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要是誰敢說施寧身子壯,就是對施夫人莫大的嘲諷。她養兒子養十四年了,就沒養過一天放心的,不是這樣就是那樣,總之就是難養!
這會兒施寧如果是暈倒在梅香園外,也就算了,總會有路過的奴仆看見他。但是他沒能走出梅香園,就暈倒了。
巧的是,印心近午時回來了一趟。吳老太爺問他回來做什麽,他道辦差路過,順便回來陪他義父吃頓午飯。
吳老太爺高興還來不及,雖然印心那副順便的嘴臉太讓人糟心,不過聊勝于無。他一高興就差人去叫施寧,睡了大半個上午了,也該起了。
老人家的話是這麽說的:“老常啊,讓人把寧小子叫起床吧,再困也睡夠了不是?”
老常無不答應,當即叫人去挖施寧起床。
印心聞言目光閃爍了一下,為什麽吳老太爺說施寧還未起床,他不是起得挺早的麽?那小子在廊下偷看他來着,還被他扔了一回。
“印心,你和寧小子相處得如何?他在梅香園住得可好?”吳老太爺問道,他安排施寧住進梅香園,本意是讓兩個孩子好好相處。
“不太差。”印心笑道,一閃神就想到了施寧在水裏的那句挺不錯,心中突然有些發悶。
一會兒老常叫去的人也回來了,神情帶着焦急來回的話:“禀老太爺,寧小公子暈倒在廊下啦!”
屋裏兒的人,均心頭一跳,一個是擔心,一個是吃驚。
吳老太爺忙叫人道:“去請大夫,不不,請太醫來!”他吳宅的孩子病了,合該請太醫才對。
吃驚的就是印心了,馬上皺眉想道,不過就是泡了一回水,這就病了,嗤!不愧是他心目中的假小子。
雖則這麽想,頗有些埋怨是施寧自己嬌氣,而不是自己的錯那種狡辯的想法。但是吳老太爺去看施寧的時候,印心也一道跟着過去了。
老常見吳老太爺這麽着急,把府上有大夫這事都給忘了,說道:“老太爺也莫要着急,先讓黃大夫來瞧瞧!”
“好,先讓黃大夫瞧瞧,不過太醫也要請!”
因為吳老太爺年事已高,府中常年養着一兩個大夫。但是這兩大夫最擅長的就是養生一門,以及常見的老年病。吳老太爺不敢拿大,要是施寧有個疑難雜症,他府上的大夫頂個屁用。
這時施寧已經被抱進去屋裏了,正被窩裏無聲無息地躺着。吳老太爺一看到他緊閉的雙眼,和那張稚嫩蒼白的小臉龐,心裏就難受。人在他府上養着,還不到十天半月就出了事,以後人家老子還敢讓他養孩子嗎?不敢啊。
“大夫怎麽還沒來?人命關天,他們就不着急!”吳老太爺跺着拐杖罵道。
“就快來了,快了!”老常害怕他氣壞了身體,忙又叫人去催催。
印心站在一旁,也瞧見了床上那昏迷的人。本以為只是小病,可瞧着好像病得不輕,一臉馬上就要歸天的顏色。
“見過老太爺,印心大人!”黃大夫終于來了,被催得十萬火急,他連帽子都沒戴正,此刻都是歪的。
“廢話就莫多說了,還不快快替這孩子把脈!看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吳老太爺焦急道。
“是是!”黃大夫不敢遲疑,連忙上陣。
望聞問切,一看床上躺着的病人,黃大夫心中就有了計較,邊把脈便道:“這位小公子受了風寒,此乃傷風之症。”
衆人一聽是傷風,倒也是常見的病,還算放心。但是黃大夫馬上又道:“只是這位小公子體弱氣虛,有先天不足之症,只怕不好治理。”
“黃大夫,怎麽個不好治理法,難道治不好了嗎?”吳老太爺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擔憂地看着施寧,憐憫他的體弱,竟然是先天不足……
“治是治得好,黃某……就鬥膽開幾貼藥吧。”黃大夫有些遲疑道,他不是治理傷風的好手,特別是施寧這種帶着先天病症的,一個不好就要惹出人命。
“既然沒有把握,還說什麽鬥膽?”一旁的印心冷着聲音,竟然對黃大夫說道:“治不好就滾吧,叫太醫來看!”
滿屋子的人都瞧着印心,不明他為何突然發難,倒是吳老太爺覺得此話甚對,雖然難聽了些就是。
“黃大夫,印心說話雖然難聽了些,但說得也不無道理,你莫要見怪。這孩子既然病症嚴重,我看還是等太醫瞧過再說吧。”吳老太爺說道,他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是請不起好大夫,自然要慎重。
“也好,黃某并不擅長此類病症,确實是托大了,并不怪印心大人。”黃大夫說道,而他确實也是沒把握能把施寧治好。
“哼!”印心聞言,終于不再盯着黃大夫,而是垂眸去看施寧,只見他似乎發熱了,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來。
吳老太爺也瞧見了,連忙還是叫黃大夫看了看。黃大夫也說道:“是發熱,快替他擦去汗跡,否則會加重病症。”
施寧全身發汗,沒多久身上的裏衣就濕透了。待他們幫他換過一身衣裳,太醫也終于到了。
這位何太醫六十餘許,當年還是小太醫的時候受吳老太爺拂照良多。此處聽聞吳老太爺要叫太醫,他是搶着過來的。
他一進來,吳老太爺就問他:“小何子,你可擅長傷風發熱之症?”
何太醫愣道:“正是老何的拿手絕活,怎麽地,您老着涼啦?”他上下打量吳老太爺,不像是傷風發熱的病人,這不臉色紅潤,精神蠻好的麽。
“不是我,是住在我府上的孩子,你快來給他瞧瞧。”吳老太爺聞言,雖然沒完全放心,但也冷靜了。何太醫的為人處世和醫術,他很放心。
“好好,我這就瞧瞧。”何太醫道,止不住好奇地上前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讓吳老太爺這般着急。
他一瞧滿頭汗珠的施寧,先是感嘆了一句,好個眉目如畫的俏小子,生就得太細致了。嘆罷,何太醫就事不宜遲地切脈看病。不同于黃大夫的一看就下結論,何太醫看病卻看得比較慢。
慢到印心有些不耐煩,因為前頭有黃大夫的‘珠玉在側’他便以為何太醫在故弄玄虛,因為宮裏的主子們就吃這一套。平日裏在宮中,印心對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現在不是在宮中,而是他印心的梅香園!
“何太醫,可瞧好啦?”印心皺着眉問道。
驟然聽見那道熟悉又駭人的聲音,何太醫不可謂不吃驚,他擡頭看了一眼印心,果真沒認錯人。
“印心大人,您怎麽會在這裏?”何太醫不由地捏了把冷汗,這生病的小子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連京中一煞之稱的九千歲也守着他。
印心則道:“這是本大人的梅香園,你說本大人為何在此?”臉色一變,又繼續方才的問題:“好了,你快說說他的病情,到底能不能治?”
何太醫不敢怠慢,忙道:“能治是能治,只不過不好治。”他的話,竟然跟黃大夫一樣,每個準話。
印心要的就是準話,可是一個兩個都不令他滿意,當即就冷下臉來,滿含怒氣道:“不好治是怎麽個意思?意思就是你治得好是你的本事,你治不好就是他病得太重?是也不是?”
何太醫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他能怎麽辦,這病人确實不好治啊,“印心大人,您這麽說就太令下官我慚愧了,下官無話可說。”他看着施寧,嘆氣。
“哼,那你是治還是不治啊?”印心也并非真的不信他,何太醫也算是醫術一等的大夫了,如果他都治不好,那施寧的病還有誰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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