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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有各行的套路,有幾個相親的不心高氣傲想找條件更好的?
媒婆感覺城市男青年臉皮真薄,這才說到哪裏啊,這麽點小小的打擊竟然産生放棄念頭,趕緊安慰道:“你條件還是不錯的。”
梁星劍自暴自棄到底:“不行的,我自己心裏有數,實話告訴您,我毛病其實挺多的,比如不會做家務,大男子主義,脾氣上來那會,打人不至于,可能控制不住罵幾聲。”
媒婆并未被吓到,一臉詫異:“這很正常呀。”
梁星劍:“......正常嗎?”
他都故意說的那麽嚴重了,甚至不惜貼上家暴标簽。
對于絕大部分山裏的女人來說,真的算正常,女人做家務天經地義,至于罵?不動手就算好男人。
媒婆溫聲道:“說說吧,想找個什麽樣的?”
梁星劍這次找到了正确的話題終結點,伸出兩個手指,嚴肅道:“兩個條件,第一,最低大學本科畢業,第二,未婚。”
見過大風大浪的媒婆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再轉向梁墩墩,客氣道:“他小姑奶奶,抱歉了,這媒我做不了。”
大學畢業還未婚,咋不說找天上的仙女?
與此同時,名字變成東子奶奶的紅娟進院門便聽到孫女小草低低的哭泣聲,頓時更心煩意亂。
那個折磨她半生的男人死了,那個男人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兒子像極了他,打老婆,打孩子。
紅娟怒氣沖沖走進堂屋,滿腔怒火不知為啥消散,疲憊道:“小草又做錯什麽了?”
她老了,即使兒子站那裏不動讓她打,也打不動。
“你自己問她。”小草父親咬牙切齒咒罵道,“死丫頭片子,差點把警察招來,真是個喪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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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娟一愣:“警察怎麽了?”
鬥虎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甭管發生什麽事,哪怕打出人命,不允許驚動政府。
警察來了,大家都要完蛋,誰都跑不了。
那個秘密就像埋到肉裏,別管腐爛成什麽樣,給外人看的,必須是健康正常的一面。
小草父親心有餘悸講完事情經過,低聲叮囑道:“晚上那個小娃娃來了,說怎麽辦你就怎麽辦,城裏孩子和咱們這不一樣,态度好一點。”
他現在後悔,如果一開始直接痛快答應,哪有這麽多麻煩。
不過還好,慶幸沒發現什麽,只要母親象征性做做樣子,把小女娃忽悠過去就行,至于節目組的大人,好像不怎麽關心。
說完好一會沒得到回應。
眼前的母親仿佛魔怔了,目光愣愣盯着某個方向。
小草爸爸皺眉:“娘,記住沒?”
再簡單不過的事,想什麽呢?
紅娟如夢初醒,喃喃道:“那個女娃娃長什麽樣子?”
那個走了七十年有着相同名字的人,也是這樣喜歡打抱不平。
“還能什麽樣,白白的,四五歲,看起來像個小大人。”小草爸爸感覺問的莫名其妙,不耐煩揮揮手,“您趕緊做飯去吧。”
紅娟沒再問,她也想做飯,想一個人靜靜待一會。
昨晚她幾乎沒怎麽睡。
再深的傷口都會結疤,可就怕,有人揭開傷疤。
村裏人今天都去圍觀城裏人,她沒去,哪怕明知道只是個重名的小女娃,她怕回憶。
可蘇醒的回憶,控制不住。
樹枝燒的噼裏啪啦作響,紅彤彤的,跳躍着,從小火苗變成大火苗,變成燒焦的木炭,就像出生到死亡。
她也曾年輕過,因為梁墩墩,而誕生了遠大的夢想。
好好努力,帶着墩墩的那一份,活出個人樣。
人與人不一樣的。
父母去世後,跟着哥哥嫂子,辍學意料之中,農村女娃娃嘛,長大了要嫁人,即使親生父母,也沒幾個舍得出錢上學。
哥哥還好,畢竟一個爹媽。
嫂子就不行了,時間長了,各種雞蛋裏挑骨頭,哪怕她吃的比一只雞多不了多少,幹的活頂得上一個壯勞力。
十八歲那年,嫂子忽然給她買了件新衣服,一副長嫂為母的慈愛表情說給她找了個婆家。
紅娟知道嫂子是裝出來的,但也沒反對。
她也待夠了,未來婆家的情況,她沒報多大希望,再差能差到哪裏去?
至于愛情,那是什麽?男人只要能好好過日子就行。
紅娟沒有和任何小夥伴告別,自從辍學,她便刻意疏遠,她這輩子基本算完了,不能活出墩墩那一份,那也不能成為負擔。
做了很久很久的車,等見到結婚對象,她才知道,想象中最壞的情況,根本不算什麽。
那是個快五十歲的殘疾老男人。
殘疾老男人花了半輩子積蓄當彩禮。
一滴老淚順着幹癟臉龐滑落,火苗跳躍。
紅娟擦掉這顆紅色的淚。
有的人,可能上輩子做了什麽孽,這輩子注定過不上人的生活。
她無力抗争,當天被強行結婚。
如果這樣也就罷了,眼一閉,反正幾十年很快過去,怎麽活不是活。
老男人打人。
她快被打死了。
她悄悄攢錢,用盡一切辦法,一分一分的攢,一年後,終于攢夠路費。
結婚需要哥嫂出面,需要從大隊開證明。
看在一奶同胞的份上,哥哥總不能眼睜睜看親妹妹被活活打死。
紅娟苦苦哀求,哥哥倒是答應了,嫂子不同意。
先不說小姑子離婚會引來無數風言風語,殘疾老男人的彩禮怎麽辦?
也沒給人家生個孩子,按照風俗,至少要退一半。
彩禮錢已經沒剩多少,嫂子的娘生病,借走了。
哥哥也沒辦法,只能讓她先回去,等秋收後賣掉糧食湊夠錢再離婚。
回去的路上,遇到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女人,說認識個城裏當工人的,家裏有老人孩子,想請個保姆。
紅娟毫不猶豫同意,她感覺嫂子不會出錢,想要離婚,除非自己出錢。
奶聲奶氣的呼喊打斷随火苗搖曳的回憶。
“奶奶,你吃。”小草悄悄走過來,從兜裏拿出顆熟透的馬包。
又甜又香。
紅娟笑的老淚縱橫,摸摸孫女的小奶袋。
孫女喜歡她,性格也像她,可為啥是女人呀。
或許那個熟悉的名字喚醒死了幾十年的人性,紅娟喃喃道:“小草,等忙完秋收,你去上學吧。”
小草眼睛宛如清晨山野的露珠,亮了下便黯淡,捏着衣角怯生生道:“爸爸不會同意。”
紅娟冷哼一聲:“我還活着,這個家,他說了不算。”
小草從沒見過這樣的奶奶,她當然知道,爸爸再兇狠也不敢對奶奶怎麽樣。
太多風雨,她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很多,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小草忍住眼淚,低下頭:“奶奶,我可以不上學,我會好好給弟弟攢娶媳婦的錢,別讓我換親可以嗎?”
村裏有好幾個換親的。
換親好像算不上正常的結婚,像交易的商品,經常挨打。
“奶奶讓你上學你就上學。”紅娟感覺聲音不像自己的,輕的像一場夢,“咱也不換親了。”
小草身體微微顫抖了下,她震驚擡頭看向奶奶。
東屋的瘋子媽媽不知道又抓到了老鼠還是什麽,瘋狂大喊:“愛忘土可油油。”
紅娟輕輕嘆口氣:“你媽又說鳥語了。”
小草沒回答。
她有個秘密,誰都沒告訴過。
村裏都說媽媽瘋的像只鳥,人話都不會說。
剛記事的時候媽媽瘋的還不是很厲害,見到她會慈祥的笑,會用髒兮兮的手給她紮村裏所有女孩都沒有的好看發型,還教她說外國人說的話。
所以小草也會說幾句呢,比如蘋果叫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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