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的眼神像刀子
冷峯脫了外套,露出裏面一件略嫌緊身的T恤,身形體塊都給勾勒了出來。
肩很寬,腰身卻窄窄的,胳膊上的肌肉把T恤的袖子撐得鼓了起來,後背、前胸和腰腹都有明顯的肌肉形狀,別冬在老家也見過這樣身形的人,天生的練家子。
他有些羨慕這樣的身體,不像他自己,也許是長期營養不良吃得不夠好,個子抽條抽高了,但肌肉總是跟不上,別冬的力氣都是在長年累月的幹活中練出來的,他不覺得冷峯也會這麽幹活,但看對方這一身肩寬體闊的腱子肉,覺得冷峯平時應該也沒閑着。
對戰的兩人在一地狼藉的廳裏緩緩繞着圈,死死盯着對面,別冬不是單純的看熱鬧,他能看出門道,那叫大山子的家夥腳步鈍重,估計徒有一身蠻力,但這身蠻力一般人還真躲不開,一旦被逮住,幾記鐵拳就能把人送過去。
但冷峯不同,他這樣的身量卻有着極其輕盈靈敏的步伐,別冬相信了自己此前的判斷,這個天生好底子的人,是在實實在在的練家子。
而且冷峯很沉得住氣,并沒率先動手,而是幾圈繞下來就已經讓對方焦躁不堪,失了方寸不管不顧地出了招,冷峯閃電一樣的速度移轉身形,閃身躲開,再瞬間找到極其刁鑽又狠戾的角度回擊,他是練過的,泰拳,巴柔,回擊的拳頭分量并不輕,那大山子被打得瞬間狂躁,更加毫無章法,幾乎是在現場無差別重力攻擊。
別冬把一只手脫臼的司放護在身後,還抽空給他把胳膊接上了,而後趁着沒人注意,讓顧爾藏趕緊溜走,人走後,別冬心裏算是安穩了點。
場上冷峯已經占了上風,那大山子被他迅捷的閃避和攻擊弄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漓,還暴躁異常,別冬覺得冷峯打架跟自己這種野路子完全不是一個路子,很聰明。
出手也狠,但別冬覺得冷峯心裏知道這一拳下去會有什麽後果,不像自己,總是控制不住。
跟着又想起冷峯總是說他沒腦子,這時候別冬忍不住想,如果他跟冷峯打一架,不知道誰贏誰輸,如果自己輸了,他就承認自己沒腦子。
冷峯很快制住了那大塊頭,大山子被他用一個奇異的方式絞着胳膊和脖子,動彈不得,氣喘籲籲地說:“我輸了。”
冷峯于是緩緩松了手,韓三兒卻在一旁破口大罵:“艹你娘的大山子你他媽竟然輸了?你怎麽長得這一身肉?怎麽有臉回去見大哥?你他媽不如直接死這兒算了,還能給兄弟們留個臉面……”
那大山子轉身,一臉黑汗直流,喘着粗氣,瞪着牛羚一樣的眼睛望着韓三兒,而後忽然轉身,從旁邊一個混混手裏搶過一個東西就朝冷峯捅了過去。
是那把彈簧刀!
冷峯正背對着他,別冬來不及驚呼,直接一個飛身過去,一腳踹開了大山子的胳膊,大山子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彈簧刀也應聲落地。
冷峯其實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大山子那麽大個塊頭,朝他背後捅過來的時候冷峯已經偏開了位置,但別冬更快,他踹完了人怒吼道:“還玩兒陰的?還有沒有臉了?”
話音沒落,韓三兒一聲招呼,“管他娘的狗屁規矩,給我打!”,四周歇息了一陣子的混混們又立刻來了幹勁,随手撿着地上的凳子腿桌子角胡亂掄了起來,雙方再次陷入混戰。
別冬聽到冷峯也罵了聲,而後奮不顧身身不由己地跟着幹起了群架。
再次掀起的混戰比之前更猛,要說之前韓三兒跟帶來的人還占着人數多的優勢,并沒全力以赴,現在雙方完全都拿出了你死我活的幹勁,都殺得眼紅,非要在這裏拼出個高下,總要有一方不能活着離開這兒。
直到別冬端出了一杆獵槍,站在前廳過道上,對着一屋子殺紅了眼的人喝道:“都給我住手!”
黑洞洞的槍杆子直對着韓三兒,那韓三兒瞬間驚呆在了原地,屋子裏的人都靜了下來,不止對方,司放和江沅冷峯也驚呆了。
別冬把獵槍對着韓三兒,韓三兒周身抖了抖:“你他媽……哪兒來的?”
別冬沉聲說:“帶着你的人,滾!”
那韓三兒竟然還在嘴硬:“你他媽……老子不信真有子彈,這玩意兒老子都搞不到,我不信……”
話還沒說完,別冬對着他,利索又流利地咔嚓幾聲推了推膛,完全一副熟手的樣子,韓三兒大氣不敢出,嚷着:“別開槍!別開……我走,我們走,走,都他媽快走!”
別冬指着韓三兒,眼裏全是血光,問道:“錢還要嗎?”
韓三兒滿頭大汗,蹲着瑟瑟發抖:“不,不,不要了,還,還按以前的,以前的還。”
“滾!”
氣勢洶洶的一夥人夾着尾巴落荒而逃,別冬端着的槍緩緩落下,那韓三兒走到前院大門口,隔着門陰森森來了句:“好啊,竟然有槍,就是不知道這槍子兒該不會是留着給自己吃的吧!”
屋子裏徹底安靜下來,別冬把獵槍重新上了保險,轉身遞給司放:“四哥,還給你。”
一股詭異的安靜彌漫在幾個人之間,江沅嘴巴張開又合上,都不知道從哪問起。
冷峯一臉肅殺,混混們都走了,他的臉色卻比之前更兇,更冷,更恨不得把某人剝骨抽筋。
司放卻不接那槍,他一貫對別冬諸多贊賞,包容關愛有加,這時頭回那麽兇神惡煞地看着他,咬牙問:“哪兒找來的?”
“你倉庫裏,我理貨的時候見到過。”
司放點點頭,極力克制着自己火山一樣就要爆發的怒火,沉聲道:“你也知道我放在倉庫,不是他媽的挂在客廳!放在倉庫就說明它他媽的不能見人,這東西是違法的你懂不懂!”
司放怒火難消,幾乎就要揪着別冬的領口恨不得把他拎着扔出去。
江沅上來把司放拉開,但他這會也不能維護別冬,這件事很嚴重,不是讓大家消消怒火就能平下來的,他又看了眼冷峯,一到這種所有人都解決不了局面的時候,他總習慣性地看向冷峯。
他以為冷峯會冷笑,說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初他就說過,要把這個人送走,就怕惹出什麽沒法收拾的亂子,現在好了,亂子就在眼前,你們信了嗎?
江沅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人是他招來的,是他打了包票不送走的,現在果真出事了。
然而冷峯卻沒說這些,他說:“先想想怎麽解決吧,這事兒對方一定會報警,非法持槍是重罪,現在人證物證俱在,逃不了。”
說話的時候他盯着別冬,這眼神別冬一輩子也不會忘,此前冷峯對他總懷着倨傲和抵觸,但這會他身上卻不見這樣的情緒,別冬看不出來,但他有種直覺,像是自己被捕獸夾捉住,雖然還可以掙紮,但只要動一動就只會讓自己更疼。
別冬覺得疼,冷峯的眼神像刀子,刮在他身上,渾身疼。
但他還是倔強地掙紮了下,說:“這是獵槍,為什麽不可以持有?”
幾個人面面相觑,冷峯像看白癡一樣看着他,忍無可忍地說:“因為沒有人是獵人,沒人有持槍證,懂嗎?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把這玩意兒端出來,是想讓所有人陪你一起進去?草!”
別冬都不知道這是冷峯第幾次說他沒腦子,當着面也許是第二次,但在冷峯心裏,別冬知道肯定說過無數次,沒腦子沒腦子,傻批一個。
司放覺得疲憊,看着廢墟一樣的飯館,這是他兩年的心血,兩年前他決定洗心革面重新來過,跟過往一刀兩斷,認認真真做飯賺錢,現在被人砸得稀巴爛,一切又要重頭開始。
而且出了這樣的事,司放不認為自己還有逍遙法外的可能,他站出來說:“槍是我的,如果警察上門,我認就是了,沒開槍,也許不會重判,能罰錢是最好的,萬一真要進去,應該也沒幾年,倒省得還錢了。”
“這怎麽能行?”冷峯和江沅都不同意,江沅急火攻心,說:“要不趕緊找地兒把槍扔了,來個死不認賬,反正屋子裏也沒監控,難道那些人說有就有啊,警察也看證據的。”
冷峯卻說:“咱們誰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證據,也許錄了音也許拍了照,而且十幾個人都說有槍,警察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冷峯已經厭餘口惜口蠹口珈。憎到不想看別冬了,這個人就在他眼前,而冷峯恨不得他原地消失,禍害,他心想這兩個字配他一點兒沒錯。
幾個人都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這把燙手的獵槍,扔掉不是,留着更可怕,說了幾輪,所有人都沉默了,沒人問別冬怎麽想,準備怎麽做。
然而別冬開了口,他說:“但是我有持槍證,是可以持槍的。”
作者有話說:
提前說下,關于我國的獵人持槍的問題,比較複雜,文裏涉及這部分的情節參考了部分現實準則,但大部分屬于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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