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chapter84：無知少女

“怎麽了？”一病房內走出來一個抱着孩子的四五十歲平頭大叔。

“啊？師傅，”米莉求救地說，“幫個忙。她不知道為什麽倒在地上了。”

大叔放下孩子就過來抱起倒在地上的女人，“哪間病房？”

米莉搖了搖頭，她不知道。女人又沒反應。

“就先放着這吧。”她指着過道上空置的病床，“師傅，就放這吧。”

女人被抱起來放在床上。米莉就坐在旁邊，糾結着一個問題：因為流産暈倒的，要不要心髒複蘇急救？要不要呢。

女人很快就睜開了空洞的眼睛。

“你醒了啊，”米莉高興地問，“感覺好點沒有？”

女人奇怪地看着米莉，她與她又不認識，她這麽熱情是要做什麽？

米莉感覺到了自己的唐突，“你剛才暈倒在地上，我和一個大叔幫你擡到床上的。”

女人哦了一聲，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說完，她就別過頭去了。打胎畢竟不是件榮耀的事。

“我爺爺說，孩子是來投生生的，不是來投生死的。”米莉說，“既然懷了孩子，為什麽不生下來。”

女人閉了閉眼睛，沒說話。

米莉自言自語道，“我雖然沒懷過孕，沒生過孩子。但‘母親’是很偉大的。”她呼了一口氣，“你看，千百年來，人類就通過母親這樣繁衍生息的。孕育出來這麽多這麽多的生命。我們也是都是。”

女人皺了皺眉，沒說話。

“我不記得以前在書上還是在網絡上看到過一篇文章，”米莉轉頭看床上的女人，女人依然側着頭微閉着眼，想着說：“說打胎和生孩子的痛差不多。你打了孩子多不劃算啊，痛也痛了，還殺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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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莉看來，在這多元化的社會，很多事情的對錯不能用傳統的标準來定義。但有一條是亘古不變的定律，那就是不管因為什麽而傷害自己的身體都是錯的。

“你有完沒完！”女人坐起了身，不耐煩地說道：“你是誰啊？多管什麽閑事。說的自己跟白蓮花一樣，聖母婊吧你。”

後來米莉在與香帥閑談起中國哪個大省重男輕女，哪幾個省重女輕男的話題時，她聊起此事，香帥是笑得合不攏嘴，直言說：“人家沒打你，算是客氣的了。”

米莉“切”了一聲，也無言可說。最後兩人探讨的這個話題沒有定論，但偏向香帥的那句結語：其實，多數經歷過社會世事的人，都希望有個男孩。

“小梅，”一個大媽的聲音透過空氣傳了過來。

“在這呢。”女人沒好氣道。

大媽循着聲音快步走了過來，關心地問道：“怎麽樣？”

“做了，”

大媽一聲嘆息，“哎，”擡眼見到米莉，奇怪地看着她。

米莉猜到了兩人關系，就對大媽微微一笑：“阿姨好。”

“我不認識她！”小梅說完轉身就躺了下來，“我餓了。”

“哦，”大媽從布袋中拿出一盒桶面，在一個雞蛋。“我給你泡面去。”

“我知道在哪，”米莉見大媽四處看，知道她是找茶水間，“我帶你去。”

米莉領着大媽，向過道裏走，在盡頭處就是茶水間了。大媽也許是心中苦悶，也或許是因為米莉陌生不怕丢了面子，她一個樸實的農村大媽就向米莉敞開了心扉，說起自己的女兒，就淚眼模糊。

打胎的女人叫小梅，是大媽的女兒。小梅讀書成績一直很好，也被家人視為全家的希望，但沒想到她初中三年級還沒讀完，就鬧着要外出打工。

她是看着她身邊的朋友同學一個個外出打工回來後，個個光鮮亮麗的，心裏就長了草，說什麽都不要在讀書了。

“她今年多大？”米莉問道，一聽說小梅才19歲半，不禁“啊”了一聲。

小梅的穿衣打扮，怎麽看都不想是19歲的女生。

大媽接下來的話，更是讓米莉意外。小梅小小年紀，已經不是第一次打胎了，這個是第二次。

“為什麽不結婚，把孩子生下來？”米莉曾經看過一個報告，就中國不孕人數的連年遞增分析出了兩個主要原因：一是因為環境污染，飲食不健康；二是女性流産低齡化，次數多。“打胎畢竟是傷身的事，多做不好。”

大媽嘆氣道：她倒是想女兒能早點結婚。但不是男方支支吾吾的不願意結，就是女兒要求太高，問男方要房要車地把人給吓跑了。

“那就生下來，自己養着。”

大媽又是一聲嘆息。她是賺多少，花多少，工作了四五年，一點積蓄都沒有。家裏盡是些項鏈，珠子，首飾，衣服，鞋子什麽的。

既然都沒有結婚的打算，為什麽要制造出來一條生命，又殘忍地把他殺害還傷害自己的身體。

“為什麽不做好避孕工作呢？”

大媽沒說話，實在是不好意思說這個話題。

米莉也沒在追問，她現在眼前浮現的是香帥全身挂滿避孕套的畫

面，耳邊雜亂地回響着他努力又沙啞的說話聲。

昨天讓她認為惡心至極的話，現在想來其實是那麽的有必要。

大媽粗糙的雙手在剝熟雞蛋的外殼，“唉，我們就是普通的農村人，找個人嫁了，安心過日子就不好了。非要跟人家比什麽房子車子的。”她剝好的雞蛋放在泡面裏以讓熱水溫熱，然後簡單地跟米莉說了聲謝謝就端着泡面去找女兒了。

米莉沒在跟去。她若是在去，只會讓大家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她折返回病房，遠遠地就聽到陳友諒底氣十足的聲音。因為是在醫院，他雖是放低了聲音分貝，但熟悉的音質任由他如何變化，米莉都辨別的額出。

陳友諒也考慮到了萌萌母女以後的生活問題，在口問了萌萌媽媽以後作何打算？

見萌萌媽茫然地搖頭，他忙說他朋友那邊有一份工作，在超市做收銀員，問她想不想做？

萌萌媽忙點了點頭。她這個年紀在去夜店工作，已經不合适。又無其他的一技之長，她正愁着工作呢。

陳友諒這邊剛問完，那邊就拿起電話跟超市的負責人聯系了。對方很爽快的答應了，并說有一個空置的小陳倉庫，可以免費提供給萌萌母女二人做居住房。

洪敏和米莉聽了都很開心，挂在兩人心中的後續問題算是給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重要問題呢，萌萌的上學事宜。

陳友諒一口答應了下來，說他會想辦法解決。

在回家的路上，本以為陳友諒心中有眉目的米莉就問他要怎麽送萌萌去讀書？

陳友諒嗯了幾聲，“我還沒想好。”

“啊？”米莉說，“沒想好就直接答應了？”

陳友諒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讀書上學是大事，尤其是對萌萌這樣的孩子來說。”見米莉面露憂慮，他忙以輕松的語調安慰道：“你不用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最終肯定是有解決辦法的。”

“這都七月份了，”米莉不想萌萌入校讀書一事被耽擱，“很多學校在這個時候已經确定了入學的學生名單了。”

陳友諒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可不絕對哦。”

米莉嗯了一聲。但願萌萌九月份能順利入校讀書。

晚上七點左右，徐良的電話又來了。米莉拿着手機走到小區裏，邊走邊說。

适才還與自己讨論農場改造一事的米莉，接到電話就突然走了出去。被丢下的陳友諒并沒有失望失落，就自己獨自研究圖紙。對于米莉，他從來不過問什麽，只要她開心。

周一，陳友諒早早地就把米莉送去了劇場，然後自己在反身回去找設計師繪制圖紙。

因為有昨天的服裝師的問題，米莉才特意早到劇場，想盡早把事情解決了。

但她太早了。公司的門還沒開。還好米莉早有準備，她從包中掏出一本《百年孤獨》，蹲在門邊，就看了起來。

米莉絕對算的上是愛看書的人，但，凡事沒有絕對。她這一本《百年孤獨》無數次從書架上拿下來，翻翻讀讀，都是在前十頁。因為她看不懂。

她看書有一個毛病，就是如果前文看不懂，她就會一直在那邊打轉直到看懂為止。有幾次看的煩了，她就把書放到書架上，說以後再也不看了，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她又會拿出來翻翻看看。然後在看不懂，又把書放到書架上，自己跟自己說，不要為看不懂的書浪費時間。接着又周而複始地，看看放放，放放看看，期間其他的書本都看完好幾部了，而《百年孤獨》還沒翻出前十頁。

叮地一聲，電梯響了。兩扇厚重的電梯門緩緩打了開。

米莉無意一擡眼，就迎上了從電梯走出的蔣軒的那一雙意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