣播,突然傳來了聲音,是廠長開始通報昨天的那件事了。
其實如果魏金來她們只是單純的做假賬貪污的話,廠子裏的職工開個大會進行思想教育就行了,但現在這件事的性質太過嚴重,連同家屬院一起進行通報批評。
昨天警車來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這會兒開始通報了,大家更是全都把板凳搬了出來,坐在走廊上開始聽。
魏金來不住在家屬院,有些人原本對她是不太熟悉的,但不久前,她才剛剛在家屬院裏辦完了一場宴席,所有人都在唏噓,往日那麽風光的魏副主管,竟然幹出了這些事。
楚音音也在聽,她發現被抓起來的人裏沒有魏雨的名字,這就有些意外了,畢竟看魏雨那天的表現,她不像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楚音音想了想,應該是魏雨還只是知情,并沒有真正參與進去的原因,被帶到派出所錄了口供後就放回來了。
不過不管她有沒有被放回來,總之她在廠子裏的名聲已經臭了。
果然,第二天,當郭紅梅叫楚音音過去的時候,她才剛走進辦公室,就看到一道人影從裏面沖了出來,這人正是魏雨。
魏雨懷裏抱着東西,在看到楚音音後,無比憤怒的瞪了她一眼,想說些什麽但最後只能咬了咬牙跑了。
“小楚,你過來啦。”郭紅梅沖着她招招手,見楚音音有些疑惑的看着魏雨的背影,便道:“她剛剛過來準備上班,聽到有人在背後談論魏金來的事,覺得他們是在指桑罵槐,就和辦公室裏的人争論起來了,一氣之下就跑了。”
魏雨被放出來就說明這事和她無關,雖然被帶去了派出所名聲臭了,可要是低調點做人,大家也不能拿她怎麽辦。
結果都這樣了,她還冒着頭和人吵,一氣之下還跑出去,就是郭紅梅也生氣。
“郭嫂子。”反正是在私底下,楚音音也沒叫的太生疏,“大家不怕了?”
她這話說的隐晦,但郭紅梅卻聽懂了,往日魏雨那麽嚣張,大家都不敢得罪她,并不是因為魏金來,畢竟魏金來撐死了自己只是個副主管,男人方學科也只是個小組長而已,主要還是魏雨的姑媽,是副廠長的夫人。
現在大家敢跟她吵了,那不就說明是那位姑媽也受了影響?可楚音音沒聽說,副廠長夫人被帶走的消息啊。
“還怕啥,副廠長都和她離婚了!”
楚音音一愣:“離婚了?”
“可不是,魏雨她姑媽雖然沒參與進去,但後來調查出來是收了禮的。那農場主管最開始生意還沒做起來時,怕沒人要他的貨,就找了魏雨姑媽的關系,介紹他和魏金來認識了,所以還收了不少禮。”
郭紅梅頓了頓道:“那些禮被繳上交了,魏雨她姑媽沒什麽大事,但被拘留三天是少不了的,她男人也就是副廠長一心想往上走,能和一個有前科的女人繼續結婚?立馬就提交了離婚報告,魏雨她姑媽還沒從拘留所放出來呢,估計一出來就得回娘家了。”
鋼鐵廠是數一數二的大廠,副廠長就有好幾個,大家都盯着最上面那個位置,唯恐有些污點會阻礙自己的前途。
楚音音有些唏噓,不過這也是這些人自找的。
郭紅梅尤其憤怒:“都是些黑心肝的家夥,這些要人命的錢都敢賺!”
楚音音嘆了口氣:“嫂子,你叫我來是有什麽事?”
“哦,說話說的我都快忘記了,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這次算賬要的這麽急,就是廠長打算在年末那天進行表彰大會?”
“記得,怎麽了?”
“昨天老蘇跟我說了,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到時候一定會對你進行大表彰的!”郭紅梅開心極了,楚音音雖然現在去會計室工作了,但她可是他們家屬部出去的人。
往常廠裏表彰,那都是有廠裏的職工和各個部門,跟他們家屬部沒有一丁點的關系。現在楚音音被表彰了,那不就是間接肯定了他們家屬部嗎?
郭紅梅聽到蘇副廠長這麽說的時候,差點沒高興的跳起來。
楚音音還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我也沒幹什麽,就是有點小猜想而已,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不誇張!這有什麽好誇張的,要不是你,這些事現在都還沒被發現,小楚你可千萬不要謙虛啊。”
郭紅梅都這麽說了,楚音音自然不能說什麽了,而且能被表彰,她也挺高興的。
“不過這個消息還沒傳出去,我就是太興奮了提前告訴你,你先別跟其他人說。”郭紅梅叮囑道。
楚音音笑了笑:“放心吧嫂子,到時候我一定表現得什麽都不知道。”
兩人笑着說完了話,楚音音就回了會計室。
因為魏金來的事,廠長震怒,一氣之下就要把近十年的賬都給算出來,好好查查還有沒有這種事發生。
不過也是因為工作量的加大,少了魏金來後,楚音音她們五個人更是忙不過來了,工廠又招了三個臨時工,一直忙到了十二月底,二十九號那天,所有的賬才算完了,這也意味着廠子裏的表彰大會快要開了。
召開表彰大會的那天,廠子裏所有的職工都來了,大禮堂裏坐無缺席,來得遲的人就只能自己搬着凳子坐在最下面,門口也聚集了一大堆家屬,都是過來看熱鬧的。
畢竟這年頭能參加表彰大會那都是莫大的榮譽了,能獲得禮品和獎金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名字能在公告欄上貼上一個月呢,多長臉啊!
大家都想看看,能這麽長臉的人究竟有哪些。
楚音音他們來的早,早就在靠近樓梯那裏找到了座位,座位少,四個小家夥擠在兩個座位上,關嫂子懷裏抱着三福。
蔣徽和陳工還沒過來,他們去山上拉最後一批木炭去了,等他們過來了,就站在臺階上也行。
表彰大會正式開始是上午十點,還差兩分鐘的時候蔣徽才過來,剛找到楚音音在的地方,禮堂最前面的燈就打開了,廠長站了上來,表彰大會正式開始。
興許是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廠長也沒說太多廢話,講了兩句後就馬上進入了正題,開始進行表彰。
最開始念得是部門的名字,随着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來,楚音音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轉過去是一個笑的和氣的大嬸,沖着她道:“小楚同志,你可有福啦,每年表彰大會都有蔣工的,今年肯定還有他!”
周圍本來就是密密麻麻的人,聽到這話大夥都道:“對啊,蔣工現在還成了六級工,咱們廠子裏就沒有這麽年輕的六級工。”
“就是,小楚,你可真是福氣好,找了個這麽好的男人。”
“不過就是命好而已,有什麽好羨慕的。”總是會有些忍不住陰陽怪氣的人 ,開口諷刺道。
“就是啊,不就是長得好看而已,有本事,自己上去領張榮譽證書啊!”
說最後這句話的人正是躲在人群裏的文心潔,她本來不打算和楚音音坐一起的,但來的有些遲了之後就只有這裏有位置了,結果剛一坐下,就聽到那些人都在奉承楚音音,頓時不爽了。
她這話自然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正當文心潔暗自得意時,突然聽到廠長的聲音透過廣播傳來:“……家屬部員工,楚音音同志!”
楚音音?
是她産生幻覺了嗎,怎麽聽到了楚音音的名字?
文心潔心裏突然産生了特別不好的預感,但就是怕什麽來什麽,下一秒,只聽廠長道:
“這次食堂發生的大型貪污做假賬事件大家已經都知道了,但這件事,其實是由楚音音同志最先發現的!”
廠長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震驚了。
因為當時廣播通報時,廠長只說了對魏金來等人的處罰,壓根提都沒提楚音音的事,大家開始還猜呢,廠裏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現在才知道,竟然是被楚音音發現的!
“所以這一次不僅僅是我們廠裏的表彰,就連公安同志都過來了,要為楚音音同志頒發榮譽證書!”
楚音音愣住了,她沒想到竟然這麽隆重!
關嫂子笑的比自己得了獎還高興,鼓掌鼓的用力極了,扯了扯楚音音的袖子道:“小楚,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啊!”
楚音音連忙站起來,在熱烈的掌聲、以及所有人的注視中朝着禮堂最前方走去。
因為楚音音是第一個既受到廠裏表彰,又能得到派出所表揚的人,所以在宣布完優秀部門後,關于個人的表彰她是第一個,此時臺子上除了廠長和公安同志以外,也只有她一個人。
公安的獎比較輕,只有一個榮譽證書,和一個刻着“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搪瓷缸子,廠裏的獎勵就比較多了,除了榮譽證書之外,還有一個暖水瓶,一袋米一桶油,都是特別簡單但是十分實用的東西。
廠長笑着把東西都遞給楚音音,還伸出手和楚音音握了握,笑着道:“楚同志,繼續努力好好幹!”
哪怕楚音音從來沒想過在廠子裏幹太久,現在的她還只不過是個臨時工而已,但此時,她還是産生了強烈的榮譽感,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會的,謝謝廠長。”
握手之後就是拍照,其他人都是和廠長一起拍個合照,但楚音音不一樣,除了她和廠長還有公安同志,三人站在一起,手裏共同拿着榮譽證書,快門按下的那一刻,禮堂裏掌聲雷動。
蔣徽是跟着楚音音一起下來的,此時的他,正安靜的站在舞臺旁,笑着看着被衆人注視的自家媳婦。
眼裏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蔣徽還好,但坐在座位上的蔣榆和大福幾個小家夥,高興的手都要拍爛了,蔣樟更是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那是我媽媽,我媽媽是最棒噠!”
看着被所有人簇擁着的楚音音,文心潔心裏無比複雜,緊緊握住的手,連指甲都快掐斷了。
不僅是她,就連一旁的蔣華看着楚音音,以及站在臺下幫她把東西拿下來的蔣徽,心裏都氣得不行。
從前他是特別不喜歡蔣徽這個哥哥的,不僅不喜歡,還很讨厭,覺得他什麽都比自己強。
但後來他上了高中,還娶了個京市媳婦,又成了鋼鐵廠的職工,而蔣徽不僅上學的資格被讓給了蔣玲,娶的媳婦楚音音學歷還不高,他頓時感覺自己終于把蔣徽比下去了。
可是這才過了幾年啊,蔣徽不僅也成了鋼鐵廠的職工,還成了六級工,工程師,一個月的工資比他兩個月的都高!
蔣華只能讓鄧鳳給自己找個學歷高的媳婦,這樣至少在對象方面,他永遠都比蔣徽強,這也是他所有優越感的來源。
但現在呢?
文心潔确實比楚音音學歷高,但這又有什麽用,楚音音不僅能賺錢,還能憑着臨時工的身份接受表彰,這在鋼鐵廠裏都是從來沒有過的!
一瞬間,蔣華只感覺自己所有的優越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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