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想朕嗎?
傅嬈被胡嬸推得踉跄, 裴缙自然伸手将她撈住。
腰身又軟又滑,像是上好的絲綢,滑溜溜的, 觸感轉瞬即逝。
傅嬈飛快站直了身子, 拂過耳鬓的碎發, 沖他幹笑, “您請進吧...”
他身上仿佛有什麽令人發燙的東西, 她觸之即閃, 也不知是心虛, 還是害躁, 腦海裏萦繞着鄰坊的話,“給他生個大胖小子..”“當兵的,過幾日便走了,你得抓緊時間诶...”
傅嬈腦海裏亂糟糟的, 身段款款跨入門檻。
裴缙目光随她背影而動,手裏空空的, 心裏懊惱得緊。
她犯了這樣的大錯, 一句對不起便揭過麽?
他可沒這麽好打發。
換做以前, 任她鬧騰, 他都是哄着的,可這回, 她真真是将他死穴往坭坑裏踩,換做旁人,早就誅了九族, 墳頭的草都齊人高了。
他多少窩着火,這股子火非比尋常,他就是期望她能放低身段, 讨好他幾分,心中的郁氣自然也就順了。
可她偏偏認錯認得爽快,至于悔過麽,那是沒有的。
也不知她現在是否願意跟他回宮,是否願意做他的女人。
裴缙負手,緩步跨入門檻。
門口的天井下蓄了一池淺淺的水,天光灑落,映出水面波光粼粼,池裏浮着簇簇睡蓮,笨拙可愛。
過了天井便是前庭,廳堂不大,正中擺着一套普通的桌椅案凳。
清風綿如蜜,吹得人心神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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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缙立在廊下,打量起屋舍來。
白牆烏瓦,牆面沾染着斑駁的綠苔,年久失修,宅門極小,擺設簡單樸素,走廊角落裏,放着幾排高架,上頭鋪曬一些藥材,屋內四處萦繞着藥香。
垂眸,旁邊一高幾上擱着一本厚厚的書冊,裴缙疑惑,順手将那醫冊給抱起,翻了幾頁,上頭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皆是傅嬈的筆跡。
來回翻了一遍,看得出來傅嬈這些年極是用心,這本《藥典》已快完工。
太醫院的事在這位氣吞山河的帝王眼裏,确實算不得大事,可他也懂得這本厚厚的典藏,于整個大晉,及千秋萬代有莫大的功勞。
這姑娘呀,倔也是倔,能耐也是非旁人所及。
心裏的氣,莫名就消了些。
身後傳來腳步聲,皇帝立即将書冊置于一旁,神色繃緊,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傅嬈捧着漆盤跨出門檻,悄悄觑了他一眼,見他神色陰郁,也是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将酒壺放下,又将盤裏幾碟子小食端出,
“陛下,這是我親手做的水晶脍,笨笨極是愛吃,您也嘗嘗.....”又将一銀壺擱下,“這是我釀的菊花蛇酒,大概有兩年了,還是當年在苗疆釀制的,于您的身子有益,您可飲幾杯....還有一疊子花生可以下酒,您先坐坐,我去做飯。”
她身子挨得極近,若有若無的香氣萦繞在他鼻尖。
餘光瞥見她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他喉嚨發緊,扶在膝頭的手蜷起,
幾只雀鳥叽叽喳喳停在天窗的屋檐上,朝底下的人兒觑了幾眼,撲騰着翅膀,在池子上方盤旋一周,莺啼驟鳴,不聲不響打破了堂屋的寂靜,又呼啦啦的,一躍沖入雲霄。
裴缙回眸,卻不知傅嬈何時已不見蹤影。
裴缙午膳并沒用多少,在馬車裏被笨笨灌了幾口糕點,多少還是餓着的,便将那小碟子水晶脍給塞入嘴裏,入口即化,滑而不膩,極是美味,他彎了彎唇,将那菊花釀倒了幾杯,清涼的酒水滑入肚腹,起先是覺着沁涼,片刻便有綿綿的熱浪,這種灼熱不會叫人不舒服,反倒潤物無聲,一點點滲透五髒六腑,十分熨帖。
裴缙幹坐無趣,便折來後頭,穿過一條漆黑的甬道,往動便是兩間屋子,他站在門口往裏瞄了一眼,屋內擺着一張黃花梨的架子床,靠北一側矗立着一三開的鑲貝座屏,除這兩件之外,其餘便是普通的盆架,高幾,算不得奢華,倒也幹淨舒适。
往裏的梢間似是裝着箱籠的耳房。
他收回視線,踏入後院。
後院比前坪寬闊不少,空空蕩蕩并無綠植,各有大大小小十來個高架,架子上全部鋪滿竹盤,裏頭盛着各式各樣的藥材。右邊隔着一堵圍牆該是與那胡嬸毗鄰,目光越過牆頭瞧見胡嬸家院子裏植了一些橘樹與桂花樹,郁郁蔥蔥。
左邊還有一排屋子,想是庫房雜物房之類。
沿着後院跨入後罩房,從門口瞥見傅嬈忙碌的身影。
胸前系着圍裙,粉白無暇的嬌靥被那熱騰騰的白浪熏得眯起了眼,只見她輕車熟路地放水煮菜,與尋常少婦無半點區別。
裴缙頓了頓,擡步跨入。
傅嬈瞧見他大步踏來,愣了愣,“哎呀,您來這種地方作甚,我很快就好,您快去前堂坐着....”
裴缙沒理會她,倒是在竈前燒火的木凳上坐了下來,幫着她将幹柴丢入竈裏。
明亮的柴火映得他面容清潤俊逸,渾身的貴氣無論如何都遮不住,與這烏黑的牆壁形成鮮明對比。
傅嬈勸了一句也就作罷。
兩個人誰也說話,倒是默契地将一頓飯給做好。
三菜一湯擺在後罩房堂屋的小桌上,桌角坑坑窪窪,像是撿來的。
裴缙繃着臉沒吭聲。
傅嬈恭敬地替他布好菜肴,擠出一絲腼腆的笑,悄悄凝睇他,柔聲道,“委屈您了,您将就吃一些吧。”
裴缙自顧自挽起衣袖,淨了手,慢條斯理用膳,見傅嬈立在一旁不動,眉頭輕皺,“傅太醫一向膽大包天,欺君之罪都背着幾條,還怕與朕一道用膳?”
傅嬈被這話堵得心肝疼,耐着性子不與他鬥嘴,坐下用膳。
裴缙見傅嬈臉色發青,暗暗生笑,心情愉悅地添了三碗飯,吃飽喝足,便在後院閑逛。
傅嬈收拾碗筷出來,見他一襲月白長衫濯濯立在暮色裏,倒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風采。
時辰不早,他不打算回客棧麽?
家裏只有一架床,傅嬈心頭郁郁,不知該如何料理。
嬸嬸們的話再一次從她腦海刮過,傅嬈苦笑不已,她摸不準他心頭什麽打算,大約現在恨着她,她若上杆子往上爬,豈不被他笑話?這樣的事她做不出來。
傅嬈輕聲走至他身後,嗓音淺淺問,“陛下,時辰不早了,您今夜是....”
她話未說完,裴缙抖了抖衣袍,截住她的話,“當着鄉親的面承認朕是你丈夫,轉背就想趕人?哪有這麽好的事,準備熱水伺候朕沐浴。”
傅嬈臉頰騰地一下燒紅,眸光仿佛點了火,灼熱滾燙。
駐足了片刻,她只得轉身去廚房燒水,正要将水灌入水桶提去淨室,卻見一小厮打扮的內監急匆匆奔來,恭恭敬敬接過她手中的瓢,“陛下在裏邊歇着,娘娘去裏屋伺候,水桶由奴婢來提。”
傅嬈将手在腹前的圍裙擦了擦,将圍裙解下,來到正屋,卻見屋內已擺滿了箱籠器具,該是內侍将皇帝一應用物搬了來。
還真要住在這裏,傅嬈哭笑不得。
小案上點了一盞瑩玉宮燈,皇帝在燈下翻閱折子,傅嬈緩緩籲着氣,走了過去,替他斟了一杯茶。
須臾內監備好水桶,皇帝入淨室沐浴,換了一身茶白的中衣出來,他徑直往床榻一靠,靠在引枕上歇着。
傅嬈想起他咳血一時,上前蹲在腳踏上,“陛下,我給您把把脈...”
将他衣袖撩開,手指輕輕按在他手腕,聽了一會兒脈,憂心望他,“您躺着,我幫您針灸。”
皇帝臉色肅然,瞥了她一眼,也沒推辭,緩緩往下躺好。
他不接話,傅嬈也不惱,知他心裏窩着火,取來醫囊在架子床旁的小幾布好,目光落在他衣衫上,随口道,“陛下,煩請您将衣裳解開。”
皇帝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登時坐了起來,涼飕飕觑她道,“不是不在乎名節麽,怎麽,別的男人在你眼裏是病患,朕在你眼裏就是男人,既是把朕當你的男人,還有什麽好扭捏的,朕哪兒你沒看過....”
傅嬈不想自己随口一句,倒是勾得他掰扯這麽多話來,可見是恨着她呢。
她又羞又惱,咬着唇,将他系帶扯開,露出精壯的胸膛。
一鼓作氣,在他雙肺心口的位置紮下幾針。
傅嬈手下并未留情,皇帝疼的額尖冒汗,氣得狠狠瞪她。
傅嬈解了氣,氣定神閑折身出去喝茶,見那小內監侯在堂屋門口,便問他一句,
“陛下從什麽時候開始咳血?怎麽沒讓周太醫給他調理?”
內監行了個禮,苦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自聞娘娘死訊,陛下一口血吐出,當場暈了過去,自那之後,整整三年,每當陰雨時節着了風寒便容易咳血,周太醫看是看過,只說心病需心藥醫,奴婢鬥膽,還請娘娘疼惜些陛下....”
傅嬈聞言,身子僵住,目光怔然又迷蒙,一時又窘又惱,胡亂喝了一口茶,立即折回裏屋,擡眼,卻見他還氣着,将俊臉別向裏邊。
傅嬈滿腔酸澀,蹲在他跟前,埋怨着望他,“陛下....”她嬌媚地喚着,似氣他不該這般作踐自己身子。
試圖去夠他的手指,卻被他甩開,他閉目,不做理會。
傅嬈心裏好不難受。
須臾,她收針,針尖皆是簇簇黑血,傅嬈瞧在眼裏,疼在心裏。
待收拾妥當,身上出了黏黏的一層細汗,入內沐浴,換了一身殷紅的長裙出來,長裙貼着她妖嬈的身段,皇帝只看一眼,腹部發緊,眼神跟着深了幾分。
傅嬈立在架子床前,局促地瞥了他一眼,眼神烏溜溜的,似情窦初開的少女,猶豫了一下,她挪着身坐在了床邊,烏黑的秀發別在胸前,露出柔美的後背,紅豔豔的光色無端勾出幾分旖旎。
長裙在細腰處收了收,往下裹出曼妙的弧度,
皇帝喉嚨幹啞,溫熱的手掌正要探過去,一道小身影如旋風刮了進來,
“爹,娘,我回來啦!”
笨笨裹挾着興奮,輕車熟路爬上了床,朝傅嬈得意地擠了一眼,一頭栽入皇帝懷裏,
“爹爹,笨笨假裝睡着,騙過了曹婆婆,趁她去沐浴,便溜了回來,爹爹,你說笨笨聰不聰明?”
皇帝将女兒抱了個滿懷,幹笑着點了點她額尖,言不由衷,“笨笨...着實聰明。”
傅嬈暗松了一口氣,抓緊了胸前的衣裳,笑着道,“陛下,您累了一日,将息吧。”
旋即将燈一吹,放下簾帳,屋內頓時陷入黑暗,她側身往裏躺着,就看着笨笨拱在皇帝懷裏,與他嬉戲,她抿嘴一笑,心中松快。
這一夜,笨笨小寶貝幾乎是趴在她爹胸膛,酣睡香甜。
次日晨起,皇帝睜開眼,哪裏見傅嬈的身影。
将懷裏的孩兒放下,穿戴整潔出來,傅嬈已在後院張羅着早膳。
一家三口用完早膳,小金子卻是領着人送來一大疊奏折,又挨家挨戶送了不少禮儀,滿村的人皆知傅嬈的男人回來了,還給大家送了重禮,十分滿意。
幾位嬸子聚在劉嬸家後院忙繡活,将留芸打發出去後,劉嬸問胡嬸,“怎麽樣,昨夜聽到動靜沒?”
胡嬸聞言一臉郁碎,連連擺手道,“我趴在牆頭聽了許久,哪有半點聲響,這剛回來便偃旗息鼓,可不是什麽好事。”
“不會吧,瞧着孔武有力,不像是個不行的,莫不是在戰場上受了傷?”
“年紀輕輕,那是不行的呀,我家那口子六十了還跟個毛頭小子的,夜夜抱着我不肯撒手,他這久別勝新婚,沒理由不碰嬈嬈的呀...”
“可不是嘛。”
“也有可能是害躁...”
“不能看着嬈嬈守活寡,咱們得想點辦法....”
午時鄰裏三三兩兩來送回禮,
堂屋內擺了一地簍子。
豬腰,狗肉,驢肉,韭花等等..全是補腎的菜。
胡嬸尤其幹脆,直接擰了一鍋湯來,指着端坐在案後批改奏折的裴缙,與傅嬈神神秘秘說道,“我這湯裏放了幾味藥,不怕告訴你,這是我祖傳的方子,喝下,藥到病除,保管你滿意!”
傅嬈頂着一張分辨不出顏色的臉,送她出門。
饒是如此,她午膳還是給皇帝做了幾樣。
皇帝掃了一眼,十分無語,“朕不吃,朕不需要。”
傅嬈坐在他身側,心頭苦笑,将幾片豬腰夾入他碗裏,“陛下,沒別的菜了,您将就吃吧...”
總不能丢掉,補補身子,也不是壞事。
皇帝咬牙,眯出一絲寒笑,“成,你別後悔!”當即端起碗,利落下肚。
一旁的笨笨捧着飯碗大口扒飯,小眼神盯着皇帝飯碗裏的量,“爹爹,等等我...”
吃完午膳,笨笨笑嘻嘻地捧着一樣東西奔出,将一小玩意兒獻寶似的呈在皇帝眼前,
“爹爹,送給你。”
傅嬈瞥了一眼那玩意兒,忍不住低笑道,“陛下,這是笨笨最愛的玩具,是苗疆一位哥哥贈給她的,她從不離手,現在送給陛下,是真心喜歡陛下呢。”
皇帝接過那只木刻的小鷹,展翅欲飛,栩栩如生,周身已有包漿,該是心愛之物了。
皇帝欣慰地将笨笨抱在懷裏,迎着女兒眉開眼笑的臉,“笨笨,爹爹的一切都是你的,這只鷹雖是贈給爹爹,可笨笨照樣可以拿着玩。”
笨笨先是神色一亮,旋即果斷搖頭,“還是給爹爹帶着吧。”
“為何?”
笨笨撅了撅小嘴,奶聲奶氣解釋道,“村頭歡歡姐姐的爹爹前不久回來,不過五日便走了,歡歡姐姐哭了好久,爹爹,你将小鷹帶着吧,看到小鷹你就會想起笨笨....”
小女孩說完,淚水蓄滿了眼眶,烏溜溜的,要落不落。
可把皇帝給心疼壞了,他心痛如絞,捧着女兒粉嫩的臉頰,鄭重承諾,“笨笨,壞蛋已被爹爹打跑,爹爹不走了,一輩子不走,永遠陪着我的笨笨.....”
“爹爹沒騙我?”笨笨從他懷裏探出個頭,一板一眼問道。
皇帝語氣嚴肅,“君無戲言!”
“拉鈎!”笨笨矜傲地将小指露出來。
皇帝失笑,緩緩勾起自己的小指,與她勾在一處。
拉完勾,笨笨終是破涕為笑,跳下他的膝蓋,圍着天井嘩啦啦地跑了幾圈,
“太好了,我爹爹再也不離開咯,....”
望着歡快的女兒,傅嬈悄悄掩了掩面。
笨笨得了皇帝的許諾,迫不及待奔出門口,往鄰裏四處奔走呼號。
二人目送笨笨嬌憨的背影消失,久久沒有吭聲。
眉山有地熱,村裏的百姓挖了幾處泉眼,從竹筒接泉水入戶。
傅宅也是如此,用一竹筒引入活泉,泉水叮叮咚咚滑落池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時間悄然而過。
一人沉浸着批改奏折,一人默不作聲給笨笨納鞋底。
氣氛看似祥和,卻又暗藏生硬。
自打重逢,他從未好生與她說幾句話。兩個人中間似隔着一層薄薄的油紙,誰也不曾捅破。
就看誰沉不住氣,率先邁出那一步。
太陽西斜,從西側的窗口灑落一地斑駁,泉水明明晃晃,漾着波光。
傅嬈納好一雙鞋,悄悄觑了他一眼,男人面容沉靜,清隽俊美,渾身趟着歲月靜好的流光。
她喜歡這樣的光景,她對皇宮始終存着幾分忌憚,也不管他怎麽想,眼下能挨一日是一日,他不說話,她也不吵他。
起身,将納好的鞋底送去裏屋,身後傳來他暗啞的嗓音。
“孩子在哪出生?可有戶籍文書?”
傅嬈腳步一頓,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悟出他言下之意,傅嬈心頭五味陳雜,險些失聲,忙道,“有文書....”扭身怔怔望着他,期期艾艾解釋道,“出生在苗疆,生辰在六月初六....”
回想當初生孩子的艱難,傅嬈心頭趟過一絲後怕,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
皇帝聽到她哽咽之色,心頭不好過,臉色略有些發青,沉湛的眼盯着那汪水,略有寒光滲出。
“文書何在?”
傅嬈拂去眼淚,“我這就取來給您瞧....”
入了耳房,從櫃子裏取出一錦盒,将錦盒裏孩子出生時裏正登記的文書拿出,遞給皇帝,
“陛下,都在這兒呢....”
皇帝接了過來,掐在掌心,并未打開,只淡聲問,“取了什麽名字?”
傅嬈眼尾綴着淚光,垂眸道,“我文才不好,只想着陛下治下河清海晏,便取名裴宛宴,不知好不好,還請陛下定奪....”
皇帝聽聞她用了“裴”這個姓,心裏舒坦少許,至少她還知道這孩子跟他姓。
他也不瞧那文書,只塞入兜裏,目視前方淡聲道,“待朕回宮,給她上族譜,再行定奪。”
傅嬈聞言一愣,當即跪了下來,撫着他膝頭,
“陛下,她出身山野,朝臣如何認她?我聽聞皇家公主出身都該有金冊玉牒,我不想她被人說閑話....”
皇帝冷冷清清觑着她,哼笑一聲,“現在知道為難了?”
傅嬈閉眼苦笑,不跟他回去,他怕是不肯,跟他回去,笨笨的身世會被質疑,這正是她最為難之處,她不願笨笨受半點委屈。
忽然,她想起什麽,睜着紅彤彤的眼問他,“陛下是打算認她為義女?”
皇帝聞言眉頭大皺,拂袖道,“怎麽可能?她是朕的親生閨女,朕怎麽舍得讓她受絲毫委屈?”
“那您打算怎麽辦?”
“朕告訴你,早在燕山行宮,朕幸了你,便讓黃門記在起居錄裏,周行春每回給你把脈,也記錄在檔,再加上這份文書,朕可以着人給她造金冊玉牒。”
“你詐死這些年,朕對外稱你在潭州養病,說是你當年帶孕奔赴潭州,後染了病,便在當地生了孩子,養至三歲方帶回京,笨笨那張臉,便是最好的證據,百官誰敢質疑?有一個朕砍一個,朕的乾幀公主,必須堂堂正正!”
認一個太子回宮,百官不會善罷甘休,認一公主,百官不會蠢到與他為對。就算真有不長腦子的人,他也有法子化解。
傅嬈便知皇帝鐵了心要将笨笨帶回皇宮,身子癱軟在地,雖是做了準備,可真正到這一步,她恍覺極不真實,心裏也空空落落的,不知該如何面對,只沉沉點頭,“臣婦領命...”
皇帝見她這副模樣,只當她還存了離開的心思,氣血上湧,将她徑直給擰了起來,抵在堂屋與甬道的夾門口,
“怎麽?你還打着主意帶笨笨逃?”
“我沒有....”
她面色緋紅欲滴,踮着腳立在門檻上,堪堪拽着身後的門板,傾吐着蘭息。
皇帝眼神陰鸷,渾身燥郁難堪,往前一邁,迫着她跌入甬道。
甬道漆黑狹窄,一側是過道,一側是一扇雕窗,雕窗貼着布滿青苔的圍牆,傅嬈為了防止蛇蟲鑽入,重金購了一些七彩琉璃裝上。
饒是如此,甬道內依然幽暗不堪。
傅嬈被迫貼着雕窗而立,手指胡亂抓着木制的雕窗,尋到可堪借力之處,便牢牢扣住,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他眸光迫人沉沉壓在她頭頂,她仰眸,迎視他,濕漉漉的眸眼布滿了驚吓與無助。
皇帝欺身壓上,将她堵在一個狹小的角落裏,黑暗的感官無線放大,唯有喘//息聲此起彼伏。
她眼神迷蒙,呼吸越來越急,已是貼着牆壁毫無遁處,“陛下,陛下.....”她泱泱喚着,聲音裏都透着幾分滑膩。
他本就喝了那麽多補湯,哪裏受得了,一只手探出,
傅嬈身子一抖,微往後拱了拱,推搡着他,顫聲求饒道,“陛下....”
皇帝幽深的眸眼裏蕩漾着墨色,凝視她,啞聲問,“生孩子的時候,痛嗎?”
傅嬈渾身一顫,繃緊的嬌軀緩緩放松,晶瑩剔透的淚珠一滾而落,回憶起孤零零躺在産床上,痛得死去活來,那時的絕望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只當自己活不下去,她雙唇一顫,嘤嘤哭了起來,聲音一點點蔓延,嗚咽不絕,
“痛的,陛下,好痛,好痛....”
頭一回在這個男人面前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皇帝眉眼染了幾分痛色,将她腰身緩緩收緊,抵着她額尖,呼吸迫得更近了些,“有人在你身邊嗎?”
傅嬈渾身輕顫,手臂不知不覺伏在他肩頭,踮着腳迎合他的高大偉岸,斷斷續續說着,“有的,我請了一穩婆,是她幫我接生的....”
陳一山那日恰恰外出,她舉目無親,心裏不知有多害怕,現在回想起來,那大概是她這輩子最絕望的時候。
原來,比起刀尖火海,人最怕的是脆弱的時候,親人愛人皆不在身邊....
一行濁淚緩緩滑下他眼眶,他貼緊她,将她的臉從秀發裏剝了出來,直勾勾望她,啞聲在她耳畔,極盡溫柔問,“那個時候,想朕嗎?”
傅嬈心裏最後一根弦霎時繃斷,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滑落。
她記得,那一日,孩子卡在身下,死活出不來時,她腦海裏全是他的身影。
她張了張嘴,嗓音粘稠,語氣缱绻而堅定,
“是想陛下的,很想....”
即便事後告訴自己,他們再無瓜葛,可當初在最難的關口,心裏确實是想他的,更是恨他的,恨他不該生在帝王家。
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灌入肺腑,皇帝俯身将她腰身牢牢掐住,迎着她眼角細碎的光芒,捉住她的紅唇,狠狠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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