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恐怖分子
等鐘雲清他們踏進‘江南’的大門時,正值就餐的晚高峰,一樓大堂的自助海鮮餐廳裏人滿為患。不過大概是雷振派人早就打過招呼,餐廳負責人一見鐘二他們,立刻就熱情地将衆人引到了一處靠窗能夠看到江景的絕佳位置上。
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一群人哪裏還管那麽多,落座後便開始端着盤子四處掃蕩覓食。
這間江南連鎖餐廳,和雷振投資的其他産業一樣,生意堪稱火爆異常。與一般海鮮酒樓不同,江南在做傳統的高檔包廂席面之餘,同時供應午市、晚市兩檔自助餐服務。多達數百種的海鮮貝類,牛羊肉,蔬菜水果,酒水主食等,每天确保新鮮足量空運至每家門店,可供顧客自行挑選,DIY火鍋燒烤。
這種不同階層都有能力進行适度消費的方式,一經推出即大受歡迎,營業額節節攀升,甚至很快趕超了那些動則上萬的高檔海鮮席面的份額。
這裏不得不說雷振确實是個商業奇才,他敏銳地掌握到了經濟形勢和大衆消費心理的變化,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到後來其他一些大酒店再來跟風效仿,江南的名氣早已打響,競争對手就是想要分一杯羹,也只能從雷振這兒挖走很小的一塊份額罷了。
“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舉起叉子,把一只烤生蚝叉進嘴裏,劇團成員鴿子邊嚼邊含含糊糊感嘆道。
“吃你的吧,廢話真多。”掀了掀眼皮,玉米坐在鴿子對面,正眼疾手快地主攻一盤三文魚刺身,從表情來看,他顯然明白鴿子在感慨什麽,“和鐘二他姘夫比有錢,你可真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咱們的二貨團長傍上了土豪的金大腿,他一人得道,我們雞犬升天,我高興不可以啊?”鴿子吃的滿嘴流油,趁鐘雲清被他們打發離席找食去了,他又裝模作樣長籲短嘆了一番。瘦成竹竿的他,食量卻大得驚人,說話的工夫,面前就已經堆起了一疊空盤子。
應該說劇團裏所有成員都是大胃王,挨過餓,吃過苦的他們,曾經把僅剩的一點錢付了倉庫租金,買完樂器後,就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起了。幾包泡面加榨菜,煮一鍋分分就是一頓,半夜餓得實在受不了,爬起來灌一肚子自來水的時候也是有過的,那應該是他們最艱難的一個時期了。
鐘二之所以對肉那麽執着,主要也是被那段簡直不堪回首的日子給鬧的。
切了一聲,面前烤盤上的大蝦已經滋滋作響,香氣直沖鼻子,美食當前,這時玉米也顧不上跟鴿子糾結誰雞誰犬的問題。他先給旁邊埋頭苦吃的小龍蝦夾了一大盤蝦,然後在大海鴿子他們幾個餓死鬼把東西搶光前,打仗一樣往自己的餐盤裏劃拉了一堆鮑魚、扇貝和大蝦。
“肉來啦!”
正吃着,随着熟悉的一聲喊,就見鐘雲清左右開弓,雙手各捧着滿滿兩大盤肉出現在玉米他們面前。先是遞給隔壁的助理周貝貝他們一盤肉,鐘二這才興沖沖地擠進李老師和小龍蝦中間,坐下把另一盤牛肉放到了桌上。
憑着鐘二的好賣相,打發他去拿吃的果然是對的,就盤子裏定時限量供應的雪花牛肉的分量,也比其他桌要多出好些來。
十多個人此時分成了兩大桌,鐘二玉米他們這些團員一桌,助理周貝貝和飛鳥的幾名工作人員緊挨着他們在另一桌。
一群人大快朵頤,風卷殘雲之後,捧着肚子幾乎走不動路的他們,十足貼切地演示了何為吃自助餐的最高境界——扶着牆進去,扶着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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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在座位上,身材魁梧卻有一顆十足少女心的團員大海,正翹起蘭花指,捧着最後的起司甜點慢條斯理吃着。他旁邊就是打着飽嗝已經撐得半死的鴿子,兩人一高一矮,一壯一柴,偏偏他們每次都喜歡湊在一塊,場面總是十分的喜感。
吃完甜點,一群人還是不見鐘雲清回來,大海随口就問玉米:“鐘二呢?”
“尿尿。”粗魯地應了一句,玉米四處張望一圈,模樣也有些不耐煩起來,“不過那個二貨去得也太久了,該不會是掉坑裏了?”
“那怎麽辦,要去人把他撈上來嗎?”對着自言自語的玉米,鴿子擠着他那對小眼睛,猥瑣一笑。
腦補了一下那個場面,玉米嫌惡地皺皺眉,然後,連厚道的李叔和對鐘二千依百順的小龍蝦在內,一群人全都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鄰桌的助理周貝貝等人,這時也都搖頭失笑,對此情況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別看現在這樣,其實鳳凰社這些人比誰都寶貝着鐘雲清呢。這大概就屬于自家的孩子自己埋汰可以,旁人真要敢欺負到鐘雲清頭上,這些人第一個就不答應了。
“再等等吧。”笑過之後,玉米挑着眉毛,下巴指了指面前盤子裏的水果,道出最大的一個可能,“我賭一根黃瓜,這個二貨十有八九是找不到路了。”
對鐘二輕微路癡的毛病,團員們都是知道的,特別是到了一個不熟悉的環境裏,他這毛病就會犯得更厲害一點。
可惜這次,玉米注定要輸掉他的黃瓜了。
團員們口中的二貨鐘雲清,正繃着個臉,如臨大敵般瞪着在他面前擋路的陌生男人。
那人深黑的眼裏帶有血腥,靠近三尺之內,散發出的煞氣就簡直能割裂皮膚。他高大魁梧的身軀如同是一頭蟄伏于深淵中的野獸,充滿了咄咄逼人的侵略性。鐘二剛才一不小心,甚至瞥見了那人西裝下腰間別着的手槍,天不怕地不怕的鐘雲清,此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正稍息了,本能使他感覺到了危險。
更別提那個男人的身後,還跟着一群同樣眼神嗜血的保镖了。
不過是因為一樓洗手間人滿為患,鐘二等不及跑去了二樓,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不去找麻煩,麻煩卻似乎跟着他來了。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如果鐘二能未蔔先知,預料到會在走出洗手間時,撞上這麽一號恐怖分子,他一定會在之前先狠狠抽自己一頓。
而他對面,季宏明則越加露出了充滿興味的目光。
這次的望海市一行,他倒是真沒想到,光吃一頓飯就能有這樣的機緣巧合。看着面前這個漂亮又生氣勃勃的小東西,季宏明曾有一瞬間的恍惚,他隐約又記起了在他的生命裏,曾經也有那麽一個人,擁有這樣驕傲不屈、仿佛太陽燃燒一般明亮的眼神。
“小東西,你叫什麽名字?”季宏明試圖盡量讓自己顯得和藹一些,可惜渾身揮散不去的嗜血氣息,配上他那副笑容,怎麽看都怎麽像是沒安好心的狼外婆一樣。
“我不叫小東西!”鐘雲清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用眼神瞪着季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咬人了。
殊不知他越是這樣,季宏明就越是魔障了一般放不開手。那副明明緊張得要命,卻還站在原地一步也不退縮的頑強模樣,實在是太像了。
“我是季宏明。宏大的宏,明亮的明。”揮揮手,示意正從腰間掏家夥的保镖們退後,季宏明繼續堵在門前,不讓鐘雲清有機會脫身,“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
對他這副唯我獨尊的樣子,鐘雲清心底一陣惱火,本來那點害怕也被抛到了腦後。平時雷振再如何霸道地安排他的作息生活,鐘二都沒這麽反感過,他天生吃軟不吃硬,得順着毛捋,雷振也漸漸摸清楚了鐘雲清的脾氣,只要不踩到那條底線,雷振總能在事後将炸毛的他成功安撫下來。
而此刻,季宏明顯然對鐘雲清完全沒有一點了解。
鐘二雖然二,可他又不傻,對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的季宏明,被他堵在洗手間門口出不去,再告訴對方名字,這不等于自己送上門找死呢嗎?
雖然打架在行,可鐘雲清畢竟是野路子,如今遇上了真正的行家,僵持中幾乎所有逃跑的空檔都被堵得嚴嚴實實。鐘雲清的火氣也跟着蹭蹭蹭逐節攀升,就在他認真考慮着是不是擡腿給季宏明的裆部來那麽一下時,原本在樓下等着他的玉米拔高了聲音,突然出現在洗手間走廊的另一頭——
“鐘雲清你個二貨,還不快給我滾過來!沒掉坑裏你在磨蹭什麽,信不信我們扔下你走了!”
玉米這中氣十足的一聲吼,簡直是搭救鐘二脫離苦海的救星,趁着對面季宏明一愣神的間隙,用力撞開了對方,鐘二頭也不回,一溜煙地跑了。
“BOSS,要不要我們……”季宏明身邊,保镖甲上前小心詢問。
搖了搖頭,眼神微閃,季宏明的神色若有所思,低語道:“原來他叫鐘雲清。”
而在走廊另一頭轉了個彎後,玉米當即一臉緊張地拉住鐘雲清,剛剛已經看出氣氛不對的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鐘二反手拉走腳步不停地離開了。那個平日總是笑嘻嘻的二貨,此時手上的力道大得驚人,臉色更是沉重,他壓低了嗓音,對玉米搖搖頭,說:“快走,別回頭。那些人手裏有槍。”
玉米心中一跳,随即也沉下臉色,直到他們下了樓,回到其他人中間,季宏明那群人都沒有再出現,這大概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了。為了不讓大海他們白白擔心,鐘二和玉米兩人很有默契,對剛才發生的那一幕閉口不談。
不過一頓熱熱鬧鬧的慶功宴,到底還是在最後留下了一點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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