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療傷
“剛才為何攔住我?”不遠處的屋頂上,陸雲承問唐異。
那家人的酒壇是他們的銀針打破的,萍娘被冤枉,他們自然應該下去解釋一下。
“你解釋也沒用,那老妪不是聽到裂聲才進來的,她掀開簾子的時候酒壇還沒碎,她未必沒看到壇子是自己裂的。”唐異開口道。
“那她為何?”陸雲承疑惑道。
唐異見狀拍拍他的肩膀,“普天之下婆婆與兒媳向來是最矛盾的兩位,你是不會理解的。”
最矛盾?陸雲承聽後,腦海中下意識地出現爹和千肆的臉,他們算不算是婆婆與兒媳?
兩人不愧是好友,唐異也想到這一點,他長嘆一口氣:“老陸,你最好回家看看。”以令尊的脾氣,對影千肆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雲承雙眉微蹙,突然想到昨天中午,翠兒說千肆去給爹敬茶,但他過去時千肆端着茶杯一動不動地站着,敬茶肯定是早上敬的,千肆直到中午還端着茶,是不是爹沒有接過而讓他站了一上午呢。
見陸雲承似乎回想起什麽,唐異又提醒道:“你也看到了,婆媳關系中,丈夫的角色尤為重要。”
陸雲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直接從屋頂離開,離開前對唐異說:“我先回去了,還有,畢竟壇子是我們打碎的,記得給她放下點銀子。”
唐異看着陸雲承的背影喊道:“喂,打破壇子你就沒有責任嗎,為什麽要我付錢?”
回應他的是陸雲承漸漸消失的背影。
因為陸榮軒的逼婚,平日裏陸雲承不願回家,與唐異每次見面的地點都離飛雲山莊有一段距離,但這次,陸雲承卻想快點回家去。
陸雲承将輕功完全施展開,幾步間便離開市區,白衣掠過樹梢,翩若驚鴻。
不懂事的孩童看到那身影,還以為是神仙下凡,等他拉着娘親的衣角看時,陸雲承早已消失不見。
回到飛雲山莊,陸雲承沒在自己院子裏找到影千肆。
丫鬟翠兒端着水盆和抹布進來準備清理院子,看到少莊主站在院中,驚訝地後退一步,她以為少莊主又會像之前一樣幾個月才回來,翠兒放下手裏的東西向陸雲承行禮。
陸雲承朝她擡手,示意不必多禮,“千肆呢?”
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翠兒愣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這或許是少夫人的名字。
陸雲承見狀,面色沉了沉,換一種說法道:“少夫人呢?”
翠兒眼神有些驚慌地看了陸雲承一眼,最終在陸雲承逼問的目光下開口:“少夫人在、在前院罰跪。”
第一天少夫人敬茶時惹怒了莊主,被罰站一上午,據說還是少莊主親自領回去用午膳的。
衆所周知,莊主讓少莊主迎娶男子本就是賭氣的行為,如今男妻已經娶進門,莊主便沒有理由再催少莊主成婚。
因此莊主憋了一肚子氣,兒子不在家,便只能找兒媳婦的麻煩了。
少莊主離開的這幾日裏,罰跪,罰站,罰抄家規等,少夫人沒少受委屈,但他卻從來逆來順受。
山莊裏的好些下人都看不下去了,在衆人眼中,影千肆就是個倒黴的主兒,當初少莊主找遍全莊,适齡男子見到他避如蛇蠍,一個個地跪地求放過,要不是少莊主的影衛頂上,如今倒黴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是以大家對影千肆是既感激又憐憫,夾在這對父子中間,實在太難了。
陸雲承快步走向前廳,影千肆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從沒犯過錯,如今竟在受罰,難道唐異說的婆媳矛盾在自己家也發生了不成?
可他爹不是婆婆,千肆也不是普通兒媳。
前院寬敞的青磚地面上,影千肆果然在罰跪,身為影衛的他,執行規矩時向來一絲不茍,他跪得筆直,腰身挺拔,雙臂自然地垂在大腿外側,目光安靜地投放在廳內離陸榮軒袍角三步遠的位置。
這樣的跪姿極消耗體力,下午的太陽有些毒辣,影千肆的額頭布滿汗珠,裏衣也早已被汗水浸濕。
這次莊主尤為生氣,影千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體面地挨過這次罰。
要是出現跪姿不端,甚至當場暈倒的情況,他便真是給主人丢人了。
正在影千肆靠想象主人的身影來挨過懲罰時,一道熟悉的氣息出現在自己身邊。
影千肆不敢置信地擡起頭,未有其他反應,便被陸雲承拉着胳膊拽起來。
跪久了的膝蓋有些不聽使喚,影千肆踉跄一下,陸雲承剛要收回的手再次伸出,幫助影千肆站穩。
影千肆許久未進水,嗓音有些沙啞地開口:“謝主人,屬下沒事。”
不過是跪了幾個時辰,便到了站不穩需要主人攙扶的程度,影千肆愧疚地低着頭,自己實在有愧于影衛的身份。
“父親,敢問影千肆犯了什麽錯,您要如此罰他?”陸雲承直視廳內的陸榮軒,語氣中帶着質問。
父子倆之間永遠不能好好說話,聽到兒子不善的語氣,陸榮軒心中的火氣一下子竄上來,“你看看你選的好媳婦,不能生不能養,我讓他為你納妾,好為陸家開枝散葉,他卻說什麽男女之事有損你修為,好啊,難道他想讓我們陸家絕後不成!”
陸榮軒情緒激動地走近幾步,見兒子的手竟還虛扶在影千肆的身後,頓時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後升起。
他何時見兒子與女子如此親近過,難不成兒子真的被這影衛灌了迷魂湯不成。
“不行,陸雲承,你必須納妾,男女之事順應天地法則,怎麽可能破壞你的修為!”陸榮軒拍板決定道。
“父親難道忘記了陸家的祖訓?正房五年無所出才可納妾。”陸雲承道。
陸榮軒聞言怒道:“你還記得祖訓,你要是真把祖訓放在心上就不會娶個男人回來,五年無所出?影千肆身為男子,他就算是十年也不會有所出!”
“不論五年還是十年,時間到了才會知道,如果父親一定要我納妾,便是違背祖訓。”
陸雲承說完,不再和盛怒中的父親對峙,拉着影千肆的胳膊,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影千肆跟随主人的力道,默默跟在後面,腦海中回蕩着那句“時間到了才知道”,主人不會真的期待自己生孩子吧,這項功能他着實是沒有的。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誰都沒有注意到,一旦有了名義上的夫妻關系,一些比主仆更親近的動作已經變得自然而然了。
回到房間,陸雲承将影千肆按到椅子上,蹲下身想要給他查看傷勢。
陸雲承的手按在影千肆的膝蓋上方,影千肆無法起身,他只能伸手阻攔主人掀開自己的衣擺,“主人,不要”
這四個字說出口,房間裏頓時落針可聞。
陸雲承只是單純地停下手,影千肆卻因為自己竟敢拒絕主人,且語氣還有些欲拒還迎而臊得面色漲紅。
陸雲承挑眉看向影千肆,自家的冷面影衛竟然露出近乎羞澀的神情,想起剛才父親和他說的話,原本浮動的心情突然放松下來。
陸雲承拉過旁邊的凳子,坐在影千肆身邊,開口問道,聲音中仿佛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千肆,你為什麽覺得納妾會影響我的修為?”
影衛低聲道:“酒色致昏,主人本就不近酒色不是嗎?”
他眼神閃爍,不敢直視陸雲承,唯恐主人看破這種種道理之後的私心。
“我不近酒色,只是因為它們不如練武吸引我罷了,我雖好武,卻不會被它束縛,你明白嗎?”陸雲承解釋道。
“屬下明白了。”影衛聲音中有不易察覺的失落,主人的意思是自己不該以此為由拒絕老爺嗎?
“不過,你拒絕為我納妾的做法是正确的。”陸雲承又說道,顯然,目前男女之事對他來說吸引力為負數。
影千肆的心情随着陸雲承的态度起起落落,聽到主人的肯定又抑制不住地高興起來。
說完納妾的事,陸雲承四下看了看,覺得坐在椅子上療傷不太适合,陸雲承道:“我覺得,還是在床上給你看腿比較好,來吧。”
說完,陸雲承轉身往裏屋走去,看着床上沒有撤下的紅色喜被,陸雲承想起大婚第二天影千肆在自己手下迷迷糊糊醒來的樣子,嘴角不由浮上笑意。
“啊?”影千肆驚訝地看陸雲承,但主人已經率先起身了,他只能跟過去。
陸雲承朝大床擡擡下巴,影千肆見狀,半邊身子都僵硬了,只能硬着頭皮坐上去。
見影衛如坐針氈的樣子,陸雲承突然發現,欺負這個對自己唯命是從的人,看着他露出與平時的冷酷無情、謹小慎微完全相反的羞赧神色,那感受竟像是剛得到一本武林秘籍一樣讓人驚喜。
“穿着靴子,怎麽看腿呢?”陸雲承不急不慢地說道,意料之中地看着影衛的耳尖又紅了一層。
影千肆覺得主人的态度與以往有些不同,他偷偷看了主人一眼,剛好看進主人帶着笑意的眸子裏。
影千肆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擊中一樣跳得厲害,他連忙眨了一下眼睛,将視線移到自己腳上,開始手忙腳亂地脫鞋。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過得好快,今晚是除夕啦,祝大家除夕夜吃好喝好晚好睡好!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今晚到明天,只要評論就有紅包拿哦!
感謝在2022-01-27 21:07:01~2022-01-29 21:12: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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