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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其實不是裴晟的妾,她們就是當地官員送給裴晟的舞妓歌妓,來之前她們自然對裴晟的聲名狼藉有所耳聞,本以為在将軍府的生活就是陪着裴晟花天酒地,紙醉金迷。

可自從被送過來之後,她們連裴晟的面都沒有見過,自然也沒有辦法驗證傳聞是否真實,不過她們在這邊的生活過得極好,沒有主母壓着她們,也不用伺候男人,每天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每個月還有例銀可拿,吳管家連她們偶爾扮男裝偷偷跑出去玩一整天,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的日子何其自在,怕是神仙都比不了。

現在世子妃突然來了,她們心裏怎麽能不慌,立規矩什麽的都不怕,她們進将軍府之前什麽樣的磋磨沒有受過,怕就怕世子妃嫌她們礙眼把她們趕出去。

柳筠終于把茶杯放下,才發現屋裏的空氣已經凝結成冰,她微微一笑,“你們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我說不用過來請安,就真的不用過來請安,不是說要試探或者敲打你們。我這個人比較愛睡懶覺,你們這天天一大早過來,你們累我也累。你們看到了,我很好,我也看到了,你們也很好,所以既然知道彼此都安好,就不用每日再跑過來當面說一聲世子妃安好了。”

站着的七個姑娘面面相觑,最後頂着後背的一身汗找到了吳管家,想問問吳管家她們到底要怎麽做,吳管家也是一腦門官司,最後看着樹上冒出的新芽,拍板定論,“世子妃怎麽說你們就怎麽做,好好地在尚春園待着,沒事兒不要在世子妃面前晃悠。”

這幾位姑娘就是世子爺為了維持他那浪蕩子的形象,放在将軍府裏的擺設,吳管家都懷疑世子爺已經把這幾位姑娘給忘了,所以他決定給世子爺去一封信,提醒一下,看世子爺有沒有跟世子妃說過這幾位姑娘的事情,如果沒有說過,他要不要給世子妃解釋一下。

裴晟這些天忙得腳不沾地,東黎聯合了南陽以及其他幾個周邊的番屬小國,在東南邊境對北朝發起了全面進攻,朝廷那邊還派來了一個所謂的監軍,是新任大皇子那邊的人,狗屁都不懂,指手畫腳都沒有停過,裴晟幹脆把監軍交給了周學瑜應付,畢竟論起講道理辯論來,沒人能贏得過周學瑜。

他又給二皇子那邊去了一封信,讓他加緊動作,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挖來的冒牌貨,還真當自己是真龍了,才當上沒幾天,手就敢往他們裴家伸,當然,這裏面自然少不了那位柳相的功勞。

吳管家那封信被一層又一層的軍報壓着,裴晟自然沒有功夫去看。等打退了第一波攻勢,軍隊原地修整,裴晟終于有時間能睡個囫囵覺,不過沒睡幾個時辰,又被外面的動靜給吵醒了,他起床氣一貫不小,在塌邊坐了一會兒,緩了下臉色,才披了件外衫出去看外面在嚷嚷什麽。

是那位不知死活的監軍魏洪舉,正在對着火夫軍的頭領趙将軍破口大罵,趙将軍憋着一張紅臉,在極力忍耐着,如果裴晟再晚出來一會兒,估計這位魏監軍已經臉着地,被趙将軍踩在腳底下了。趙将軍當年可是能單槍匹馬殺敵寇百餘人的戰将,只不過常年征戰落下了病根,本要解甲歸田,但他家裏雙親已去,也沒有娶妻生子,裴晟便留他在軍營管着軍中糧草飯食。

裴晟擠出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魏大人,這是怎麽了,大清早的,趙将軍怎麽惹到您了?”

魏洪舉扯着嗓子在這兒嚷嚷了半天等的就是這一句話,他斜着眼睛,趾高氣昂,“裴世子,你們軍營裏的夥夫都是幹什麽吃的,我昨晚鬧了一晚上的肚子,整個人都虛脫了,現在腿肚子都打着顫,你們就是這麽對朝廷派來的監軍的嗎,你們這是對朝廷的藐視,我要上書給大皇子。”

“還有這回事,昨晚我和學瑜與魏大人同食一桌飯,我身體無礙,”裴晟看着在遠處緊皺着眉的周學瑜,“學瑜,你呢,你腸胃一向不好,可有腹瀉?”

周學瑜搖頭,“我一晚安眠,好的很,要不是聽到魏大人這一大早聲如洪鐘的在這兒嚷嚷,我得睡到正午時分。”

魏洪舉自然不敢惹內閣首輔的兒子,只能把矛頭對向裴晟,反正大皇子說打完這場仗,皇上就要把裴家給辦了,“裴世子,那您的意思是我這腹瀉是我自己的原因?”

裴晟聲音裏帶着安撫,“魏大人,您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您身體嬌貴,這軍營裏風餐露宿的,您可能一時還沒有适應,您先放趙大人回去,趙大人不在夥夫軍坐鎮,士兵們連飯都吃不上,士兵們吃不上飯沒有力氣,東黎如果突然發起襲擊,我軍打了敗仗,那這過算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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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晟看魏洪舉眼睛開始亂轉,又加了一句,“我讓我師父過來給魏大人診診脈,如果真的是吃壞東西的原因,到時候再懲罰趙将軍也不晚。”

魏洪舉哼了一聲,算是勉強同意了裴晟的安排,裴晟揮手讓小風趕緊把趙将軍給拉下去,就算魏洪舉變着法的作死,現在還沒有到他的死期。

蘇正山給魏洪舉號着脈,面色越來越嚴重,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越敲越快,魏洪舉本來還理直氣壯,慢慢地開始面露驚慌,額頭冒汗,覺得自己腹中又開始刀割般絞痛,最後實在忍不住,顫着嗓子問道,“蘇先生,我身體無礙吧?”蘇正山這幅樣子,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蘇正山搖搖頭,“魏大人這是嚴重的水土不服,繼續吃這軍營裏的飯,喝這軍營裏的水,怕是還會上吐下瀉,再這樣下去,恐怕性命都不保。”

魏洪舉腿又跟着顫了兩顫,他只是聽從大皇子的命令,來軍營裏給他們搗搗亂,并沒有想把自己的命交待在這裏。

“可有什麽藥可以讓我這症狀緩解一下?”魏洪舉問。

“魏大人本就脾胃虛弱,一般的藥對魏大人并不管用。”蘇正山說得斬釘截鐵。

魏洪舉拿袖子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汗,他感覺自己又有一股要拉的沖動,他是真的連拉帶吐了一晚上,現在連屁股都透着火辣辣得疼。

裴晟沉吟片刻,“不然這樣吧,魏大人,将軍府離軍營不遠,左右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車程,不如您就先住到将軍府去,府中的條件雖比不上京城,但是比這裏要好太多,您先去那兒把身體調養好,軍報我會讓人每天給您送過去,也不耽誤您向朝廷那邊彙報情況。您看這樣安排行嗎?”

魏洪舉現在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怎麽樣就都行,他急急地起來,讓自己想要往外洩的沖動表現得沒有那麽明顯,“一切聽裴世子安排,我先回去收拾東西。”說完擡腳一溜煙,頭也不回地跑了。

蘇正山看着魏洪舉那屁股使勁撅着倉皇逃離的背影,裝了半天的嚴肅臉擠出了滿臉的褶子,“這個龜孫子,昨天的藥就應該下得更狠一點兒,讓他直接下不了床。”

裴晟捏捏自己眉間,睡眠不足,他現在頭有些疼,可算把這尊大佛給弄走了。魏洪舉在這邊,他幹什麽都束手束腳,白天得裝成浪蕩子的樣子陪吃陪聊陪酒,晚上還得處理軍務,簡直是分身乏術。

本來他不想把魏洪舉放到将軍府,有柳筠在那兒,魏洪舉是大皇子的人,那也就是柳相的人,他怕魏洪舉見到柳筠之後,會對她不利,但昨天晚上魏洪舉被他和周學瑜灌酒,三兩句說了實話。

魏洪舉根本不是柳相的人,他是大皇子母家那邊一個表叔,現在皇上對大皇子的生母,皇上那位民間相好,新封的淑貴妃,十分的恩寵,淑貴妃要什麽給什麽。這次的監軍,本來柳相那邊有準備人,但皇上在淑貴妃那邊睡了一晚後,就變成了大皇子的表叔,也就是魏洪舉。柳相被自己推上去的人給擺了一道,給氣了個倒仰角,但是聖旨已下,柳相也別無他法只能吃了這個暗虧。

新任大皇子和柳相之間出現的裂隙,比他想象得還要早。

裴晟給吳管家寫了一封信,囑托他把這位監軍大人給伺候好,多帶他逛逛酒館,逛逛花樓,讓他樂不思蜀,最好一直留他到打仗結束。他把寫好的信裝到信封裏,想起來,吳管家之前送來一封信,他在書桌的最底下翻了出來。

一目十行地看完,額角也跟着一跳,他一年半載都不去一趟将軍府,确實忘了尙春園那些人,別人送他的人他都照收不誤,養一陣之後,有願意出去的,裴晟就讓吳管家給她們備足夠的銀兩放她們走,沒想到最後還剩幾個。

他想了一下,又在信上加了幾句,跟吳管家囑咐,讓他專心伺候好監軍大人就行,世子妃那邊他自會寫信去說。裴晟又給柳筠寫了一封信,詳細地解釋了一下尚春園的那幾位的事情,他可不想和自己夫人之間有一丁點的誤會。

最後蘇正山帶着兩封信和弘音,還有那位監軍大人一起踏上了去将軍府的路,蘇正山和弘音過去,一是為了讓那位監軍大人的水土不服持續的時間更長一些,二是裴晟到底不放心柳筠,師父和師伯過去能顧看着點。

裴牧看着走遠的人馬,對裴晟說,“其實學瑜也應該跟着過去,他在軍營裏也待不慣,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人看着都瘦了一圈。”

裴晟送走了礙眼的人一身輕松,“學瑜呀,他沒事兒,我回頭讓趙将軍給他單獨開幾天小竈,補補就回來了。”裴晟知道周學瑜吃不好睡不好的原因,所以他更不能放他去将軍府了,人在他眼皮底下,他才能放心。

裴晟給柳筠的那封信,她連拆都沒拆,直接扔到了桌子上,她這幾天跟裴晟的那幾位小妾玩的正開心,哪裏有心情和功夫看他的信。

柳筠為什麽和七仙女玩到了一起,這話還得從頭說起。七仙女是柳筠對她們的愛稱。

自從柳筠不讓七仙女去請安之後,七仙女老老實實地在尚春園待了幾天,可她們玩慣了的,哪裏受的了這種無趣的日子,等到第四天,幾個人一商量,反正世子妃也不管她們,她們在不在尚春園她應該也不會知道,所以一起女扮男裝,從後門溜出去了。

她們覺得在将軍府無聊,柳筠更覺得無聊,現在這個将軍府裏,她是最大的,她可以想出門就出門,想在外面待到什麽時辰就待到什麽時辰。她這兩天帶着碧荷和小南整天在城裏轉着玩,但他們三個對着胡州城都不熟悉,轉來轉去都轉不到點子上。

那天他們在大街上溜達,半路上看見了熟悉的七仙女的背影,雖然她們都穿着男裝,雖然柳筠只見過她們一面,但她們每個人長什麽樣子,柳筠已經深深的刻在腦海裏,裴晟的取向真的是燕環肥瘦都有涉獵,大概世上的各色美人他都想要吧。

柳筠看她們幾個鬼鬼祟祟的,一時腦抽,就跟在她們身後,想要看看她們到底去幹什麽。等七拐八拐地終于到了地方,是一幢二層閣樓,外觀并不起眼,甚至還有點破爛,牌匾上是筆走龍蛇的三個大字,南風館。

等柳筠跟着進去了之後才發現裏面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簡直要閃瞎人的眼。大堂裏的左右兩邊站着兩排男子,她們一進去就迎了上來,擁着她們往前走,柳筠想往外走已經來不及。

蒼了個天了,柳筠腦海裏五個大字冒了出來。

七仙女這是來了小倌館。

她們竟然來了話本裏出現過的小倌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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