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流光是誰

第24章流光是誰

第二天清晨,白承修就起床了,打理着要去湖泊修煉的東西。

其實也真的沒什麽,就是那片葉子外加一套幹淨的衣服。

書裏寫的清清楚楚,七天七夜含着葉片,不會餓,也不會渴。

自己遇上流光之後,碰上的事情是越來越神奇了。

他淡定,相當淡定。

白承修想了想,還是帶上了幾個蘋果。

一個原因,他喜歡吃蘋果。

另一個原因,要是他餓了渴了,就說明黃衫書生是騙人的,那他就吃蘋果墊墊饑,即刻回來。

其實,要是那黃衫書生真的騙人,那就一定是個陰謀,他還能不能回來都說不定。

但是,他感覺那書生并沒有騙人。

那天,黃衫書生身邊那個男人深不可測,若是要殺自己,當時就可以殺了,不至于大費周章。

這也是他為什麽想冒險賭一賭的原因。

流光睡眼惺忪的起床,看了白承修一會兒,去雞窩裏摸了幾個雞蛋。

他想了一想,雞蛋不能吃多,對身體不好。

一個人每天最多只能吃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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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雞一共生了五粒蛋,他要是只給他煮兩個,白承修會不會多心,說自己對他不好啊?

他思考半天,最後還給白承修煮了兩個雞蛋,給自己留了三個。

他偷偷把自己多留的一個雞蛋藏好,然後小心的告訴白承修,今天雞一共只生了四個蛋,白承修吃兩個,自己留兩個。

白承修看着流光衣服下小小的突起,真想告訴流光,你不用藏,我不搶你的蛋。

那粒蛋……要被壓碎了。

他覺得自己永遠也搞不清楚流光在想什麽。

白承修把兩粒雞蛋吃完,再次囑咐流光一次,“組織上萬一要是來人,你就說我外出打探消息了,不日便歸。”

流光點點頭。

白承修已經說了,修煉的過程需要他全身浸在水裏七天七夜。

他告訴了流光湖泊的方向,也會沿路給他做記號。

萬一有事,他便即刻起身去找白承修。

白承修心裏當然還是有一點擔心。

但是,他覺得這段時間組織應該不會派人來。

而且,除了現在,他覺得将來更加沒有這樣七八天的時間讓他去改變體質。

無法改變體質,就無法幫助流光提升,自己也沒有戰鬥能力。

所以,他一定要冒這個險。

白承修又囑咐了他幾句“不要在外面亂跑,要是有人來,從門縫裏先看看,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之類的話,才出門了。

剛出門沒多久,白承修就聽到有人從後面追來。

他轉身,只見流光手裏拿着那本修煉的書跑了出來,“你的書!忘記帶書了!”

白承修臉一黑,“沒打算帶,我怕修煉時弄丢了。”

他把流光推回院子裏。

流光撓撓頭。

修煉時,書貼身帶着不就好了,為毛會弄丢了?

白承修想的東西,自己怎麽就是不明白呢?

——————————————————————————————————————————

白承修終于出門了,流光開始了無聊等待的日子。

他慢慢的學會了煮飯炒菜,院子裏的雞也每隔兩天就少一只。

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敢出門。

越是如此,腦中那個人的身影就越發明顯。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自己瞎眼時聽過的一首詩……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天不見,感覺上就好像三個月一樣長。

白承修出門八天,那到底是多少個月啊?

流光掰着手指頭算。

手指頭不夠啊,算不出。

怎麽加上腳趾頭也算不出呢?

到底是多少個月沒見白承修了呢?

他又想到一首詩……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句話他記不太清楚意思了。

看字面上,就是說一個人變胖了卻不後悔,為另外一個人憔悴了的意思吧?

好像……也很貼切啊。

他現在就感覺身體吃得胖了不少,卻也不後悔,但是精神上有點不大好呢。

(後來白承修才告訴他,那句話的意思是一個人思念另外一個人,變瘦了,憔悴了。咦?變寬不是應該胖了嗎?怎麽成了瘦了?)

流光倚在門前,摸着自己的肚子。

接着,他捂住嘴,嘔了一聲。

怎麽……有點想吐呢。

看來是早上吃撐了……

他嘆一口氣,繼續倚着門,摸着自己的肚子,臉上帶着惆悵。

這都多少天了?

白承修應該快回來了吧?

這幾天他沒敢出門,已經錯過了一次集……

白承修回來了,他才能再去呢。

——————————————————————————————————————————

白承修沿着鄉間小路走了半天,沿途問了幾次路,終于來到一處水泊,隐于高山之間。

時值深秋,滿山的樹葉都是黃的,枯草遍地,有着說不出的荒涼。

有湖泊的地方應該有人打漁,釣魚,但是這裏卻頗有些荒無人跡的感覺。

白承修知道事情一定有點不對,但是,他要做的事情,的确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沿着湖泊走了很久,終于選定一處蘆葦叢生的隐蔽之處。

他穿着衣服,慢慢進入水中。

這地方的水并不算太深,站着的時候,頭還能露出水面,應該不至于憋死。

他深吸一口氣,将葉片含入口中。

接着,一種奇異的感覺慢慢襲來。

白承修感覺身體在水中漂浮,雙腳離地,越來越熱。

頭腦似乎被燒的發暈了,意識由清明慢慢變得模糊,接着一片混沌。

十分漫長的混混噩噩。

在這種狀态下不知過了多久,倏的一下,白承修突然變得清醒了,身體也不再有異樣的感覺。

眼睛還是掙不開,腦中的景象卻奇怪起來。

平時腦海裏一些自己放在一邊,下意識不去想的東西,此刻竟然慢慢湧現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

首先出現的,是自己的父親一張剛正的臉。

白承修在心裏冷笑一聲。

他和自己的父親,向來不對盤。

父親自以為正直,在他的眼裏,白承修從來都是一個心術不正的人。

父親官至尚書,清廉正直的名聲,廣為流傳。

他講究的,是流芳百世,是不折腰,是自己心中的一片清流。

他最欣賞的,也是自己的大兒子,恭謹孝順,為人慷慨,頗有美名。

而白承修,就像個自己生出來的妖孽,從小就喜歡欺負人,玩手段,各種不堪。

十八歲那年,父親被人彈劾陷害。

白承修當時并不覺得奇怪。

他覺得,以父親這種個性,能升到尚書,到現在才被人陷害,才是奇怪。

他也奇怪大家的反應。

為什麽都那麽慷慨激昂?

他要是也在朝上被父親罵了“禍國殃民的奸臣”,自己報複的手段,只怕會更慘。

事情發生後,父親大義凜然的說,就算死了,自己也絕對不向朝中的奸臣低頭。

千古之後,自有後人評說。

大哥和三弟齊聲附和,俨然一副帶着全家的性命成就大義的氣勢。

四弟和小妹還小,在母親懷中,看着母親抹眼淚。

白承修當時想,這三個人,他一定要救。

而且,絕對不能再讓父親當官了。

他當一天官,母親就多一天危險。

于是,他和當時的太子言謹風密謀,兩人設了計策,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将陷害父親的人打擊的站不起來。

父親被放出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甩了白承修一耳光,斥責他使的手段上不得臺面,玷污名聲,讓人不齒。

白承修摸摸臉,覺得世間的事情還真是奇怪。

當年母親是不是紅杏出牆過?

自己怎麽看都不像父親的親生兒子。

雖然冤屈被洗請,父親的仕途還是受了影響。

于是,在太子的暗示下,父親被迫辭了官。

從那之後,白承修一路扶搖直上,與父親的關系越來越差。

言謹風繼位兩年後,笑着對當年的丞相說了一句“陳大人年紀也不小了”,陳丞相立刻心領神會,當時就說自己老東西不中用了,辭了官。

于是,白承修二十四歲就拜了相。

父親一口悶氣堵得上不來,跟着當地方官的大兒子回了老家。

這件事情,一直存在白承修的心裏。

他一想到父親,都通常用“迂腐”二字帶過。

現在怎麽想起來了呢?

白承修苦笑。

果然……無論再怎麽否認,他還是想要父親的青睐啊。

原來,這才是自己真正的心情嗎?

白承修的眼睛仍然閉着,腦中飛速轉着,思緒又來到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言謹風。

他第一次見到言謹風的時候,兩人才九歲。

那時,言謹風還不是太子。

他是作為陪讀的身份來到言謹風身邊的。

兩人見面的第一天,都十分友好的笑着。

接下來,言謹風就開始百般試探他的忠心。

這番試探,讓白承修的肋骨受傷,腿骨折,還差點淹死,也讓他徹底了解了言謹風的性格。

簡而言之,言謹風就是外面恭順,裏面詭計多端,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一個人。

白承修十分欣賞。

這樣的人,才有可能活得下去。

于是,他決定追随。

從一開始的試探,到慢慢的狼狽為奸,兩人發現對方的性格實在投緣的很。

白承修跟着言謹風,一路和其他皇子勾心鬥角,終于成為言謹風的第一親信。

言謹風一點也沒有虧待白承修。

白承修得不到父親的青睐,但是從言謹風這裏得到的青睐倒是不少。

撇開權人之術不說,白承修覺得言謹風的确對他是有點感情的。

高處不勝寒。

就算做皇帝的,難道也不想要個知己麽?

這個人,對他有着知遇之恩。

他現在和流光一起進入組織的事情,除了為保住自己和流光的性命,也是為了保住言謹風的江山。

現在為什麽想到他了呢?

思緒繼續飛轉,白承修胸中一蕩,心跳加快,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着華服的八歲孩童。

這個孩童粉頰細脖,低着頭,正在抹眼淚。

白承修覺得心中的渴望有些難以控制了。

他知道,自己對這個人的感覺,是“欲”。

他十三歲在房間裏第一次自己釋放,腦中出現的,就是舜國的四皇子。

他當時有些慌亂,卻也無法停止想象,混亂無比。

之後的幾個月裏,多少次的羞恥難眠的夜晚,都是這個四皇子陪他度過的。

他覺得自己奇怪,也在想,肯定是自己遇到過的人還不夠多,才會這樣。

大了一點,他便開始出入聲色場所。

妓院,小倌館,多少地方都嘗試了,自己也曾經沉迷的一段時間。

後來,數次之後,他卻清醒了,覺得心裏的空虛無法被填滿。

心裏,還是不斷地想着那個人。

再後來,他便無法控制的開始找機會就去舜國,但是四皇子住在皇宮,他見也見不到。

見不到,他便開始無止境的渴望,無止境的恨。

終于,十五歲那年,四皇子被遣送到自己的封地。

他那時的封地,地處偏遠,十分荒蕪,離睿國也很遠。

但是,白承修卻高興萬分。

每一年,他都要和言謹風找機會要出使舜國,接着便千裏迢迢往四皇子的封地趕去。

他知道四皇子對自己的印象很差,而且自己的身份是睿國大臣,不能也不敢露面。

于是,他以“白公子”的名義,送四皇子一些好玩好吃的東西,希望他能猜到自己是誰,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後,他便遠遠的看他幾次,心中就高興不已。

但是,他這種送東西的行為,還是被舜國的太子嚴雲澤注意到了。

于是,一封密信被送到了言謹風的手中,稱白承修身為睿國臣子,應該檢點,不能私自與舜國皇室子弟交往。

言謹風早就知道白承修對四皇子變态的感情,這封信一來,他還是把白承修罵了一頓,叫他收斂一點,不要給人抓住把柄。

白承修沒有辦法,連禮物也不便再送,每次出使睿國,只能躲在遠處看他。

二十二歲那年,白承修被家裏逼婚,一怒之下,說出自己喜歡男人的事情。

睿國雖然這些年來受男寵的風氣日漸旺盛,但是大家也只是玩玩。

成年男子,總歸是要娶妻生子的。

白承修不娶妻的話一出口,家人的人震驚萬分。

從那時候起,自己和父親的關系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大哥,也以一種鄙視的目光看着他。

母親當時難過的哭了起來。

白承修苦笑。

現在在水裏的修煉,把自己最不願意想起的事情也挖出來了麽?

思緒又轉着,白承修的嘴角勾了起來。

腦海中出現的人,是流光。

流光……流光……

那麽笨,卻對自己那麽好的流光……

什麽時候都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卻懵懵懂懂一直在幫自己的忙。

覺醒是需要巨大的情緒推動的。

當時,自己被人幾乎殺害的時候,流光心裏那麽難受嗎?

他以前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呢?

他靈魂轉換的時候,只怕就是那一晚在自己門前要殺自己的時候。

他記得黃衫書生曾經說過“被雷霹的好慘”,那晚,的确是有過一道雷。

就是那個時候靈魂附身了嗎?

白承修露出微笑。

那個時候的反應那麽奇特,只怕就是連他自己也根本反應不過來吧。

之後的種種,種種事情……

真是難為他了。

流光,究竟是一個什麽人?

白承修細細算着。

對舜國的事情那麽熟悉,肯定是舜國人。

不會做飯,也沒什麽生活常識,看來是個公子哥。

對什麽東西都那麽好奇,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似的……

什麽也沒見過……麽……

白承修的呼吸加快,腦中隐隐傳來一個聲音。

流光是誰,你真的想不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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