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贈卿芍藥

壽宴趕在未時三刻結束,內侍領着前來赴宴的朝臣出宮。

池蘅坐上将軍府的馬車忍不住掀開四四方方的簾子張望,池夫人輕敲她脊背:“受傷了都不安分,腦袋縮回來,想見回家再見。”

看不到清和姐姐妙曼纖柔的身影,小将軍失落地撇撇嘴,聽話地縮回朝前探的身子:“阿娘,我的傷不嚴重,值得。”

池夫人心有餘悸:“太冒險了。”

“不冒險,陛下怎肯信呢?”

猛虎傷人,連正經的主人都不放在眼裏,可見所謂的‘主人’遠無‘高.祖之能’。

她用鮮血讓趙潛相信她當日在獸園馴服幼虎靠得是一雙拳頭。

将門之子,拳頭硬才尋常。

總比坊間傳得五花八門的流言要令人放心。

需知上位者不懼人力,最忌天命,但凡扯上天命所歸,無一不是動蕩根基之事。

四月份,明耀春光照在禦花園,照亮滿眼姹紫嫣紅。

芍藥、牡丹、海棠花争相競放。

壽宴結束,親自送太後回寝宮,文弱的陛下乘坐銮輿懷着一股莫名的興奮朝【榴花宮】趕。

風吹銮鈴,鈴聲清清脆脆,趙潛的心也跟着四下蕩漾。

不知貴妃今日收獲幾何?

若池蘅女扮男裝,池家犯下欺君之罪,其心可誅,他大可拿此開刀,又或按兵不動,積蓄實力給柱國大将軍府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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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池蘅是男子,證明他并非天命昭示的帝星,池衍的忠誠便可在他心裏提上三分。

沒有人能拒絕貴妃的魅力。

池蘅倘真是男子……面對豔色絕倫的女人,哪能忍住不碰?

他呼吸急促,眼裏閃爍驚人的光。

銮輿很快停在【榴花宮】,趙潛屏退宮人,獨自邁進宮殿。

不出片刻,【榴花宮】的宮人被趕出來。

“愛妃!”

趙潛快步闖入貴妃娘娘寝卧之地。

進門便見薛泠沒骨頭似地倚在花梨木矮幾,身子嬌無力,媚.色橫流:“陛下來了。”

她一副倦容,偏生疲倦裏盛着被潤澤的鮮美,趙潛喉嚨一動:“池家幼子,他是……”

“是男子。”

比起池蘅是女子,趙潛更希望聽到池家沒有謀逆之意,如此,哪日他欲收回兵權料理将軍府,以有心算無意則會容易許多。

池蘅是男子,這就再好不過。

視線流連過貴妃雪頸難消的紅痕,他脫靴跽坐在她對面,聲音低啞:“做了嗎?”

一方錦盒扔到他腿邊。

素淨的白巾染就小團血漬,趙潛捧着心愛女人的‘元帕’,陷入一種詭異的雀躍。

他急促喘.息兩聲,狠狠撕去貴為帝王的分寸儒雅:“池家幼子年方十五,色鮮容美,怎麽樣,幹.得你舒不舒服?”

薛泠對他的變态習以為常,置若罔聞。

懶洋洋渾身骨頭酥.軟的媚勁激得趙潛嘴裏不停冒葷話。

“大不大?幹了幾次?可還厲害?愛妃求饒否?”

堂堂帝王,未老先瘋,人前裝模作樣慣了,憋得心裏全是病。

薛泠笑軟腰:“大。”

腦海掠過小阿蘅挑逗一下都要臉紅的青澀模樣,她笑得眼尾淌出淚,“大死了,撐得妾身差點暈過去……”

趙潛心疼皺眉:“初次破.身都是如此,下回就好些了。”

三宮六院他唯有在貴妃面前才能做真正的自己,不滿足聽到的寥寥幾語,哄勸道:“他有沒有用嘴?手指呢?換了幾種花樣?”

薛泠笑意不達眼底,揚手一盞茶潑在趙潛臉上,嬌媚的妖妃冷下容色:“醒了嗎?”

放眼運朝能對陛下如此不客氣的,【榴花宮】的貴妃娘娘當數第一位。

趙潛被她一盞茶潑得不怒反笑,略微收斂狂态:“愛妃,朕就是問一問。”

“我乏了。”

“好,愛妃好好休息,朕不攪擾你了。”

他疾步走出【榴花宮】。

薛泠神色冰冷:“嗤,蠢貨。”

繡着玉蘭花的錦帕抹去點在雪頸的紅痕。

貴妃娘娘不客氣罵了兩句,唇角再度染笑,她笑起來甚美,妖嬈媚氣而不流于俗态。

今日見到池家小阿蘅她心情極好,驀地念起沈姑娘笑裏藏刀地道她“叫得難聽”,薛泠笑意微僵,揉去那份心梗,心裏嘆了聲“不得了”。

也不知這麽一朵病歪歪心狠手辣的‘小白花’,阿蘅是否摘得下。

二十七歲女人正好的年紀,羨慕死了小輩之間的拉扯甜蜜。

……

趙潛問過薛泠身邊的婢子,得知貴妃娘娘确實被池三公子折騰地叫啞喉嚨,不由精神振奮。

陛下身子弱,某些事上不大行,今日卻宿在皇後寝宮不知哪來的勁兒将人折騰地翻來覆去。

他癖好古怪,這點連皇後都不曉得。

一想到貴妃那般的美人——他自己都沒碰過的美人——被腰細腿長的少年郎壓着無情鞭撻,興頭又起,不理會皇後聲聲哀求。

他很滿足,意想不到的滿足。

他都做好池蘅是女子的準備,暗地思量如何借題發揮,可事情的走向着實令他身心歡愉。

池衍沒有做出欺君罔上之事,池蘅也并非天降帝星。

趙潛心想:沒有比這更快意的事了。

多年壓抑的癖好得到釋放,他對池家子甚是滿意。

尤其池蘅俊美,年少精力充沛,簡直是上上人選,只是該想什麽法子讓他繼續與貴妃保持隐秘關系呢?

“陛、陛下……”

趙潛充耳不聞。

池家他是一定要滅的。

滅之前,池蘅若能搞大貴妃肚子就更妙,孩子生下來當他的兒子養。

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宮裏多出一位皇子,誰不得道一聲陛下正值壯年、英武能幹?

少年人偷腥被岳父逮住,池沈兩家即便聯姻也得鬧得不可開交,只要池蘅縱情聲色,一定會被沈大将軍逮住。

朕會助他看清好女婿的真面目,介時作壁上觀,由得兩府互為死仇。

一石二鳥,一箭雙雕,趙潛佩服自己的謀算。

他看着趴倒龍床暈過去的皇後,心想:朕就是壓抑太久了。

……

聖旨來得很快。

莫名其妙成為正四品‘宮中行走’,送走宣旨太監,池蘅整個人都是懵的。

莫說她,池大将軍都想不明白趙潛心血來潮為哪般。

‘宮中行走’乃高.祖所創的禁宮官職,一般為陛下寵信的少年俊才擔任。

父女倆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沒瞪出所以然來,池蘅癱坐在椅子:“管他呢。”

帝王心,海底針,有幾人能真正看破?

她丢下薛貴妃遞來的信,跑去內室安慰萎靡不振的虎崽。

【飛雪】聽從命令一爪子抓傷主人,回來整只虎蔫蔫的,耷拉着腦袋,給肉都不吃。

此虎有靈性,池蘅抱着它安慰一通才将愛寵哄好。

“沒事了,沒事了,好崽子。”

池蘅拍拍它的腦袋,在它額頭親了口,開心道:“飛雪可以順順利利長大了。”

同樣是內室,拆開薛泠送來的密信,池衍一目十行看去,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可置信從頭到尾再看一遍,他道了聲“好家夥”。

相識兩世他只道趙潛昏庸無道,登基前十八年勉強無功無過,後十年荒誕無稽,高祖創下的基本被他敗壞一空。

山河破碎,黎民受苦,天怒人怨,他以為這已經是昏君的極限,沒想到……趙潛比他想的還變态!

好一個‘宮中行走’啊。

誘着他‘兒子’當奸夫,虧得阿蘅是女子,也虧得薛泠與他達成互助共識。

池衍氣得催動內力,薄紙瞬間化作齑粉。

“怎麽氣成這樣?”池夫人端着銀耳蓮子羹走進來。

不想污了她耳朵,池衍不自在道:“沒事。”

他不想說,池夫人懶得再問。

怒氣平複下來,池大将軍喝着夫人熬煮的蓮子羹唇角不住往上翹。

薛泠真是一位好助力啊。

有朝一日得知貴妃娘娘是站在他這邊的人,趙潛會不會氣得嘔血而亡?

他敢将阿蘅放進宮當那勞什子‘宮中行走’,無異于引狼入室。

池衍心下喟嘆。

安全了。

起碼往後三年,不出差錯,阿蘅都是安全的。

池衍喝着蓮子羹感嘆變态有變态的妙,池蘅沐浴後抱着虎崽在床榻發呆。

小将軍長發披肩,唇紅齒白,手不時撫摸【飛雪】淨白滑亮的毛發,眸子蕩開層層清波。

婉婉今日醋得好厲害。

還差點氣哭了。

印象裏婉婉很少哭,這回竟然濕紅眼眶,池蘅心道:以後還是避開貴妃姐姐罷。

婉婉那雙眼睛,太美了,眼圈紅着太惹人心疼。

輕拍腦袋,薛泠那句戲語闖入她發昏的腦海——

小色鬼,訂婚有些日子了,你不會還沒嘗過你清和姐姐罷?

池蘅臉埋進虎崽軟軟的毛發,感慨貴妃姐姐真是一點都沒變,總撺掇着人學壞。

殊不知她這樣的人越是明澈如水,逗弄起來越有意思。

“還是不放心呀……”

她輕摸下巴:“婉婉白日氣得那麽狠,我要不要再去哄哄她?”

小将軍跳下床,靈機一動翻出內侍送來的衣飾。

好歹正四品,婉婉還沒見過她穿官袍呢。

存着給人驚喜的心思,池蘅精心收拾一番,趕在晚飯前出府。

池夫人嘴慢沒喊住她,人一溜煙跑沒影。

人間四月天,金烏西墜。

【繡春別苑】。

沈姑娘獨坐窗前。

春景盎然,別苑靜悄悄,正是思緒放飛時。

貴妃與池家的關系乃不可外傳的辛秘,她很開心阿池為哄她提前坦白。

當時被哄住,有四成是不願和她在深宮計較,剩下六成,三分心軟,三分惶然。

心軟她手臂帶傷,為出言解釋急得腦門發汗。

惶然機關算計,人到頭來還不是她的。

那一刻怒火是真,殺意是真,無助無措也是真。

她見不得阿池與其他女人厮混,見不得貴妃刻意趴在她身上魅惑低.吟……

清和咳嗽兩聲,胸口一陣發悶。

“小姐,該用飯了。”

“放着罷。”

柳琴柳瑟擔心地互看兩眼,不好再勸。

少女眉間鎖愁,臉頰升起不健康的白,她望向窗外開得熱烈的桃花,心事沉凝,頓覺情苦。

歡喜是她給的。

苦悶也是她給的。

清和自願沉浸其中,一時難以從苦澀回甘的餘味掙脫。

貴妃十四歲在【榴花宮】內撫養阿池幾月,她知道這醋意來得沒道理,可若談情說愛都要講道理,她幹嘛要将癡心交與阿池?

不如買本經書整日埋頭苦讀,出口必是聖賢教誨。

阿池說她心眼小,一點都沒說錯。

清和指腹撫過打磨光滑的木制唐刀,恍惚撫摸心上人清隽的眉眼。

她心裏念着阿池,眼睛也看到了阿池。

日暮黃昏,池蘅身穿正四品緋袍,輕功踏起身姿潇灑地越過蓮花池,輕盈如貓,落地,拍拍胸前栩栩如生的仙鶴,昂起笑臉腳步輕快地朝這走來。

清和看見了她,沒想到她會趕在黃昏時分來,霎時眼眶發酸,心口發熱。

收好作為定情信物的木刀,匆忙淨手往飯桌前坐好,手捏長筷,支楞着耳朵。

且聽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池蘅一手掀開珠簾:“姐姐,我蹭飯來了。”

她一進門,外面殘餘的春光都帶攜進屋。

一支豔麗無比的芍藥遞到清和眼前,小将軍喜笑顏開:“姐姐,笑一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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