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壹貳心境變化

其實瞬間消失只是用了一點計策而已。王墨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使用魔力，當然他的自尊也不容許他這麽做，他只是在水下繞了個彎将自己隐藏在岩石後，因為他轉身速度很快，看上去就有如瞬間消失了一般。

這種東西只要做的巧妙，就能被稱作為“演技”，他能感覺得到身體內部殘留的熱血，并非是因為自尊因為他的表現而重新回到了身上，更因為，這種東西似乎出乎意料地有趣起來。

男人總向往着征服，有如他是魔王的時候，總向往着征服更多的土地，将整片大陸都控制在手裏，即便手下一個個死去，他的劍也如同他的心一般，永遠不會停止指向前路的方向。

這種演技之路，又象征着另一條征服之路，在最初他以為以他過目不忘的能力，這又會是一次無趣的征服而已。沒想到季遠言的出現，以及演技本身的一些挫折點，讓他本覺得順遂的道路生出了崎岖的枝桠，而他對處理這樣的枝桠，明顯樂此不疲。

演戲比他所想的，似乎要有趣了一點。

今天他的下一場戲排在兩場之後的，是與雲天野之間沖突的戲份，他借到了雙腿想要帶獨自逃跑的女主離開，卻狹路相逢遇到了雲天野，之後兩人爆發出沖突，他讓女主快跑，緊接着利用一點能力将雲天野弄暈後，這才跟上了女主的步伐。

這一幕裏女主有點打醬油，多是他和雲天野之間的沖突。小王子是纖細瘦弱的，但在那一霎迸發的氣勢和力量是強大的，之前若是憂郁隐忍的人魚少年，這時候便是一名男子漢，為了保護心愛的女子而拼盡一切的男子漢。這幕戲之所以難是難在最初人魚王子借到雙腿走路的那一霎，以及他要在最戲進行到最高/潮激烈的時候，用不突兀的方式将人魚的能力用出來，雖然只是一個手勢，之後自有ps神器可以制作出玄幻效果，但因為和雲天野争執，他肯定會是真刀真槍地上，所以自己也決不能相差得太遠。

躺在不遠處為演員們準備的海邊躺椅上，剛剛入海的寒冷還是透了些在肌膚內，像這種時不時要下海的角色，還只有王墨一人這麽悲慘凄苦，他看着又是個體弱纖細的，如今天氣也不算特別溫暖，即使海邊有陽光也不怎麽能暖和到身體。

王墨擦了身體頭發之後，就将毛巾搭在了臉上。他本就不喜愛太過溫暖的東西，要不是剛剛浸了海水太冷，即便用了點魔力也還是瘆的慌，這才跑來曬曬太陽驅點濕氣。

才蓋上毛巾沒多久，突然身體就感受到了溫暖的觸碰，他掀開毛巾虛起眼睛看過去，只見雲天野将一瓶熱奶茶貼到了他身上。

沒有考慮這熱奶茶是怎麽來的，王墨只皺眉：“我不喝甜的。”自從上次喝了那杯糟糕的奶茶還被季遠言占了便宜之後，王墨就對奶茶一生黑了。

自己好心好意給人拿奶茶，一句謝謝沒有，還被這麽頤指氣使地拒絕了一頓，雲天野臉上頓時黑一陣白一陣，頓時粗聲粗氣道：“不喝算了！”

“我喝冰紅茶，熱的。”王墨自得地補充了一句，重新将毛巾蓋上了臉，果然無論多久都無法看太久陽光，實在太讨厭太刺眼了。

一旁的雲天野都驚呆了。這家夥被人服侍得也太悠然自得了吧，在家裏是要被寵成什麽樣才能這麽自然？明明看着也應該是成年了，怎麽還像在中二病的年紀啊喂！

雲天野吐槽了半天，還是從一旁的熱飲料堆裏拿了一瓶冰紅茶。

懶死這家夥得了。王墨感覺到冰紅茶的暖意，擰開蓋子就喝了一口，渾身姿态有如女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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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安溪看着兩人的互動，眉眼間忍不住有些古怪。這兩人不是一向不對付麽，之前被分到一間說為了培養默契的時候，這兩人臉色都不怎麽好。

不過相處了一夜而已，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安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裏忍不住生出些微的怪異情緒。

像是他第一眼看見的寶物也被別人看見了一般。

身體暖和了不少，即便王墨本人再讨厭陽光，人類這種生物果然還是在陽光下存活的，在大半身的濕氣被陽光烤幹之後，渾身被曬得暖洋洋的，忍不住就湧起了一陣睡意，想着這兩場還有些時間，他便合眼小憩了一會兒。

夢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世界，金戈鐵馬，兵器交接的铮铮響聲，魔力在空氣裏碰撞發出的“茲茲”響聲，他一身戰甲站在人群最前端，身後跟着的便是安德烈，他們鐵蹄之處無不生靈塗炭，腳下所到之處全是自己劍已征服的土地。

畫面一轉，他回到了玉石鋪成的宮殿裏，他遙遙坐在主位上，陪伴他的只有扶手上一顆顆的紅寶石，它們絢麗至極，襯着他有如白玉一般無暇白淨的手指，無比美麗耀眼。只不過只他孤零零一個，孑然一身，王座下總是跪着的男人已消弭無蹤。宮殿如此大，卻空茫茫一片，只有他敲擊着扶手的清脆響聲響徹大廳。

如此寂寞。

“喂，醒醒，該我們了。”耳畔不算溫柔的人聲突然響起，夢中的情景頓時有如幻境一般消弭無蹤，腦子裏還未曾醒過神來，王墨下意識地伸手揪住聲源那人的袖子，動作并不十分大，只是拇指和食指緊緊扣着那袖口，用的力氣還不小，仿佛要将那袖口生生撕裂。

不過這動作也不過一瞬間，很快地王墨就睜開了眼睛，手上的動作也無比自然地松開了，如若不是那袖口上的掐痕，在王墨那無比自然仿佛什麽也沒發生的臉上看來，他看上去好像也什麽都沒做過似的。

反而是被他掐住袖口的雲天野半天沒回過神來，他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王墨話都說不出來。他過來本是為了叫王墨起來排戲的，一開始想他昨天排戲到那麽晚，休息一下也好，也就沒叫他，快輪到他們這一場的時候才過來叫王墨，沒想到他剛剛推完王墨背，他卻轉過身來伸手就掐住了自己的袖口。

他微微蜷縮着身體，纖長的羽睫讓人忍不住想用手掌碰碰，一直都驕傲冷淡毒舌的少年，乍一露出這麽柔軟脆弱的表情，惹得雲天野都忍不住想去揉揉他的頭發，輕柔地把他抱進懷裏撫慰他。雲天野本不是個溫柔的人，只是少年那表情實在惹人心疼。是因為一向喜歡逞強的家夥突然柔軟下來格外惹人心疼嗎，還是說，對象是他的緣故呢？

……雖然王墨張開眼睛之後就已經截然不同了。睜開眼後的王墨氣質已驟然改變，他目光如刀片一般又薄又冷，微昂起的下颔帶着些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漠然，有如女王逡巡自己領地一般。

“怎麽了。”似乎是見雲天野愣在原地，剛剛無意識的動作早被王墨忘得一幹二淨，他整了整領口，無比自然問詢道。人魚小王子借到了雙腿，暫時變成了人類，自然也不用再裸着上身了，如今他整理好全身，正準備上場，結果就看雲天野愣在當場，像是受了什麽重大打擊似的。

雲天野這才反應過來，“唰”地就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就往拍攝場地上走。王墨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皺眉。這家夥怎麽回事，一驚一乍神神經經的。一聯想到昨天他莫名其妙的舉動，王墨更是不由地深思了。

這家夥不會真哪裏有點啥毛病吧？若不是這導演脾氣古怪，他還真想換個房間，他可不想和陰陽怪氣的家夥住一個房子裏。

而起身離開的雲天野耳朵早已漲得通紅，他忍不住擡手捂了捂心口，那裏正“嗵嗵嗵”地敲個不停，一下一下地撞擊着他的胸膛，仿佛快要跳出來似的。

第二十六場戲正式開拍。

裝上雙腿的王墨在第一次踏上陸地時，一霎露出了小心翼翼和惶恐的神色，在實際踩在沙地上之後，他這才飛快地朝林曉霖跑了過去。夕陽的霞光下他眸子裏閃爍着恍如晨曦般剔透的光彩，有如玻璃珠一般漂亮，仿佛是一滴水珠，折射着耀眼的光彩。

一時間，擡頭望着王墨的林曉霖都不由得微一怔忪，不過這反應倒也符合第一次看見小人魚王子的女主角，畢竟小人魚王子的容貌實在美麗得太過驚人，有如妖精一般，如今他半邊臉頰都仿佛融在溫柔的霞光裏，他就像是披着霞光來解救她的王子。

王墨則是溫柔地凝視着她，那樣專注灼熱的視線，仿佛視野裏只有她一人存在般，在這一霎，他的眼裏只有她。

他的眸裏摻雜着如此溫柔缱绻的情感，即便知道這是演戲，林曉霖也差點動了心緒。演戲本就這樣，投入在每出戲裏的其實都是真感情，只不過他們抽身得也格外快罷了。

被這麽美麗的少年如此深情地凝視着，即便知道這是假的，也無法阻擋這種類似少女心發酵的感覺，大約每個少女年少時都有過這樣的夢想，被踩着七彩雲霞的王子從尴尬的境遇中解救出來。

只不過，她也只猜到了這開頭，并沒有猜到這結尾。

場外，雲天野扮演的阿科眸子裏望着的應當是她林曉霖扮演的齊冉冉，可是，現在他的眼裏只有王墨。

王墨拉着林曉霖的手轉身就想跑：“你和我來。”

林曉霖被他拉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将自己的手往回抽，帶些躲閃和戒備，又暗含贊嘆地凝視着他：“你是誰？”

“我是救你的人。那個人快要追上你了，我帶你走，我知道怎麽躲過他。”王墨沖她微微颔首後伸出手來，他手指纖長白淨，目光充滿了誠懇祈求，誰都無法拒絕美少年那雙流露出渴求的雙眼，無論是齊冉冉，還是林曉霖自己。

仿佛被這少年帶動一般，林曉霖鬼使神差地就将自己的手放入了少年的手中。

“她被王墨的演技帶動了。”場外的安溪忍不住喃喃低語，他身畔的導演李雙凜瞥他一眼，并沒說話。林曉霖這演員演技只是一般，在這一場裏卻發揮得不錯，不得不說，那少年果然有讓人被他牽着鼻子走的能力。他早看透王墨是一顆明珠，只不過若是開頭不給他點教訓的話，之後的他會因為驕傲自滿反而演不好戲。

名毒舌名導演李雙凜慣用的伎倆就是挑出一部戲裏最難演的部分，先給演員一個下馬威，将他們罵得狗血淋頭之後，之後的戲目他們再差也絕不會差過這個去。更何況，這些演員自然都有一定名氣和傲氣，還有彼此之間微妙的競争心，不肯讓自己的自尊心就這麽一敗塗地，之後的每幕戲更是會竭盡全力。

雖然他早知道王墨的演技不錯，不過并未想到他居然領悟力透徹到這個地步……他眯着眼打量着場內的王墨，屈起手來捂住了嘴唇。可能……這個少年将來所能走到的地方，比他所想的，可能還要遠得多。

他才想完，雲天野就上了場，馬上就該是他和王墨的對手戲。王墨在看見雲天野時一驚，下意識地就擋在了林曉霖身後。他嗓音低醇，微微側頭對着身畔的林曉霖道：“快走！這裏有我！”

“我……”林曉霖擔憂地看了一眼雲天野，又看向王墨，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最終咬牙還是往後退了幾步，在雲天野沖過來之前就飛快地逃走了。

之後便是雲天野與王墨兩人之間的戲碼。

“那女人可是我的，小鬼。”雲天野扮演的是桀骜不馴的阿科，他別了別頭，被化妝之後黝黑的膚色，配上他狹長尖銳的眼眸，看着是有幾分桀骜風味。

“她不願意。”王墨雖然纖細，但散發出的氣場也毫不弱于雲天野。在經過簡單的言語交流之後，兩人都是男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女人自己的領地都要靠力量來奪得，很快就陷入了打鬥。

本是有王墨被雲天野踢了一腳從而制造緊張氣氛的戲碼的，可看着少年幹淨的臉龐和清澈的雙眼，雲天野揚起腿，遲鈍了一瞬還是沒踢出去。

“cut！”這一點動作的凝滞肯定沒逃過李雙凜的毒眼，他冷笑地環胸，換了雲天野開始噴灑毒液：“剛剛的緊張度表現不夠。雲天野，你就是這樣對待演戲的？就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動作怎麽僵硬了，王墨身上有做防護措施，你這一腳踢下去也沒什麽關系，怎麽現在才開始發揮起同伴愛了？不過你這完全是拖人後腿的同伴愛啊。還是說，你連踢下去的膽量也沒有，我看你也該泡泡海水反省一下！”

這倒是沒讓雲天野覺得有什麽，真正讓他介意的是王墨瞥來的一眼，那蔚藍的眼眸裏并沒什麽情緒，正因如此卻讓他渾身都有如凍僵了一般，全然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