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丹鳳難求,小鳳回頭
“天禽老人正是先父。”獨孤一鶴的臉色變了。霍天青淡淡說道:“胡道人與先父平輩論交。你想必也該知道的。”獨孤一鶴臉上陣青陣白,非但不能說話,實在也無話可說。天禽老人輩分之尊一時無人可及,他和胡道人平輩論交,實在已給了胡道人很大的面子。獨孤一鶴雖然高傲剛烈,卻也不能亂武林的輩份。
霍天青又說:“我的身分現在你想必已知道,但我卻還有幾句話要問你。”獨孤一鶴咬着牙點點頭,額上已有汗珠現出。霍天青問:“你為什麽要蘇少卿改換姓名,冒充學究?你和閻大老板本無來往,為什麽要在他死後突然闖來?”獨孤一鶴道:“這些事與你無關。”霍天青喝道:“我難道問不得?”“問不得。”霍大青冷冷的說:“莫忘記我還是這裏的總管,這裏的事我若問不得,還有誰能問得?”獨孤鶴滿頭大汗涔涔而落,腳下的方轉一塊塊碎裂。右腿突然踢起,右手已握住了劍柄。
但就在這一瞬間,霍天青掌上的力量突然消失,竟借着他的掌輕飄飄飛了出去。獨孤一鶴驟然失去了重心,似将跌倒。突見劍光一閃,接着“叮”的一聲,火星四濺,他手裏一柄長劍已盯入地下。再看霍天青的人竟已不見了。
風吹白幔,靈桌上的燭光閃動。突然熄滅。獨孤一鶴手扶着劍柄,面對一片黑暗,忽然覺得很疲倦。他畢竟已是個老人。拔起劍,一劍入鞘,他慢慢的走出去.黑暗中竟似有雙發亮的眼睛在冷冷的看着他。他擡起頭,就看見一個人動也不動的站在院中裏的白楊樹下,一身白衣如雪。獨孤一鶴的手又捏上劍柄,厲聲喝問:“什麽人?”這人不回答,卻反問道:“嚴獨鶴?”獨孤一鶴的臉突然抽緊。
白衣人已慢慢的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一塵不染,臉上也完全沒有表情,背後斜背着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獨孤一鶴動容道:“西門吹雪?”西門吹雪道:“是的。”獨孤一鶴厲聲道:“你殺了蘇少英?”西門吹雪道:“我殺了他,但他卻不該死的,該死的是嚴獨鶴。”獨孤一鶴的瞳孔已收縮。西門吹雪依然冷冷的說:“所以你若是嚴獨鶴,我就要殺你。”
獨孤一鶴手握着劍柄,只覺得自己的手比劍柄還冷,不但手冷,他的心也是冷的。顯赫的聲名,崇高的地位,現在他就算肯犧牲一切,也挽不回他剛才失去的力量了。他看着西門吹雪時,心裏卻在想着霍天青。他忽然覺得很後悔。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正後悔,可能也正是最後一次。他忽然很想見到陸小鳳,可是他也知道陸小鳳現在是絕不會來的。他只有拔劍。現在他已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突然間,黑暗中又有劍氣沖霄。
風更冷,西門吹雪自己的血流出來時,也同樣會被吹幹。
柔軟的草地已被露水濕透,夜已更深了。霍天青慢慢的穿過庭園,遠處小樓上的燈光,照着他蒼白憔悴的臉。他顯得很疲倦.孤獨而疲倦。荷塘中的碧水如鏡,倒映着滿天的星光月光,他背負着雙手,停立在九回橋頭,有風吹過時,就會有幾片樹葉落下。
他俯下身,拾起了一片落葉,忽然道:“你來了。”“我來了。”霍天青擡起頭來時,就看見陸小鳳。陸小鳳就像是片落葉一樣,從牆外飄了進來,落在荷塘另一邊,也正在看着霍天青。他們之間,隔着十丈荷塘,可是他們卻覺得彼此間的距離仿佛很近。
陸小鳳微笑着說:“你好像在等我”霍天青點頭:“我是在等你。”“你知道我會來?”霍天青又點點頭:“我知道你非來不可。”陸小鳳道:“為什麽?”“你走了後,這裏又發生了很多事。”陸小鳳問:“很多事?”“你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霍天青道:“你知道獨孤已死在這裏?”
陸小鳳嘆了口氣,說:“但我卻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該死。”霍天青沉默着,忽然也嘆息了一聲:“你當然也不會知道他的死跟我也有關系。”“哦?”霍天青接着說道:“若不是我,他也許還不會死在西門吹雪劍下。”“哦?”霍天青道:“我一向不喜歡妄尊自大的人,獨孤卻偏偏是個妄尊自大的人,所以,西門吹雪還沒有來的時,他已跟我交過了手。”陸小鳳語氣淡淡:“我知道。”霍天青顯然很意外:“你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陸小鳳笑了笑,說:“獨孤與西門交手時,真力最多巳只剩下五成,能讓他真力耗上五成的人,這附近還不多。”霍天青慢慢的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件事你應該能想得到的。”“還有件事是我想不到的?”霍天青點點頭。陸小鳳又笑了笑,道:“想不到也無妨,現在我只想知道上官丹鳳在哪裏?”霍天青道:“這件事正是你想不到的。”“什麽事?”霍天青道:“她并沒有到這裏來,而且只怕也不會來了!”
陸小鳳怔住,他的确沒有想到上官丹鳳居然不在這裏。霍天青道:“你也許會奇怪,我怎麽會知道她不來了?”陸小鳳承認:“我的确奇怪。”霍天青道:“你看過這封信,也許就不會奇怪了。”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随手一抛,這封信就像是浮雲般向陸小鳳飄了過去。
“丹鳳難求,小鳳回頭。若不回頭,性命難留。”信上只有這麽樣的十六個字,字寫得很好,信紙也很考究。信封上竟寫的是:“留交陸小鳳。”霍天青道:“這封信本是要給你的,現在我已給了你。”“但我卻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霍天青淡淡道:“這意思就是說,你已很難再找到上官丹鳳了,所以最好還是及早回頭,不要再管這件事,否則就有人要你的命。”其實他當然知道這意思陸小鳳也懂得。
陸小鳳又問:“這封信是誰要你轉交給我的?”霍天青說:“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霍天青笑了:“你若也寫了這麽樣一封信叫我轉給別人,你會不會當面交給我?”“不會。”霍天青道:“所以寫這封信的人,也沒有當面交給我,我只不過在閻大老板的靈位下發現了這封信,別的我全不知道。”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你當然不會知道。”霍天青道:“但你卻應該知道。”“應該知道什麽?”“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
陸小鳳苦笑:“我只知道這不是閻大老板在棺材裏寫的。”霍天青目光閃動,道:“你也應該知道,除了閻大老板外,還有誰不願你管這件事?”陸小鳳又嘆了口氣,道:“只可惜我偏偏不知道。”霍天青道:“你至少知道一個人的。”“誰?”“我。”陸小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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