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不知道該起什麽名字了

青雲客棧的一間上房裏,陸小鳳正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胸膛上擺着滿滿一碗酒。他的紅披風就挂在床頭,告訴着所有知道他的人他在這附近。鐵面判官和勾魂手已經看見了這件紅披風,從窗口看見的。然後就直接從窗口竄了進來。床上的陸小鳳還是像個死人般躺在那裏,莫談反應,好像連呼吸都沒有呼吸。鐵面判官厲聲道:“你就是陸小鳳?”還是沒有反應。

勾魂手皺了皺眉,冷冷道:“莫非已經死了?”鐵面判官冷笑:“這種人本來就活不長的。”但陸小鳳好似是故意不讓人如願,忽然張開了眼睛看了他們一眼,卻又立刻閉上,喃喃道:“奇怪,我剛才好像看見我裏有兩個人似的!”鐵面判官大聲說:“這裏本來就有兩個人!”陸小鳳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屋子裏如果真的有人進來,就應該會有敲門的聲音。”勾魂手道:“因為我們沒有敲門。”

陸小鳳又張開眼睛看了他們一眼,忽然問道:“你們真的是人?”這句疑問好像比什麽辱罵都管用,鐵面判官那號稱刀砍不破的臉也變了神色,怒道:“不是人難道是活鬼?”“我不信。”勾魂手追問道:“什麽是你不信?”陸小鳳依舊是死屍般橫在床上,将胸前的酒吸到嘴裏,淡淡道:“只要是個人到我房裏來的時候都會敲門的,只有野狗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酒從窗口跳進來。”勾魂手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突然一鞭子向陸小鳳抽了下去。

誰知道陸小鳳突然伸出了手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捏,就好像叫花子捏臭蟲一樣一下子就把他靈蛇般的鞭捎捏住。勾魂手用盡全身力氣還是不能把鞭子從陸小鳳的兩根手指中抽出來,而陸小鳳卻還是舒舒服服的躺在那裏。

鐵面判官在旁邊看着,眼睛裏也流露出驚詫的意思,忽然大笑道:“好,好功夫,陸小鳳果然是名不虛傳。”勾魂手也大笑着放下手中的鞭子,道:“我這下子總算私處這個陸小鳳是不是真的陸小鳳了。”鐵面判官接着說:“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江湖上的冒牌貨也一天比一年多,陸朋友想必不會管我們失禮的。”兩個人一唱一搭的給自己找着臺階,陸小鳳卻好像又已經睡着了。

勾魂手漸漸有些笑不出來了,輕咳了兩聲,道:“陸朋友當然也早已經知道我們是什麽人。”他的話外音好像在提醒陸小鳳,不要忘記了“青衣樓”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話剛說完,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不是外面有人在敲門,敲門的人不是道什麽時候已經進了這屋子。他也不是用手敲的門,因為他沒有手。

此時已是黃昏,遲暮時的橘色日光從窗外照進來,正照在敲門的這個人的臉上,那根本已經不能算是一張臉。這張臉左面已經被人削去了一半,傷口已經幹癟收縮,把他的鼻子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了過來。不是一個鼻子,是半個,也不是一雙眼睛,是一只。他的右眼只剩下了一個又黑又深的洞,額角被人用刀鋒劃了個大大的“十”字。他被毀的不止是臉,雙手也被齊腕砍斷了。如今右腕上裝着個寒光閃閃的鐵鈎,左腕上裝着的卻是個比人頭還大的鐵球。

臉上有着猙獰刀疤的鐵面判官和這個人一比,簡直就變成了個英俊潇灑的小白臉。現在他就站在門裏面,用右腕上的鐵鈎輕輕敲門,“我是人,不是野狗,我到別人房裏來的時候,總是要敲門的。”看到這個人,鐵面判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因為他沒有發覺這個人是怎麽進來的。勾魂手已經後退了兩步,失聲道:“柳餘恨?”這人喉嚨裏發出一陣刀刮鐵鏽般艱澀的笑聲,“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人認得我,難得,難得。”

“你就是那個‘玉面郎君’柳餘恨?”這樣的一個人居然叫“玉面郎君”?這人卻點點頭,神色黯然,“多情自古空餘恨,往事如煙不堪提,‘玉面郎君’早已死了。只可恨柳餘恨還活着。”鐵面判官臉色巨變,澀聲道:“你······你到這裏來幹什麽?”柳餘恨冷冷道:“十年前柳餘恨就已想死了,無奈偏偏直到現在還活着,我此來不過是但求一死而已。”“我為什麽要你死?”“因為你若不要我死,我就要你死······”鐵面判官怔住,勾魂手的臉色也已然發青。

就在這時候,他們又聽見一陣敲門聲。這次敲門的人是在外面,但忽然間就已經走了進來,沒有開門就走了進來。這扇厚木板做成的門在來人面前,竟像變成了張紙。他沒有用東西砸,也沒有用腳踢,随随便便的往前面走着,前面的門就突然粉碎。可是他看起來卻是連一點強橫的樣子也沒有,倒更像是個文弱書生,一張白白淨淨的臉上,總是帶着微笑。此刻他正微笑着道:“我也是人,我也敲門。”鐵面判官卻發現他就算笑的時候,眼睛裏也帶着種刀鋒般的殺氣。

勾魂手在此後退了兩步,“‘斷腸劍客’蕭秋雨!”這人點點頭,長嘆道:“秋風秋雨愁煞人,所以每到殺人時,我總是難免要發愁的。”鐵面判官忍不住問:“發什麽愁?”蕭秋雨淡淡道:“現在我正在發愁的是不知道是我來殺你,還是讓柳兄來殺你。”鐵面判官突然大笑,但笑聲哽在喉嚨裏,連他自己聽着都有些像是在哭。勾魂手更是已經手足無措,東張西望的好像想找一條出路。突聽一人大笑,“你在找什麽?是不是再找你那對銀鈎?”一人從窗口出現,突然閃到門口去敲了敲門,又回到窗口跳了進來。門已經沒了,他還去敲,門已經敲了,他卻堅持從窗子進來。轉頭看去,這人連鐵面判官都認識,“‘千裏獨行’獨孤方?”

勾魂手突然厲聲道:“你也是來找我們麻煩的?”“我不殺野狗,我只看別人殺。”

陸小鳳卻還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這裏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好像跟他完全沒有關系。柳餘恨,蕭秋雨,獨孤方,這三個人他也知道,江湖中不知道這三個人的只怕很少。但是現在能讓陸小鳳從床上下來的人更少,他好像已經準備在這張床上賴定了。

在場的人都知道今天不可能善了,鐵面判官決定先下手為強,淩空放棄,手裏已拿出他那雙黑鐵判官筆,撲過去急點柳餘恨的“天突”、“迎香”兩處大穴。但柳餘恨卻好像根本沒有看見這雙判官筆,他反而踏上一步,一雙判官筆同時刺入他的肩頭和胸膛。可是他左腕的鐵球也已重重的打在鐵面判官的臉上,鐵面判官的臉頓時就開了花。

一雙判官筆還留在柳餘恨的血肉裏,雖然沒有點到他的大穴,但刺得很深,柳餘恨卻好像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冷冷的看着鐵面判官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忽然冷冷道:“這張臉原來并不是鐵的!”鐵鈎一揚便送他真的去見判官了。

蕭秋雨手裏的一柄短劍也在滴着血,他微笑着看着兩手關節都在流血的勾魂手,道:“看來以後你這雙手再也勾不走任何人的魂了!”對勾魂手以及他身後的勢力進行了一番警告,便讓他去了。此時的柳餘恨正癡癡地注視着窗外漸漸深沉的夜色,那雙判官筆還留在他身上。他突然長嘆道:“可惜···可惜···”蕭秋雨幫他拔下判官筆,“可惜你這次又沒有死?”“······”蕭秋雨也長嘆一聲,黯然道:“你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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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死了一個人,又打得一塌糊塗,陸小鳳卻還是一副死人相,好像什麽都沒有看見。那三人也好像沒有看見他,就像根本沒看見床上還躺着個人。只是靜靜的在黑暗裏坐着,誰也不再開口,誰也不走。

就在這時,晚風中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美妙如仙。獨孤方精神仿佛一振,沉聲道:“來了!”什麽人來了?什麽人奏出的樂聲如此美妙?陸小鳳也在聽,這種樂聲無論誰都忍不住要聽的。并且他忽然發現這本來充滿血腥氣的屋子,竟泛起了香味。比花香更香的香氣,從風中吹來,随着樂聲傳來,轉眼天地間仿佛就都已充滿着這種奇妙的香氣。

然後這間暗的屋子也突然亮了起來。陸小鳳終于忍不住張開了眼睛,發覺滿屋子鮮花飛舞,各式各樣的鮮花從窗外飄進來.從門外飄進來,然後再輕輕的飄落在地上。地上仿佛鋪起了一張用鮮花織成的毯子,直鋪到門。一個人慢慢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陸小鳳看見過很多女人,有的很醜,也有的很美。但他卻從未看見過這麽美的女人(着重號)。

她身上穿着件純黑的柔軟絲炮,長長的拖在地上拖在鮮花之上。她漆黑的頭發披散在雙肩,臉色卻是蒼白的,襯得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也黑得發亮。沒有別的裝飾,也沒有別的顏色。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衆鮮花上.地上五彩缤紛的花朵竟似已忽然失去了顏色。柳餘恨蕭秋雨、獨孤方都已悄悄走到牆角.神情都仿佛對她得很恭敬。

陸小鳳的眼睛有了一絲迷離,突然又回到了清醒,因為他想起了初見封梓的時候。他此刻很想苦笑,面前的女子的确很美,但是這黑色,竟然陸小鳳覺出了一絲瑕疵。

作者有話要說:

鬼:

啊啊啊!原著和電影看的鬼兒頭好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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