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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刮過蘋果的表面,陳跡小心翼翼不弄斷,把果皮一圈圈連續地削了下來。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透過薄薄的水藍色窗簾打在白色的地磚上,秦翊就這麽面無表情地望着地面上的反光,拎着脖子的樣子像個鬧別扭的小孩,不管陳跡怎麽把削好的蘋果遞到他面前,他都一言不發地冷冷推開。
“別靠近我!”
“別碰我!”
“滾!”
自從那天晚上陳跡對秦翊大膽“表白”後,秦翊對他就只剩下了這三句話。陳跡也深感後悔,自己怎麽會做出這麽不經大腦的事情來。說的那些話真是,太不要臉了。
但也沒辦法,那天的那種氛圍下,他真是被秦翊刀子般鋒利的視線逼得走投無路,腦子短路,也不會正常思考了。結果第一句我喜歡你出來,不硬接着胡編亂造不行,于是莫名其妙就釀成了今天的局面。
說着“明天我會再來的”,居然還親了秦翊一口,回想起這一幕,陳跡羞憤得回去的路上差點用頭去撞電線杆,這種關鍵時刻只會添麻煩的腦袋不要也罷!
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陳跡嘆了一口氣,見秦翊完全不領情的樣子,只好先收回了手,把完整的蘋果切成了一口可以吞下的大小,盛在了裝了鹽水的玻璃碗裏。
重生過來後本來想躲着秦翊,最好兩人這輩子都不要有交集了,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以為可以憑着心裏對他的那點怨氣漠視這個人的死活,結果還是做不到。
說起來,他現在亂七八糟的生活狀态,似乎是因為自己死後他過分自責的緣故,但如果不是他做出那種驚世駭俗的事情,自己也不會死。歸根結底,還是秦翊自己的錯。陳跡一邊想一邊往蘋果上插上牙簽,還偷偷瞪了秦翊一眼。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現在居然這種态度。明明前兩天對自己還挺溫柔的,如果不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誰要在這裏熱臉貼冷屁股,想要自殺就去吧,辛苦掙來的錢被貪婪的女人騙光也和自己無關。
但想是這麽想,怎麽可能真的看着他自暴自棄,還被人騙得一毛不剩。
所以就算那天晚上丢人丢到家了,陳跡還是依言去了醫院報到,怕他有輕生的念頭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着。秦翊對這件事煩的不行,發火趕了陳跡好幾次,後來發現陳跡像牛皮糖似的趕都趕不走,就換成不理睬不搭話的消極對抗了。
不理就不理吧,陳跡也不覺得有什麽關系。不過,秦翊并沒有很嚴重的病,只是腸胃方面的老毛病,住院說起來吓人,其實只要留院觀察兩三天就行了。所以現在陳跡在煩惱,秦翊出院後自己怎麽才能把他時時刻刻地留在自己的視線內,免得他跑去幹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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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跡把蘋果放在秦翊手邊,但他只是低着頭在玩貓的尾巴,阿笨翻着肚皮在秦翊大腿上睡得四仰八叉,一身膘像煎餅一樣攤開,特別好笑。
如果讓秦翊知道自己一直被阿瑩騙得團團轉,不知道能不能喚起他的求生意識。陳跡擡眼看着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的秦翊,橘色的陽光将他團團包圍,将他臉部的輪廓染得更為細膩漂亮,陳跡一直知道秦翊是個長得好看的男人,不然也不能當上演員了。
但因此陳跡就更想敲開秦翊的腦殼看看這家夥頭是不是進水了。他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對一個三十幾歲的老男人産生性沖動呢?
陳跡回想起自己以前的樣子,矮小又廋弱,五官也毫不出挑,總是穿着洗得發白的廉價短袖衫,眉目間帶着一事無成的唯唯諾諾。
連陳跡自己都忍不住為自己寒酸的樣子嘆氣。
曾經他用那副模樣活着的時候,從來沒有人看得起他。他沒有朋友,父母又早早逝去了,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開車,一個人在黑暗的角落舔舐傷口,就好像這個世界只留下他一人。而他随時去死也沒什麽關系,反正不會有人難過,他看不到光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活。
直到撿到秦翊之後生活才開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好像一束破開重重雲層的光穿透了他的骨肉照進了他的心裏,把裏面的消極和晦暗全都驅散了。
可是寶貴的東西總是不持久,照亮心房的光漸漸黯淡了下去,然後化成了一把能輕易把自己粉身碎骨的重錘。
陳跡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對自己做這種事?
秦翊十幾歲的時候,雖然一臉稚氣,但卻比現在還要好看千百倍。那種特屬于年輕人的生機勃勃和陽光的笑容至今還留存在陳跡的腦海中,正是如此,再看到秦翊現在死氣沉沉、削瘦到病态的樣子更令人心痛。
他不應該是這種樣子的。陳跡望着他單薄的背影怔怔出神。
即使心裏還有怨氣和疑問,但陳跡仍然會想,如果能再看到他曾經的笑容就好了,那種發自內心的溫暖笑容。
絕不能放任他不管。
陳跡心中燃起了從未有過的鬥志。不管秦翊對自己抱着怎樣的感情,但他一定要讓秦翊振作起來。即使男人與男人之間會産生愛情這種事讓陳跡永遠也想不明白。
雖然自己也不能接受他,但作為一個合格的父親,即使無法理解孩子的生活方式,也不能因此判定這孩子的生活方式就是不對的。
如果他能得到幸福的話,男人女人都沒關系。
陳跡總結了一下自己要做的兩件事,第一件就是要讓他了解到阿瑩的真面目,千萬不要把自己多年積蓄都拱手相讓,第二件就是要讓他再找個人來愛。
要怎麽才能戳穿阿瑩的謊言呢,陳跡陷入了沉思。
他現在的身份才尴尬了,雖然同名同姓,但卻是和以前的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兒的人,自己和阿瑩沒有上過床的事情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可是自己在現實裏又是個死人了,無法跳出來當證人。
明明知道卻不能說,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讓陳跡憋氣死了。
要不要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秦翊?他會相信嗎?
陳跡被自己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但很快又覺得不妥。還是算了吧,這種事情該怎麽解釋?那天的告白已經被秦翊當成神經病了,再說這種話,他估計真的要把自己送到精神科去看看頭了。
陳跡長籲短嘆,想不出辦法。就在這個時候,病房外忽然傳來一陣非常吵鬧的腳步聲,緊接着“砰”地一聲,門被重重撞開了。
一個高大而強壯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頭剃得非常短,穿着肮髒的背心,黝黑的胳膊上紋着一只張牙舞爪的老虎,渾身酒味,好像剛從酒缸裏爬出來似的。
“你們哪個是姓秦的?”
男人用混濁而陰狠的目光在屋內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陳跡一看這人就不是好人,看到秦翊微微皺起眉頭想說什麽的樣子,他來不及多想,就摁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說話。
但秦翊完全不理會他,緩緩站了起來:“是我,你哪位?”
“我哪位?你還敢問!”男人手裏居然還拎着個酒瓶,正用它咣咣砸着門。有護士聽見跑過來讓他不許在這鬧,但看到男人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又膽怯得不敢再靠近了。這年頭來醫院找事的人太多了,有的就躲起來了,有的跑到樓下叫保安去了。
“姓秦的,你玩了老子的婆娘,敢做不敢當啊?他媽的,我說那賤人哪來那麽多錢天天出去賭,敢情被你這王八蛋包了,我草你媽!”
醉醺醺的男人揮舞着酒瓶幾步沖了進來,陳跡想都沒想就擋在了秦翊面前。
“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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